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大使館不久,就有兩輛掛有黨衛隊標誌的汽車加入到方遠的行列中,透過窗簾的縫隙,可以看到車中坐滿了黨衛隊士兵,帶隊的是一個黨衛隊小隊長,名叫霍爾,是方遠以前見過的。
看到這種情形,方遠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頭。這種寸步不離的保護在這幾天越發的頻繁了。當然,這有可能是德國人爲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可另一方面這種保護又讓方遠覺得有些過分,甚至是有些做秀的成分在裡面,隱隱地含有一種監視的味道。
難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又或者是……後面的方遠不敢往下想了,在潛意識中,方遠似乎也預感到了些什麼,但卻模模糊糊地抓不着頭緒。
就這樣在不斷的狐疑中,方遠來到了張華梅的家中。停下車,屏退了徐挺等人,獨自一人向房中走去。
這是一座不大的別墅,只有一幢三層小樓和一片綠草如茵的花園。花園中,十幾個種植着各色花卉的花壇和諧地圈成一個碩大的“卐”標誌,有意無意地把樓房融入其中,自然中透出些許莊重,讓人不得不讚嘆設計者的獨具匠心。
順着花園中央的甬道拾級而上,小樓的大門打開了,張華梅笑容可掬地出現在方遠面前,“方將軍,歡迎光臨!”
擡頭觀看,方遠的眼前頓時一亮。張華梅今天穿了一身絳紫色旗袍,烏雲高挽,略施粉黛,一張粉撲撲的俏臉百媚叢生,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自由一番動人的韻味。
“哦,張女士,方某何德何能,敢勞您大駕親自迎接啊?”方遠微微一怔,趕忙拋出了這句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客套話。
“方將軍客氣了。”張華梅閃身退到一旁,擡手示意道:“還是到客廳裡說話吧。如果再客套下去,以咱們中國的語言文化之博大精深,恐怕就沒有頭了……”
兩人相視而笑,並肩走進了客廳。落座之後,僕人端上了兩杯清茶,張華梅端起茶杯嗅着茶香,忘情地說道:“方將軍,想來你不曾喝慣咖啡,所以我就擅自作主給你準備了故鄉的茶葉,不知您還滿意嗎?”
“嗯,您想的非常周到。故鄉的茶葉自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令我時刻牽掛呵。說來也怪,出國這才短短數日,我的侍從副官,哦,就是你見過的叫徐挺的那個,居然也癡迷於茶道了。哈哈,這不,這才幾日呵,就將我帶的一斤多茶葉喝了個精光!”說着,方遠揭開蓋杯,輕輕撥開漂浮的茶葉,輕啜一口。霎時,一股淡淡的清香沖天而起。同時,一縷微帶苦澀的津液流入了口中,細品之下,卻又恍如瓊漿玉液般甘甜宜人。片刻之間,就連四肢百骸都覺得舒泰了不少。
“好茶啊!”方遠不由得讚歎道:“這味道,嘖嘖,怕不是比極品鐵觀音還要強上一籌吧?”
“方將軍真是識茶的人吶。”張華梅微笑道:“孤居國外這麼多年,親朋好友算來也有不少,可無奈呀……”她的神情忽然變得落寞了,“真正能在一起品茶談天的又有幾個呢?說來可笑,我周圍的這些人,雖然都熱衷於咖啡的苦澀,卻難以忍受茶葉的淡香幽澀。即便有幾個能來品茶的,唉!那也是故作清高罷了。有時候,閒來無事,我就有種深深的失落感。此時,我才真的懂得了‘獨在異鄉爲異客’的悲涼啊。無論我怎麼融入德國的上流社會,可我的骨子裡還是流淌着祖國的血脈,我還是中國人呵!”
聽了張華梅的話,方遠沉默了。從她的話語中,自己深切地感受到了一個祖國兒女的拳拳赤子之心,這纔是支撐着我們中華民族千百年來屹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脊樑!
