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盧權的長信,徐簡與呼延裳面面相覷。好半天,呼延裳才強笑道:“這樣也好。至少在這個地球上,殿下已經是一家獨大,再也沒人能夠對抗了!”
“恐怕不見得!”徐簡搖頭道,“在這個前現代世界,流散了不少氣功好手。要是有人能將之組織起來,恐怕也相當麻煩!”
不光如此,在這個被消除了超能力和超級科技的世界,西方人那粗製濫造的火槍、大炮,不上臺面的初級工業,現在也成了足以決定勝負的重要因素!所以徐簡當即跳了起來,說道:“先檢查一下,看看還能不能找到幾件可用的器具。然後我要立刻回到亞洲,將所有重要的東西都搶到手裡!”
兩人以大海撈針的精神,將整個大明宮城幾乎從地面到屋頂細搜了一遍。結果卻悲催的發現,所有高科技器械已全部遭到破壞,就連那臺剛打印出盧權親筆信的傳真儀也莫名甚妙的失效了。
“破壞之王程序真有這麼兇悍?”徐簡自己也有些詫異。
這個破壞性程序當然不會是他自己寫的,而是在倉促返回地球時從韶綰手中弄來。據韶綰的解釋,它的高殺傷力來源其實只是開啓了地球局裝備中原有的自毀性後門。韶綰只是給它加裝了一個高傳染性的“外殼”,使之能夠無限的自我繁殖,並藉助於網絡飛速傳播。地球局的設備全都是高能化可聯網的設備,理論上只要有一臺機器被感染,只消幾十個小時,便足以傳遍網絡中的每個終端,最終實現無差別的全面破壞。
起初徐簡拿這個東西只是有備無患,並不準備輕易使用。如今雖說用它來扳回了一局,但看到全部儀器失效,這讓徐簡還是有些難以接受。難道說,從此只能老老實實攀科技樹,從燒煤的破火車開始,花上一兩百年時間,慢慢的才能回到網絡時代。然後不惜血本造一艘可抵達火星的飛船,開上去接收盧權留給自己的那些科技和裝備?
不,科技應該還不至於太成問題。至少裝備雖毀,地球局的人才還在的啊!
徐簡立即對呼延裳道:“現在要抓緊搶人。你準備一些精幹人馬,咱們——”
突然之間他完全呆住。他想到地球局各分局所在地基本上都有海中、地下,以前藉助高科技設備可以進出自如,現在只怕連進都進不去。談何搶人?
可是不對啊,假如自己進不去,裡面的人恐怕也出不來。在系統損壞的前提下,這些人豈非……
徐簡只覺毛骨悚然。還沒將問題徹底想透,突然呼延裳驚呼道:“有一艘小飛船……降到了宮殿前面!”
“小飛船?”徐簡又驚又喜,當即一躍而去。他果然看到一艘小小的飛船慢慢悠悠降到了宮殿前的空地上。看外形,似乎正是自己開來美洲的那隻。
徐簡衝進飛船檢查了一下,發現功能似乎正常。還在疑惑,駕駛艙裡一塊屏幕無聲的自動打開,上面盧權笑嘻嘻對他招了招手,說道:“差點忘了一件大事,浮游城、海底城等幾個分局及總局的城市還需要清理,不然大批屍體腐爛起來,這些城市恐怕就完全廢了。所以我把這艘還給你。但你要記住,我已經在主控系統裡設置了自毀程序。總共給你三十六個小時。時間一到,飛船將會自毀。你趕緊的動身去進行大掃除吧!”
