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天下25:3-2-3 2:3:26。皇輔江東岸,一塊土地已被平整。平地的邊緣是一排排簡陋的營房。一道低牆的夯土牆將營房和平地圈在其中。就在大門右側,整齊的刷着數個大字:江寧侯國皇輔陸軍軍官學校!??小.。更
沒錯,這裡就是江寧侯徐簡所設立的陸軍官校。軍官中除少量在侯國招募,其餘都是從天京調來的第二梯隊。自從他們簽署了軍令狀後,就被帶到江東,由英**官負責隊列、軍紀以及槍械使用等方面的基礎訓練。至此已歷時半個多月。6665
這半個多月的訓練極爲枯燥。尤其對那些年紀較大,擔任過旅帥以上軍職的天國將領而言,被迫象一個小兵一樣,被洋鬼子帶着操練,時不時還會由於失誤而挨鞭子,這簡直就是一種極大污辱。然而自金田建軍以來,不論東王、西王還是北王、翼王,軍令都極嚴整,公然抗令是不可想象的事。他們事先既已立過軍令狀,再不滿也只能硬抗下來。好在訓練雖然辛苦,江寧侯倒沒在伙食上虧待他們。天天魚肉蛋不斷,要吃多少有多少。依各人原先的官職,還有一筆極優厚的訓練補貼。算下來要是三個月訓練期滿,即使原來是個大頭兵,拿的補貼也夠在鄉下買幾十畝地了。太平天國剛剛建國,各種制度並未成型,一切都還在調試摸索之中。所以儘管以前從沒發軍餉、發補貼這回事,但現在江寧侯發了,大家也沒太當回事,並不知道這是對天國制度的一種隱蔽侵蝕。反正暫時大家都沒見着錢,只是每人發了個“江寧侯國中央儲備銀行”的“存摺”,說是這玩意可以當銀票用,到時要用錢,就過江去銀行裡取。
如今已是暮春三月,江東草長,雜花生樹,羣鷗亂飛。寬闊的訓練場上,幾千人分成數隊,在洋教官難懂的口令之下,不停的齊步走,立定,向左轉,向右轉。操場上塵土滾滾,不時有出錯腿的學員捱上教官的鞭子或是棍子。一大上午訓練下來,每個人都是塵土半身。好容易解散的哨子吹響,陳玉成拍拍軍服上的灰塵,罵罵咧咧的向營房走去。營房由英國皇家工兵趕工出來,外表簡陋,但寬闊、堅固、通風、乾燥,住起來倒不算糟。陳玉成原先是個管一百多人的卒長,相當於後世連長。但他的五個室友都是在侯國新招的士官,不但沒軍職,甚至有的根本沒打過仗。這是由於儘管訓練補貼有差別,但軍校學員在編隊和住宿等方面完全一視同仁,隨機編組。半個多月訓練下來,同吃同住同上課,陳玉成已經跟這些松江本地的少年建立起交情。
剛到宿舍,同舍的周餘已手腳麻利的打了兩人份的飯菜回來。軍校有公共食堂,但學員也可以打了飯菜回宿舍吃。陳玉成在軍校裡過得憋悶,心情不好,懶得去食堂裡見老弟兄,所以通常都是周餘替他打飯回來。
兩人在書桌上擺開碗筷。這書桌本來是供學員讀書寫字之用,但有學習熱情的學員寥寥無幾,大部分時間,這些桌子都只是用來吃飯。陳玉成看了一看,中飯是三菜一湯,兩葷一素。湯是可口的魚湯。擺好飯菜,陳玉成先不動筷,而是端然正坐,閉目默誦“感謝上帝文”。這是拜上帝教的規矩。每餐飯前都要誦感恩文,睡前、醒後要祈禱,每週六還要集合做一次大禮拜。陳玉成從小入教,早已養成習慣,身在軍校沒了監督,他還是一絲不苟的逐一完成。而周餘尚未受洗,所以只是坐在一旁候着。等陳玉成睜開眼來,擺了擺手,兩人便一起開吃。畢竟是少年,心情不好並不影響胃口。兩個人風捲殘雲,稀里嘩啦就將飯菜吃個精光,連魚湯都一滴不剩。
吃飽了飯,陳玉成的心情好了很多。他懶洋洋往牀上一靠,嘆着氣道:“整天就是列隊、走路,這算是哪門子的軍校?”
