名姝樓閣融融恰恰,日子過得好不快活,轉眼已是八月中秋。諸葛揚名與寇英率衆女在院中賞月,寇英記起父親,諸葛揚名則記起楊延玉與蕭泣血,二人雖然年幼,但也不免有一絲傷感。綠墨見狀便提議道:“小主人,這秦淮河畔的花燈可不比臨安遜色,秦淮河上畫船漂流,每條船上都放滿了花燈,端的好看無比。小主人與寇小姐如有興趣,明天夜裡便可去看看。”諸葛揚名與寇英二人聞言,異口同聲歡喜道:“如此再好不過了。”
八月十六剛入夜,諸葛揚名便率名姝樓閣全體女婢,去秦淮河畔遊玩。但見岸兩邊酒樓茶樓勾欄客棧,鱗次櫛比古色古香;河中央花魚燈帆遊船畫舫、比肩接踵各式各樣。岸上行人把酒言歡,水中游客逍遙自得。衆女子都是絕色女子,在岸上游覽風景的同時,其他酒肆畫舫上的遊客們也紛紛轉回頭看欣賞她們。
諸葛揚名餘光瞥見一巨大遊船停在河流中央,甲板上兩條長木板直接架到岸上來,船艙裡十數名女子倚在窗口,時而向岸上招手微笑。諸葛揚名看得癡了,不由自主地便要上船去。青絡和黛硯忙將他雙手拉住,綠墨卻是不住個個嬌笑,道:“小主人果然是個小色鬼。”衆女聞言鬨笑。諸葛揚名一臉茫然,訝道:“我又做錯甚麼了?”妙焙附在諸葛揚名耳畔輕道:“這些停靠在河中央,但是將木板架連到岸上的,是秦淮河有名的‘妓船’,是男人們尋花問柳的銷金窟,小主人不好去那裡。”
諸葛揚名聞言,臉上一紅。綠墨見妙焙與諸葛揚名貼得很近,猛地一臉壞笑地將她向前撞了撞。妙焙一不留神,嘴巴便在諸葛揚名臉上親了一下。只見她雙頰通紅,忙轉身蹙眉向綠墨嬌叱道:“綠墨姐姐,你做甚麼!”綠墨按腹大笑,道:“小主人長大了,想女人了,妙焙妹妹親他一下,幫他解解饞!”妙焙羞得低下頭去。黛硯嘻嘻地在綠墨耳邊道:“綠墨,你這笨蛋得罪人了。”綠墨半信半疑環視一週,但見寇英努嘴叉腰,恨恨地盯住自己,當下連連笑道:“哎呀呀,冷落了英兒妹妹了。姐姐也來幫幫你,讓你好好親親小主人。”說罷將寇英推向諸葛揚名。寇英咯吱一聲笑,道:“誰要親這鄉巴佬!”身一矮,從綠墨腋下繞了出去。諸葛揚名自那次誤見女婢洗澡事件後,一直被綠墨笑話,此時聞言耳根更是發燒。
衆人在岸上游玩大半個時辰,便擬租船泛水。秦淮河中本無餘船可租,不過王孫公子們聽說名姝樓閣衆姝需要遊船,有些人想在衆妍前博得好印象,有些人則是忌憚名姝樓閣的勢力,有些人則純粹爲了欣賞一船絕色遊河的景緻,大家紛紛將遊船讓出。須臾,衆女便全部上船,共有四條遊船,直樂得四船的水手都已經笑開了話。
四船順河水漂流,周圍景色一覽無餘。只見河岸上不知幾時,已有一大羣公子哥跟着四船沿岸而走,想是在追看船上衆妍。衆女開懷歡笑。四位神劍侍者隨諸葛揚名、寇英、妙焙立於首船甲板之上。清墨突然抱住青絡,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青絡着羞道:“你這又是做甚麼?”綠墨笑道:“我在做岸上公子哥們想做得事唄。青絡姐姐要是每天在這裡遊玩,那些妓船裡的花魁便都要冷清了。”青絡笑道:“呸,沒一點正經。你去做這個花魁,自然是門庭若市的。”說着便去呵綠墨癢,二女歡笑着扭成一團。