徐簡冷汗直冒。從盧權的話裡,他已經聽出了一絲不祥的意味。時間緊張,他等不急拉呼延裳上船,立刻啓動飛船,直奔最近的四分局浮游城。飛船一路狂飆,以最高速直奔浮游城。總算門禁系統還沒失效,徐簡得以順利進入城內。
一看之下,徐簡完全驚呆。整座城市已經成爲徹底的死城,交通工具毀壞無餘,隨機檢查了幾座宅子,裡面的設備也基本不可用了。更駭人的是,全城的人都已徹底死亡。有死在辦公室的,有死在家裡的,更多的則直接仆倒在街上。從現場來看,似乎許多人正在舉辦一個街頭狂歡派對,不知怎的便全體在狂歡中無聲的死亡!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涌上心頭。徐簡快速的檢查了一下克隆中心,發現不知爲何,所有克隆備份也已經完全喪失了生命。更糟糕的是,中心顯然已經斷電好久,用不了多久,恐怕這些備份體也將開始腐爛。
徐簡闖入控制中心,仔細的用尚在工作的生命監測系統掃了一遍全城,確認已無活物後,他下載了幾段近期的監控視頻,然後無奈的在人機界面上選擇了“自毀”指令。
趁着浮游城的主控系統還沒完全失效,將城市本身當成一件巨大垃圾處理掉,這是最簡單高效的方式了。要不然無論如何,徐簡都是不可能在三十六個小時內完成清理任務的!
飛船剛衝出海面,徐簡便聽到一陣低沉的悶響,隨即看到屏幕上浮游城的畫面變成了一片混沌。
在往五分局急趕的路上,徐簡快放了一下浮游城內的視頻,他看到先是前方戰勝的消息傳來,留守者歡欣鼓舞,許多人涌上街頭,一些人在大聲的喊着什麼,下面萬衆狂歡。隨後大家開始痛飲狂呼。然後不知怎的,整座城市突然就安靜了,所有人在狂歡中、在辦公中、在安靜的居家休息中無聲的死去。看了之後,讓人只覺滿身都是冷汗。
由於有時間限制,徐簡絲毫不敢停留,從五分局到六分局再到三分局一路處理過去。所有的地方,情況都差不多。所有人都是在某個時間節點上,突然就喪失了生命。徐簡驚訝難言,暗道莫非起初猜錯了安德生的用意,他使用的並非毒丸計,還是絕戶計?
所謂毒丸計,可以與後世企業的收購戰做個類比。當某個上市公司有被收購的危險時,其自保策略除了與大量關聯企業交叉持股,弄成一個股權的**陣外,還可以故意欠一屁股債,進行一些週期長收益很不確定的投資,讓意圖併購者知難而退。這種自污的伎倆就叫做毒丸策略。起初徐簡以爲安德生使用的就是這種毒丸計,讓他得不到的,別人也拿之無用。
然而從這種突然集體死亡的詭變中,徐簡悟到安德生的狠辣遠超想象,他竟是要將地球局的舊人一網打盡,只留下幾個頭目和所有器械,然後從頭打造一個全新的、當然也會是高度忠誠於他的可靠機構!
從盧權的行事看,顯然他早已弄清了安德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所以纔會放心大膽的縱容榮振手握大權在前方衝殺。而他則組織了一支隊伍,掐着時間等待集體狂歡後大滅亡之到來。只可惜,算計中漏算了一招,被徐簡以大殺器將器械破壞得所剩無幾。盧權只能臨時改策,搶到一點餘燼奔向火星,將地球的殘局留給徐簡!
開啓完三分局的自毀程序後,徐簡站在東非大裂谷的邊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現在只剩最後兩處了。一分局主城已離開地球,而上面的主控系統是可以操縱所有基站的。所以一分局的問題只須交給盧權自己解決。而二分局……
徐簡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到時該怎麼面對那近十萬人的毀滅!好在時間纔過去不到二十個小時,完全可以稍微緩一緩再過去處理。
好容易平復了心緒,正要轉身回到飛船裡面。可是突然之間,徐簡愣住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前。那是個古典裝束的老者,容貌清癯、笑容溫雅,卻是已經失蹤了許久的地球局大佬王韜!
“詮翁怎會在此?”徐簡猶豫了一下,還是迎上去招呼了一聲。
王韜哈哈笑道:“我是專程在這兒等你的!”