周餘嘻嘻笑道:“也不光是走路,不是還學洋槍使用嘛!”
陳玉成惱火道:“洋槍誰不會用,先裝火藥,再裝彈子,用通條捅牢了,瞄準、開火。一看就會的玩意,至於要學這麼久嗎?”
周餘搔頭道:“我見過洋人火槍兵,他們排得非常整齊,旁邊還有樂隊奏樂。對陣的時候,他們齊步上前,進入射程後停下。然後第一排先開火,完了第二排、第三排。等後排的打完,前排的已經裝上彈子,又可以再次開火。這樣連續不斷,火力非常兇猛。當年我跟着徐耀大哥,親眼見到幾萬人馬被洋人千把人開槍轟散,徐大哥差點氣得吐血!”
“你以前打過仗?”陳玉成非常驚訝,一骨碌翻身坐了起來。
周餘不好意思道:“忘了告訴你,我爹是天地會的周立春,去年跟徐耀大哥他們的羅漢黨一起起事,曾佔下過四五個縣。不過我只是跟着徐大哥看他們打仗,自己可沒上過陣,更別提殺人了!”
原來如此。陳玉成點了點頭。太平軍裡一直有很多天地會系的人馬,著名的如羅大綱、卞三娘。陳玉成倒不至於見外。他感興趣的是洋人如何打仗!他一把抓住周餘的手,正要細問打仗的事,突然房門被人敲了一下,接着有人喝道:“江寧侯前來巡視,各學員立正、敬禮!”
半個多月的嚴格訓練,木棍、皮鞭的教育讓陳玉成對長官的口令已形成條件反射。他當即從牀上一躍而下,啪的一個立正,一絲不苟的舉手向着門口敬禮。
房門被人推開,一身西式軍服的江寧侯邁步走了進來。此刻宿舍里人還未滿,除陳玉成和周餘外,只有另一個學員在。看到陳玉成,徐簡笑着問道:“日子不好過吧?要是實在不行,認個慫,本侯可以批准你離隊,軍令狀就當作廢!”
他搖了搖頭,嘆着氣道:“玩命的事誰都能幹,但要完成嚴格訓練,通過考覈成爲合格軍官,那可不是一般人幹得了的!”
被江寧侯如此輕視,陳玉成只覺氣往上衝,立刻粗聲答道:“侯爺不要小看人。就算掉兩層皮,我陳玉成都會堅持到底通過考覈!”
徐簡心中暗笑,臉上卻是聲色不動,又道:“英國人的教官已經跟我反映了幾次,說你們這批學員素質太差,腦子太笨,三個月裡恐怕完不成訓練目標。至少要延長到六個月。本侯當即一口回絕,義正辭嚴的告訴他,天國的戰士都是最優秀、最富獻身精神的,三個月的期限內,一定能完成所有訓練科目!要知道自從戰爭滿清政府被洋人打敗,洋人已經越來越看不起我們中國人。要是你們不好好表現,不光是給本侯丟臉,更會連累到我們中國被人看輕!此事各位學員要相互轉告。誰拉了後腿,沒按期完成訓練,沒通過畢業考覈,誰就是整個天國的罪人!”
說到最後,徐簡的語氣已十分嚴厲。在民族大義、國家榮辱這頂大帽子壓制下,桀驁如陳玉成也不由悚然戒懼,當即一口應承道:“侯爺放心。不就是走個步,放個槍嘛。難道比頂着槍子衝殺還要困難?我陳玉成就是練死了,也絕對不會給天國丟臉!”
幾千個學員,徐簡當然不會一一看過去。從陳玉成宿舍出來,他跳過幾個房間,直接到了標着“甲三六”的宿舍。這次他沒讓陪同者喝令,自己上前推開了房門。房間裡面,幾個學員正喧譁談笑。靠窗邊卻有一人坐在書桌旁邊看書。徐簡悄悄走到那人身後,一把奪過他手上的書。翻過來一看,卻是侯國剛刊印的一本《教義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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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被人奪走,看書的學員嚇了一跳。他連忙回過頭來,看到居然是江寧侯站在身後。他趕緊行禮道:“李秀成見過侯爺!”
徐簡將書對他晃了晃,問道:“對這本《教義問答》,你是怎麼看的?”
李秀成想了一想,恭敬的答道:“侯爺承南王教諭,編撰的這本教義問答,深入淺出,條理分明,確實是一本好書!”