四條遊船慢慢繞過一個水灣,便見前方一條高三餘長十丈的巨大畫舫慢慢迎面漂來,畫舫之中,傳來悠悠的古箏聲響。諸葛揚名示意水手繞開,那水手依言將遊船靠右岸行進,誰知那畫舫也轉向右岸。水手只得便將遊船開向左岸,那畫舫也跟着轉向左岸。兩船之間只相去十來丈了。諸葛揚名見狀詫異,猛一提氣,高聲喊道:“前面畫舫裡的朋友,若不互相避開,恐怕兩船相撞了。”諸葛揚名此時內功越來越自如,這一聲他暗帶內勁,方圓半里皆可聽聞,相信畫舫上的人也能聽到。
對面畫舫似乎聽到諸葛揚名喊聲,緩緩向後倒退,但畫舫中的古箏之音卻越來越響。諸葛揚名凝神看去,只見畫舫甲板上的黑暗之中,有兩條人影閃動,手中似乎正在揮舞甚麼。正疑惑間,古箏之音突變急湊,兩條人影手一揮,兩條又粗又長的東西便向遊船甲板打來。衆人見狀大驚,紛紛往後退。只聽得轟然兩聲巨響,遊船劇烈晃動兩下,險些翻船。
諸葛揚名站穩身子,定睛看去,只見甲板已被兩條又粗又大的鐵錨打穿。這兩條大鐵錨起碼各有百來斤,那兩人竟然能徒手將鐵錨丟出十來丈,其膂力之大當真匪夷。正出神間,卻聽得清墨一聲嬌呼:“有人來了!”諸葛揚名擡頭一看,只見五條黑衣大漢雙腳在鐵錨鐵鏈上疾點,正向遊船衝來。當先大漢腳法奇快,須臾便已到到衆人身側,縱身一躍,雙拳便向諸葛揚名擊來。
這一拳拳勁帶風,諸葛揚名只覺得呼吸滯礙,不敢大意,雙掌用勁切向大漢雙腕。那大漢沉肩提肘,鐵肘朝諸葛揚名面門掃來。諸葛揚名避力就輕,閃到大漢左側,右掌拍向大漢左臂。這一掌本是欺負大漢身形魁梧,轉動不便,誰知大漢餘光看到肉掌攻到,不慌不忙,也不轉身,右手握拳自左腋穿出,正好擊在諸葛揚名手掌心。這一拳之力實是無窮,直將諸葛揚名擊得後退五六步方纔站穩。那大漢讚道:“好功夫!”不敢戀戰,雙足一點躍上鐵鏈。
諸葛揚名一邊定神,一邊飛快喝道:“大家都無恙否?”黛硯急道:“妙焙不見了。”諸葛揚名心下一凜,果見兩名黑衣漢子抗着妙焙,欲回畫舫,當下從綠墨手中搶過長劍,飛身躍上左邊鐵鏈。那大漢見諸葛揚名追來,當下也躍到左邊鐵鏈之上,雙拳向諸葛揚名攻來。諸葛揚名不敢力敵,輕聲躍到右邊鐵鏈,刷刷刷連出三劍,分刺大漢左邊肩肋腰三處。
諸葛揚名自接管名姝樓閣後,日日勤練武功,將百家招式儘量融會,武功輕功都已今非昔比。他雖站在鐵鏈上,卻如履平地,這三劍連刺更是迅捷無比。大漢見得寒氣逼進,喝道:“好!”整個身體突然橫倒下去,右手撐住右邊鐵鏈,右腳卻搭在左邊鐵鏈之上,左腳一個鞭腿飛踢諸葛揚名腰間。諸葛揚名心中道一聲彩,左手迅速壓在大漢小腿之上,凌空飛渡,準備翻到大漢背後。誰知剛翻到一半,那大漢小腿好似生出一股吸力,粘得諸葛揚名單手倒立懸在空中。諸葛揚名心中駭異,右手持劍向大漢腰間斬落。大漢撤去吸力,雙手握住右邊鐵鏈,整個人以鐵鏈爲軸,向下而上打轉,雙腳後跟順勢打向對手頭部。諸葛揚名橫劍在頭頂一封。那大漢腳跟砸在長劍之上,竟是“當”的一聲,力大不比,直諸葛揚名雙腿劈叉分開,險些掉到河中。
