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不知多深,從沒有人丈量過,或者,想要親自得到答案的都葬身在了大河之底,而屍骨要麼被河中的怪物一口吃掉,要麼,被河水衝到了下游,匯入蒼茫的大海。
方舟按計劃安穩地在河面上航行,船上的修士們也是在觀景廳談笑風生,在賭廳一擲千金,在酒宴廳觥籌交錯……,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一場巨大的陰謀正圍繞着方舟展開。
“尊敬的尹少爺,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是?”坐在觀景廳最前的尹奚龍執杯的手頓了下,擡頭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漢子,腦海裡沒有閃過一絲印象。
“我是你父親的弟弟的兒子的母親的姐姐的小叔子的堂弟啊,我叫尹猛,我……”漢子嘰裡呱啦說了一堆,似乎還有再說下去的慾望。
“等等,打住,”這還得了,之前那一連串的輩分就夠尹奚龍頭疼了,直接揮扇打斷,“我相信你,你也不敢拿我們尹家的姓氏開玩笑,說吧,找我何事?”
“是這樣的……”漢子將之前酒宴廳管事區別對待的事說了一遍,當然,是添了油加了醋的,這樣,故事纔有味道啊,“尹少爺,你是不知道,當時我都已經表明自己是尹家的人了,他居然還是擺着一張臭臉,問我要九千兩,雖說我們尹家不缺這個錢,但是,氣不過不是,這方舟可是我們尹家的啊,還有,我懷疑那老傢伙用方舟的資源自謀福利,不然,爲何一個堂堂酒宴廳的管事,卻做着記賬的活,不就是因爲這當中油水多,好動手腳嗎?”
尹奚龍對漢子所說半信半疑,而且,一切關係到方舟的事,都得慎而重之,方舟每年給天下堂賺了不少銀兩,一旦問罪方舟上的人,惹惱方舟的船長大鬍子,在之後家主繼任人評選中可是要失去一票的。
尹奚龍轉而又想,但如果方舟之內真的腐敗如斯,我這一趟閒遊的功夫查了出來,在家族裡的威望必定有所提升,誰都希望未來的家主精明,懂得維護本家的利益,父親也會更加倚重我。思而又想,說道:“這事,我會親自查明的,若真的如你所說,等此事論功行賞之時,我在父親面前,必定提你一句。”
漢子本來只是想出口惡氣,哪想到這位尹少爺這麼重視,當即有了投靠之心,點點頭道:“少主放心,我尹猛必鞍前馬後,不忘恩寵。”
“先別急着表忠心,說說,他都給哪幾個人優惠了,或者,你可還認得,那幾人此刻可在觀景廳中?”尹奚龍說完,纔想起杯中酒還沒喝,一仰頭一飲而盡。
漢子聽話地轉頭四顧,一雙銳利的眸子掃過整個觀景廳,正待掠過坐在角落的四人時,又回了些,直直地停在那一桌,目光再不移開。
雲逸若有所感,回頭看去,見盯着這邊的漢子有點眼熟。哦,想起來了,不就是昨日在酒宴廳和管事鬧不愉快的漢子麼,這沒有一位美嬌娘倚着,還差點認不出來了。不過他現在這麼看着我們又是爲何?
“少主,在的,就在那邊。”
“哦?”尹奚龍隨着漢子伸出的手指看去,那一個角落正有說有笑地坐着四人,兩男兩女,倒是隻有一位有修爲,不就是之前碰到的佳人嘛。
尹奚龍來了興趣,沒準能以此事爲話題,切入四人之中。那兩個沒有修爲的小子,多半也是僕人之類的角色,不礙事。
千萬裡外,鬱鬱蔥蔥的樹林之中有着一片花園,一位年過百歲的老者正修剪着園裡的花草。汗珠滾落,老者停下手裡的剪刀,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白巾擦拭額頭和臉頰,望了望天色,又繼續修剪起來,就像是個頤養天年的普通老人家。
空氣震盪,花香驚起,他的身旁出現一個人影,有着曼妙的身姿,只聽她緩緩說道:“家主,小姐去了北原城,此刻應該在方舟之上了,因爲方舟有比我強大的氣息存在,所以,爲了不在小姐面前暴露,我就沒有跟着上方舟。”
老者沒有停下手裡的工作,說道:“嗯,知道了,方舟的安全,是毋庸置疑的,就算遇到危險,只要阿玲她公示身份,自有強者願意爲她殺出一條生路,你,似乎還有話要對我說?”