徐簡嘆道:“南王是天國創制元老,我天國的制度都由他一手創立。只可惜過早被上帝召喚回了天堂。本侯作爲南王親傳弟子,定要光大他的事業!”
李秀成是什麼人?他出身窮鄉僻壤,沒上過學。定都天京時已年過三十,仍是無名小輩。在從上至下普遍年輕化的太平天國,這個年紀似乎已經看不到出頭的可能。可是天京事變以後,他卻在短時間內脫穎而出,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度還造成了中興的氣象。中年開始識字,幾年以後就寫出了“萬里江山多築壘,百年身世獨登樓”的詩句。以他先天不足的薄弱基礎(學識、閱歷、經驗),尷尬窘迫的後天處境,能做到這樣,公平的說已經很不簡單。這樣的人才,我們一般稱之爲“知道者”、“明白人”!一聽徐侯爺的感慨,李秀成已知其話中之意。徐侯這是自知在天國根基薄弱,想要藉助“南王弟子”的名義來提升身價。
老實說,李秀成從沒聽過南王有徐簡這個弟子。但政治這回事,正所謂“說他是,他就是,不是也是”!洪天王還說他是上帝的兒子、耶穌的弟弟呢!相比之下,徐侯冒認個南王弟子,這已經忠厚到不象話了!
李秀成斟酌了一下,小心的答道:“南王才學淵博、一腔忠義,是我最佩服的人物,殿下繼承南王之志,輔佐天王,爲天國開創制度,這是天國的幸運!”
果然是號人物,答話滴水不漏!徐簡暗暗點了點頭,隨口勉勵幾句,轉身就出了宿舍。
軍營裡面有一座禮拜堂,這是照顧到學員大多是拜上帝教教徒而特別設立。禮拜堂後是一棟獨立樓房,裡面有懺悔室、教義閱覽室等設施。徐簡走出宿舍以後,直接來到禮拜堂後的一間房子內。推開房門,裡面已經有個三十出頭的便服男子等着。徐簡反手關上門,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問那人道:“這半個多月下來,有多少人堅持早晚祈禱,飯前感恩?”
那人上前一步,肅立答道:“回侯爺,大約還有八成人堅持。有些人先停了飯前念感恩文,然後慢慢開始連早晚禱告也不做了!”
還有八成!徐簡用手指敲打着桌面。這樣看來,拜上帝教的洗腦還是相當有力的。假如到了最後,堅持儀式者還佔多數,那就只能執行a計劃了!
他對那人點個頭道:“你乾得很好,繼續觀察,記下所有破戒者的名字上報。軍校的畢業考覈你不用當心,會讓你高分過的。畢業以後你就是本侯的心腹,軍隊裡也好,侯國官府裡也好,有的是好位置讓你挑。而且本侯還會奏準天王,特別準你娶妻生子!”
聽到最後一句,那人樂得臉上笑開了花。徐簡能打動他,最後這條許諾纔是決定性的。太平軍起兵以來,一直執行男女分隔政策。除了幾個王爺和少數重臣,下面所有人都是夫妻分隔不能團聚。無妻的不能娶親,更不能****。以前整天打仗還不覺得,這一閒下來,對許多人而言就象坐在油鍋裡煎了。所以徐簡找上他,只用三言兩語就說動他做了密探。
看着此人退下去,徐簡從抽屜裡取出名冊,在“林紹璋”這個名字上做了個記號,表示“此人可用”。沒錯,此人就是軍校學員裡職位最高的林紹璋。“前世”的時候讀太平天國史,徐簡對此人就有些印象。據陳玉成所說,此人“無大本事,只是吃苦耐勞”。太平軍西征之役,前期勢如破竹。曾國藩水師慘敗,本來已羞愧到要跳水自殺。正是此人在優勢局面下打不過兵力單薄的塔齊布,連輸數仗,丟了湘潭城,才讓局面大壞。在以後的歲月中,此人也沒什麼象樣的功績,但卻總能坐到不錯的位置。所以徐簡推測此人應該很懂做官。只有既肯賣力辦事,同時又懂得如何伺候上司,這樣的人才可能在本事稀鬆、功勞有限的情況下不失官位!據此徐簡試探了一下,果然此人迴應積極,順利被髮展成暗探。
徐簡巡視完軍校,很快便渡江返回西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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