“專程等我?”徐簡有些迷惑。
“沒錯!”王韜坦然道:“因爲我要感謝你一聲。若不是你使盡渾身解數,爲我除去數個大敵,我又怎能如此輕鬆的囊括這片如畫江山!”
徐簡大吃一驚,臉上變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用解釋得那麼明白嗎?”王韜臉色似笑非笑,“楚名錚、霍太乙、傅剡、安德生,還有剛剛被你的‘毒丸’策略弄得無可奈何,乾脆放棄了這塊肥美殖民地的盧權。這票人若是還在,我又豈能這麼容易的最後勝出?”
不等徐簡翻臉,王韜輕輕拍了拍手,只見嗖嗖嗖數聲,三個人分從三面現出身來。徐簡只掃了一眼,蠢動的身形立刻止住。原來這三人竟是江月琴、羅伯特森和榮振。以一對一,徐簡誰都不怕。以一對三可就不太好辦了!
王韜瞟了他一眼,只顧繼續說道:“這幾天我可是連續看了多場好戲。革命派中了安德生的毒計,在喧囂中集體死去。本以爲可以與盧權一戰的榮振被釜底抽薪,只能狼狽逃出。而盧權也沒撿到多少便宜,對你千防萬防,還是讓你的‘破壞之王’程序及時流傳出來,將設備破壞了個稀里嘩啦。就連十九臺獵魔武裝也被程序引導得自爆。他竭盡所能,強行切斷網絡、手工殺毒,什麼手段都用上了,最後也只保住了裝備的一個零頭,最終灰頭土臉的讓出地球去了火星。”
徐簡已經沉住了氣,搖頭道:“我說盧權怎麼如此大方。原來是嗅到了危機,所以乾脆賣了我一個空頭人情!”
王韜哈哈大笑,點頭道:“總算他見機得快,要是再慢一點。等我收攏了江月琴等氣功好手,回頭就要對付他了。憑他肉身凡胎,結果必然不妙!只可惜他這個人十分聰明,剛發現一點蛛絲馬跡,立刻來了個金蟬脫殼。搶救出來的飛船被這廝全部帶走,弄得我無法追擊,只好先放他一馬!”
徐簡心中一沉,暗道王韜口氣這麼大,顯然必有依仗。如今的局勢,也只好先低個頭了。
他立刻滿臉堆歡,拱手道:“詮翁是我的長輩,又是地球局碩果僅存的巨頭,晚輩非常歡迎你能指導我跟阿夏夫婦兩人,打理這片如畫江山!”
王韜是什麼人,徐簡這種小滑頭如何能夠放在他的眼裡。他完全不接話頭,自顧說道:“看在你功勞不小,又是我侄女婿的份上,江寧侯國我給你保留。你若是倦怠政務,就回到你的侯國享樂。要是還有點幹勁,首相的位置我給你留着,但要象以前那樣,政務由你一言而決是不太可能了!”
徐簡看了一眼王韜身後面無表情的三大高手,暗道:王韜的殺手鐗究竟是什麼?這三個人爲什麼會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這個問題不先搞清楚,倉促的出手試探恐怕不太聰明。
徐簡一邊亂轉着主意,一邊無奈道:“既然世叔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侄婿我當然只能遵行。我如今年富力強,退休似乎還嫌太早,還是出來做點事吧!”
王韜聲色不動,只是微微點頭道:“很好。你把飛船交給羅伯特森,二分局那兒由他去收尾,順便將那票大洋城的人馬給帶回來。西伯利亞如今冰天雪地,雲翼、墨完這些人雖然體質還行,但在坎水城的主控系統徹底崩潰後,沒了供暖、沒了食物,他們手下那一兩千人是挺不了多久的!”
