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潯州府桂平城裡,一身道裝的盧、容兩人無聊的在街上轉悠。
“你說楚名錚會怎麼樣?”鶴髮童顏、一派仙風道骨的容古意開口問了一句。盧權正興致勃勃的觀察面有菜色的人羣,隨口答道:“應該死不了。如果這麼快就掛了,那個中央厚皮等於自己打臉。”
容古意長嘆一聲,喃喃說道:“同是胡人入主的局面,這時代比起南北朝又差了幾個級數。你看看,滿街行屍走肉,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盧權笑道:“別不知足了。要不是遇上那個貴州鎮遠府鬆桃協副將清長,估計咱們也要落到那個下場。”
他伸手一指,地上一個非洲難民造型的中年人正在賣一對兒女。這對十歲不到的小兄妹蓬頭垢面,滿是破洞的衣服下面,肋骨歷歷可數。
容古意長嘆着將頭轉開,耳邊卻聽盧權遺憾道:“可惜那個王八蛋手面太小。咱們救他一命,居然只給區區二十兩銀子做酬勞。要不然可以買下那個小妞。這臉蛋、這眉目,要是調養好了,再長個幾歲,做個隨身伺候的婢女挺不錯。”
容古意苦笑道:“虧你還有這份心。那個清長已經算不錯了,想方設法給咱們弄來這套行頭還有度牒,要不然光憑咱們的頭髮,還能這麼悠閒?”
盧權戀戀不捨的看了未來尤物一眼,一邊走開,一邊說道:“既然沒法脫離,咱們就要自尋其樂。不然別說破碎虛空迴歸本來,精神一崩潰,只怕天天都活得象下地獄。”
容古意悚然道:“盧兄說得很有道理。老實說,我已經有點吃不消了。這些天我越來越覺得這具肉體累贅可厭。超能力一消失,連思維能力都極大下降,稍稍思考長一點,腦袋就痛。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盧權笑道:“所以說要學會苦中作樂。你看那個清長多棒。拖着一條傷腿,一路還洗劫了三個村莊,奸辱婦女十人,弄到白銀三百七十兩整。雖然咱們也幫了點小忙,但這種苦中作樂的逆天精神還是值得學習的嘛。”
容古意臉有怒容,仰天長嘆道:“虧你還好意思說。一路上居然幫着那王八蛋作惡。要不是尋思你那番話還有點道理,老子早跟你翻臉了!”
盧權哈哈大笑,指着他道:“你這個人哪……真不知讓我說你什麼好。這個世界既然是中央厚皮用領域能力生成,那就等於一個虛擬的遊戲世界。無論咱們做什麼,還不等於一場春夢?所謂快樂的人生一切是遊戲。放輕鬆,慢慢你就能體驗到百無禁忌的快感了。”
容古意搖頭道:“有時候我十分好奇,想知道你在本來世界是幹什麼的,生長環境又是如何。怎麼有時候深刻如哲人,有時候又惡俗如混混。有時候成熟幹練,有時候又幼稚跳脫。有時候極好,有時候又極壞……實在捉摸不透!”
盧權笑道:“這個世界只有咱們三個玩家,總不能指望跟那些npc能有什麼象樣的交流。能夠聊聊的也就是老兄你了。不要急,反正長夜漫漫,你若想聽我從前的故事,機會大把的有。不過你也要講你的故事以做交換。”
容古意還沒答話,街上突然一陣喧鬧,有人大喝道:“讓讓,勞駕讓讓。”
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騎着一頭騾子,正滿頭大汗的要穿出人羣,顯然身有急事。本來這一幕也屬尋常,但是突然之間,見慣場面的盧權嗅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不知何時,街邊站立的一些人在朝街心擠來。一個獐頭鼠目的文士突然舉起白紙扇,在頭頂搖了三搖。這時已是冬月,手持紙扇勉強可說是文人雅緻。但是隨着這個動作發出,前頭一個餛飩挑子邊,數個食客突然起身。老闆大叫道:“吃白食啦,吃霸王餐啊!”
一個食客勃然大怒道:“叫,讓你鬼叫!”飛起一腳,桌子立被踢飛。桌上碗筷落了一地。老闆也急紅了眼,操起一把切面刀吼道:“王八蛋,我跟你們拼了!”
說着他惡狠狠的撲了上來。哪知對方卻是些練家子。人還沒到,一人飛起一腳,刀子頓被踢飛,直向街心落去。目睹者大驚退避,人羣頓起一陣驚擾。似乎是嫌亂得還不夠。一個食客俯身端起煮湯水的大鍋,猛然朝街心潑去。數人退讓不及,慘呼着被滾湯潑中。街面上一些痞子惡棍趁勢起鬨打搶,臨近鋪面急忙關張,小販火急收攤,平民抱頭鼠竄,一時局面混亂不堪。
盧權一邊躲避人流,一邊急速將眼光鎖定那個騎騾中年。果然混亂中一羣人擠到此人身邊,將他團團圍住。中年人滿面驚駭,還沒來得及呼叫,已被人從騾上拉下。白光數閃間,行兇者早已棄刃四散,地上只餘一具屍身。只顧逃命的人羣很快將屍體踩踏得面目全非。又過了好一陣,纔有人俯身察看。一見滿地血痕,那人大驚道:“殺人啦。出命案啦!”