衆女在後方見小主人落入下風,一個個擔心不已。此時畫舫箏音忽然停歇,那大漢便不再進攻,手一鬆躍回畫舫中去。諸葛揚名堪堪站穩,突覺腳底突然失去受力點,一定神,方知畫舫上兩名黑衣漢子將鐵鏈扔到河裡。諸葛揚名眼疾手快,急忙攀住鐵鏈躍迴游船。
畫舫開始向後始去,諸葛揚名急命水手追上。畫舫船身巨大,但卻行駛飛快,遠遠將遊船拋在後面。遊船幾度失去畫舫蹤影,直到經過第七個水灣時,方見畫舫靠在岸旁。諸葛揚名命遊船靠近,雙足一點躍上畫舫,但見艙內燈火輝煌、茶酒餘溫,連珠簾後的一架鳳雕古箏的箏弦尤在震動不止,可週圍哪有一個人在?偌大一個畫舫,即便是要駛動也需三四十人撐槳,可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畫舫中竟已人去船空,諸葛揚名見狀不禁連連詫異。
諸葛揚名躍迴游船,將畫舫情況向衆女描述一番,衆人棄船登岸,四處向遊客打聽。秦淮河畔有人上船下船是極平常的事情,因此遊客們也沒在意。諸葛揚名心下奇怪:“那羣黑衣人如果押着妙焙,妙焙應該會呼救,如果是點了妙焙穴道,那黑衣漢子自然需要扛着她前進,這兩種方法理應都會引起注意,可爲何偏偏沒人發現?”青絡嘆道:“好可憐的妹子,之前失了記憶,這回又遭人擄劫了,真是命途多舛!”
衆人又在岸上找尋多個時辰未果,諸葛揚名心下擔憂,但見夜色已晚,只得着黛硯與十來個婢女住在秦淮河畔繼續尋找,自己則先帶着衆女迴轉名姝樓閣。到了第二天,仍無好消息傳回,諸葛揚名便遣女婢們去聯絡江南一帶的各大幫會門派,只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卻始終沒有妙焙的消息。
衆人漸漸將此事淡忘了。又過了兩三個多月,這一日忽然天降鵝毛大雪。江南氣暖少雪,名姝樓閣衆女婢很少見過這般景象,一個個欣喜若狂。綠墨黛硯拉着諸葛揚名與寇英到樓閣外看雪景,只見白雪皚皚,天地之間惟餘莽莽,難分遠近。衆女搭雪人、滾雪球,玩得不亦樂乎。諸葛揚名以前住在天台劍宗,山高天寒多積雪,他也常與蕭泣血對扔雪球,此時觸景生情,於是一個人一邊踢着積雪一邊想着過往之事,不知不覺便走得遠了。
待諸葛揚名回過神時,見已身處距名姝樓閣一里多的小林子中,時有寒風吹過,樹上撲撲地掉下雪塊來。諸葛揚名行了幾步,忽然瞥見地面上有一圈淺淺的腳印。但見那些腳印來來回回,時而交叉,時而左右轉圈,凌亂無比,最後則通向右側蒼茫之中。腳印大小一致,像是一個人踏出,而且尚未被白雪覆蓋,腳印主人離去應該不久。諸葛揚名微微詫異,心道:“這林子平時也沒人靠近,這大雪天怎麼會有人在此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