徐簡暗暗心驚,從王韜的話裡,他竟是象對發生的一切都瞭如指掌。徐簡不敢亂耍花招,當即痛快的將飛船交給了羅伯特森。羅伯特森問明瞭開啓系統的密碼,當即鑽入飛船,立刻升空朝着東北方電射而去。
夕陽西下,看着陽光將大裂谷邊緣的斷崖染成一片金色,徐簡還是忍不住問道:“那咱們呢?怎麼回去?是搭歐洲人去中國的商船,還是直接扎個木筏上路?”
這年頭歐洲殖民者去東方的船隻倒是挺多。而且如今蒸汽與風帆的混合動力船已相當流行,從倫敦到廣東也不過五十來天就能到了。徐簡倒是不必擔心會被拋在非洲沒法回去。只是若在路上花費掉個把月,王韜難道不怕出點什麼岔子?
王韜胸有成竹,微笑道:“咱們東方有句古話,叫做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你們三個都是氣功好手,至少也相當於半個超人。怎麼回去,就看你們各自的本事。在這裡我順便立個規矩。你們三個,我都是想要大用的。政事堂裡,少不得都有一個位置。只是座次誰先誰後就不太好排。我看不如這樣。你們各施本事,誰先回到魔都,誰就坐政事堂的第一把交椅。最後到的,只能排在末位!”
“那麼你自己呢?”徐簡忍不住有點好奇。“要是你最慢到,是不是要讓出龍頭老大的位置?”
“你小子想擠對我?”王韜指點着徐簡哈哈大笑,“好吧,你小子既然還不服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做‘乘天地之正,而馭六氣之辯,以遊於無窮’!”
話一說完,王韜的整個人突然飄了起來。就象有一股無形的氣流在推着他的身體,王韜姿態瀟灑的越飛越高,越飛越快,一會兒功夫,就已在夕陽下的天幕上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這、這是什麼功夫?”即使象徐簡這樣氣功高絕的好手,要飛起來至少也得先幻化出一對翅膀。而且由於消耗太大,長程的飛行是非常的不實惠的,還不如在地面狂奔來得合算。王韜的這一手,直看得徐簡目瞪口呆。
然而身前的兩人,江月琴只冷哼了一聲,榮振更是滿臉不屑。兩人對視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冰寒無比,各自調頭向海邊奔去。
無奈之下,徐簡也只能選了個方向奔向海邊。此處離海岸線不過數百里,以徐簡的身手,個把小時就已足夠。然而接下來怎麼辦?搭船,還是乾脆扎個氣球試試運氣?反正就算摔到海里,也不虞會葬身魚腹。然而最大的問題,是難以確保力壓榮、江兩人,搶先回到魔都。
不管如何,王韜以下第一人這個頭銜徐簡還是要搶到手的。不然若讓榮振等人佔了先機,坐大了勢力,自己日後即使幹掉王韜,也極有可能再次爲他人做了嫁衣裳!
徐簡腦子轉得極快。一會兒功夫就已經全盤想通,立刻調轉方位,對着江月琴的方向追了過去。他決定先抓住江月琴,然後再設個陷阱逮住榮振,到那時候,自己就穩穩的立於不敗之地!
奔了一陣,徐簡的背後突然刷的一聲,展開了一對碩大的琉璃翅膀,只輕輕一振,徐簡的身子已經高飛上天。在高處向前方看去,徐簡很快找到了江月琴飛馳的身影。徐簡欣喜之下雙翅力振,身子在空中連跳了幾次,便已經到了江月琴的頭頂上方。
徐簡招呼了一聲,收斂翅膀慢慢降了下來。榮振走的是另一個方向,此時早已奔得不見人影。
看到徐簡追上來,江月琴冷着臉道:“你跟着我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不過歸途漫漫,想找個人暖牀而已!”徐簡大咧咧道,“你知道的,我這人沒別的毛病,就是好色成疾,一天沒有女人簡直渾身都不對勁。既然咱倆是老相好了,在漫漫旅途中搭個夥,再做一次露水夫妻似乎也是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