此聲喊出,衆人逃得更急。倏忽之間,街上閒人走了個乾乾淨淨。盧權見機得快,早已拉着容古意跑過了兩個街區。他匆促對容古意耳語道:“你關注一下命案進展。我去追那些下手的。”
容古意吃了一驚,忙道:“小心爲上!”
但盧權說完便走,根本不作理會。他早已盯上那個手持紙扇的文士。這批人組織嚴密,出手狠辣,十有八九便是這個時代最橫的幫會——天地會的成員。想要在這個時代混出頭,脫離組織哪裡成得了事?拜上帝教那種組織他可沒興趣加入,但要是天地會這種宗旨鮮明、組織嚴密、行動混亂、紀律粗糙的團體嘛……還是大可一試的!
獐頭文士走得十分從容。似乎對自己的安全極有信心。只可惜反偵探意識就差得不是一星半點。盧權輕鬆的跟着他七轉八繞,來到一處小院。這兒人跡已漸稀少,盧權身着道裝,事實上相當顯眼。但他並沒在意。他又不是官府探子。要是被發現,那就挑明來意,對方又能怎麼着?
看着文士進門後,盧權繞牆轉了幾圈,找到一個偏僻處翻了進去。此刻雖然身無異能,但怎麼着盧權也是身手敏捷的年輕人,對付這種古代土牆問題不大。
此時還是上午。天色雖然陰沉,活動起來還是相當困難。好在這所宅子大而破舊,一路摸進去幾乎聽不到人聲。想來他們搞秘密行動的幫會,自身也有保密的需要。這倒是給了盧權不少便利。盧權小心翼翼的摸入內院。正在搜尋,突然聽到一個吃吃的笑聲道:“別,別,這還是大白天呢,關師爺您就這麼猴急……到晚上,奴再好好伺候……”
盧權悄悄靠近窗邊,耳邊聽得一個刺耳的男聲道:“你不知道,我關某一旦殺了人,頓覺渾身血脈賁張,要是不發泄一回,恐怕會當街暴走,逢人即殺。別廢話,趕緊使出你全套解數讓爺泄泄火。要不然,萬一關某失控起來,可不在乎再造一起無頭豔屍案。”
一邊說,一邊聽得“嗤”的一聲,似乎是關某用暴力在撕扯該女的衣服。室內那女子尖聲叫了起來,一會兒卻又轉爲格格嬌笑。隨即親嘴聲、喘氣聲、牀的吱呀聲……許多不文的聲音依次傳了出來。
盧權聽到室內“戰鬥”正酣,料想應該沒有餘力關注外部。他當即將窗紙弄破一個小孔,小心的湊上去一看,果見骨瘦如柴的關某正跨在一具豐腴的肉體上面,正在做着劇烈的活塞運動。再看四面,這是一間標準的臥室,並無什麼顯眼的東西。
盧權又看了一回,發覺這姓關的果然象吃了春藥,衝擊力強勁之極,一時半會似乎還歇不了。盧權暗道:“賭一賭吧,要是宅內沒其他人,而且他們有什麼秘密文書之類放在別的房間,那就是天賜良機。”
他當即從窗下離開,依着建築結構,找到一處書房模樣的地方。仔細聽了聽,還是沒有人聲,他這才小心的來到門前,輕輕一推。門無聲的開了。盧權閃身入內,仔細一看,室內雖然塵跡處處,但書桌相當乾淨,硯內尚有餘墨未乾。盧權喜道:“看來有着落了。”
他匆促的在書桌上、書架上翻找了一陣,除了幾張練字的廢紙,一封未完的書信,其餘都是些平常的書籍。
盧權眉頭大皺,正要離開,忽聽室外腳步聲雜沓而來。隨即有人悶聲說道:“關師爺倒好興致,這種關頭還能搞起女人來。”
另一人輕鬆的笑道:“沒事。此刻佈置早已妥當。咱們依計發動,此城唾手可得。關師爺臨陣‘磨槍’,傳起來也算一段佳話呢。”
那人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腳步聲瞬間便到了門外。此刻盧權手無寸鐵,室內也無處可躲(書架全是單排貼牆放置),惶急中盧權將心一橫道:“賭一賭吧!”
他迅速回到書桌之前,端身坐定,將那封未完的信函展開,順手操起一支毛筆,胡亂在未乾的硯臺裡蘸了蘸,擺開一個伏案疾書的姿態。Pose剛剛擺好,便聽得門被推開,數條漢子先後走了進來。
盧權理也不理,自顧寫字。來人倒都愣了一下。當先一人驚訝道:“這位道長是何來路?”
餘下兩人面面相覷。一人攤了攤手錶示不知。另一人滿臉疑惑的搖了搖頭。盧權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他這才慢條斯理的將筆放下,緩緩起身,頭也不回的說道:“幾位來了。請坐。”
他霍然轉身,長笑抱拳。幾人連忙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