“是的家主,小姐身邊一直跟着兩個少年,家主說只要是小姐的事就要彙報,不知這個算不算。”
“哦?好事啊,都是誰家的崽子。”
“從目前來看,不是東域任何一家名門或者門派掌門之子。”
“也就是普通人家了?阿玲年幼,莫給一些只會花言巧語的壞小子騙了,你替我好好看着,若有必要,直接了斷。”
“是。”應下後,她的身影消失無蹤。
“咔嚓”,一束花多餘的側枝在老者的剪刀下應聲而斷。
“這位小姐,介意我坐在一旁嗎?”尹奚龍臉帶笑意。
“若我說介意,你該如何?”商玲瓏反問道。
尹奚龍扇子輕搖,說道:“那我就讓整個觀景廳的人離開這裡,不也就相當於你和我坐在一起了嗎?”
“不愧是尹家少爺,你且坐,”商玲瓏轉而看着小蓮說道,“我正好有了些睡意,小蓮,我們回去補個美容覺可好?”
“好啊,小姐。”小蓮自然是不喜歡這個傲得沒人性的公子哥,正要跟着起身。
說心裡沒有一點不舒服是不可能的,作爲尹家少爺,哪被任何一個同齡女子如此忽視過,尹奚龍忙道:“且慢,我這有一事想請問小姐,只要問到我想知道的,小姐是留是走,隨意。”
怎麼,難不成我不回答你還能強留我不成,得虧你還不知道我的身份,你要是知道了,你的臉該羞躁成什麼模樣?商玲瓏心裡的話沒有說出來,作爲商家人,還是有些家族利益要考慮的,尹家和商家之間的買賣往來,可不少。
雲逸有些納悶這穿得冠冕堂皇的公子哥又是誰,看樣子玲瓏認識他,他還不知道商玲瓏的身份。
“好,你問。”
“我就想知道,昨日,你們是不是在酒宴廳點過一些菜,而那裡的管事給了你們一千兩的優惠。”
“是的。”問這事又是爲何,商玲瓏心裡不解。
尹奚龍聽到肯定的回答,一合紙扇,目露寒意,說道:“果然,這個拿着方舟的資源爲自己謀福利的傢伙,真是蛀蟲一條,方舟遲早被他蛀沉。”
餘光留意到在不遠正望着這邊的漢子,聯繫尹奚龍嘴裡的話,商玲瓏明白了,原來是有人添油加醋地告了狀啊,不過管事是無辜的,便回道:“我想尹少爺誤會了,那一千兩優惠,不過是我家小蓮用了酒宴廳少有人知的點菜搭配方式,和管事倒無關係,這酒宴廳啊,有些菜合着點,會有優惠。”
“哦?還有這事,那也許是我誤會了,如今弄明白了也好,小姐要理解,我作爲尹家人,一切以尹家的利益爲先。”尹奚龍覺得再無理由待下去,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只是剛轉身,目光便被觀景廳水晶幕牆外的畫面所吸引。
不只是他,觀景廳所有人,都一臉駭然地看着水晶幕牆,驚得灑了杯中酒。
一條百足妖蛇極快地攀上水晶幕牆,一對對紅褐色的觸手長着一個個細小的吸盤向上騰挪着,待它腹部也出現在水晶幕牆上時,觀景廳內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長長的腹部,毫無規律地佈滿一隻只大大小小的眼睛,一眨不眨,也正凝視着水晶幕牆後的人。
令人窒息的對視。
“它,它,它不會能看到我們吧。”一個超凡境修士已經嚇破了膽,說話都不利索。
好像迴應他似的,那一隻隻眼竟眯了起來,流露出看到一堆美食時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