“張女士,有些話我想當面跟你講,一方面是想聽聽你在這方面的看法,另一方面呢,我想獲得你的幫助!”想了又想,方遠還是決定把我的打算直言相告,因爲方遠覺得,在一個真正的同胞面前,是沒有必要遮遮掩掩的。
“哦?方將軍請說。”張華梅略有些吃驚,她頗有興趣地凝視着方遠,等待着方遠繼續說下去。
“是這麼回事。”方遠整理了一下思路,開口說道:“現在國內的局勢相信您也瞭解。口木人狼子野心,時刻準備與我國開戰。而我們呢,國貧民弱,經過了幾十年的軍閥割據和徒勞的內戰消耗,我們再也沒有能力開展一次大規模的戰爭了。請恕我直言,如果中日兩國一旦開戰,我不敢說我們能抵擋得住口木人的進攻。至少在戰爭的初期,我們沒有這個實力。因此,我此行的目的一方面是爲了分化口木和歐洲各國的關係,孤立口木,儘可能地把戰爭時間拖後。另一方面,就是要購買武器彈藥,武裝我們的軍隊,以便使我們在戰爭發動時,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那您需要我做什麼呢?”張華梅熱切地插話道:“我在德**政兩界都有朋友,雖說左右不了政府的對外政策,可幫些小忙還是綽綽有餘的。”
“張女士,您聽我說完。”方遠擺擺手,繼續說道:“這是從公務方面來說的。我此行還有一點私事。我跟一個朋友在國內開了家銀行,現在看來收益還是可以的。但是,我現在有了新的想法,我想把銀行開到德國來!”
“哦!開到德國?!”張華梅驚呼道:“在德國,現在銀行都基本收歸國有了,是不允許個人投資的。再說,審批手續也是相當繁瑣的。”
“那投資辦廠總可以吧?”方遠迅速轉換了目標。
“嗯,現在政府正在大力發展工業,辦廠的條件倒是非常寬鬆的。呵呵,除非你是猶太人。可是,您爲什麼要在德國投資呢?”她見方遠態度堅決,疑惑地問道。
“唉!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方遠喟然長嘆道:“既然咱們的話都講到這裡了,我也就不瞞你了。我並非是爲了賺錢,而是爲了生產槍炮!或者是用賺來的錢,就地購買武器,運往中國!現在,中國的技術力量不行,武器彈藥的產量很低,而且,僅能生產一些步槍和彈藥。如果一旦打起仗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噢,所以您就想通過個人的力量儘可能多地增加武器儲備?”張華梅欣慰地笑道:“我還以爲是什麼事情呢。既是這樣,我自然要幫忙,而且我還要號召德國的華僑一起捐款,幫助你們購買武器!你說吧,想怎麼辦?如果缺錢,我來想辦法!”
“張女士,太謝謝了。我等的就是您這句話!”方遠激動地站起來,幾步跨到她面前,伸出手去,到了一半,又猶豫地收了回來。轉身在房中轉了幾圈,興奮地說道:“太好了,這太好了!我都想好了,等我回去以後馬上就匯錢給你,這邊的事情由您全權負責,另外,我再派個助手來幫助您聯繫國內的一些事宜,還有……”
張華梅專注地聽着方遠的敘述,不時地插話問一兩個問題。就這樣,不知不覺之中,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華燈初上,整幢小樓籠罩在一片明亮的燈光之中。
這時,張華梅的僕人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稟報道:“夫人,方將軍的隨從求見!”
“哦!”揚起頭,兩人這才發覺天色已經大黑,透過窗口,明亮的燈光照在樓外幾個往來徘徊的軍人身上,爲首的正是徐挺和霍爾。
“讓他們進來吧。”張華梅微笑道:“你說呢方將軍?既然天色已晚,不如就在這裡吃了晚飯再回去吧。不然,按照我們的習慣,可就是我招待不週嘍?”
“哈哈,好吧,若是再客氣就太虛僞了。”方遠大笑道:“作爲禮尚往來,區區幾件禮物,張女士還是不要客氣的好。”我說着,掏出禮品單子遞了過去。
“好,對於禮物,我是來者不拒的喲。”張華梅笑着接過單子,看了看,轉身遞給僕人,“照單全收,另外把我珍藏的那些茶葉給方將軍一半!”說完,她又轉過頭,對方遠解釋道:“可不是我小氣,這些茶葉是我花高價託人從國內帶來的,是我的**呢。不周之處,方將軍還望見諒呀!”
正在這時,徐挺和霍爾一前一後推門走了進來。站在門口規規矩矩敬了個禮,徐挺響亮地說道:“旅座,屬下請示何時回大使館!”
“我們在這裡吃晚飯,吃完飯之後再回去!”方遠面帶笑容地說道。
“兩位一起吃吧,只是一個便飯罷了。”張華梅柔聲道:“尤其是霍爾上尉,不是時常說要來做客嗎?”
“哦,尊敬的夫人,請原諒!”霍爾危難地答道:“我們小隊剛剛接到命令,要去14街區佈防,方將軍的安全,下一步將由情報安全局的秘密警察負責。所以,我雖然很榮幸能受到夫人的邀請,可卻不得不推辭了。”
聽到這話,方遠也微微一怔,因爲按照慣例來說,秘密警察應該是負責調查一些損害國家安全的重大事件,現在怎麼能平白無故地充當我的保鏢呢?難道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疑惑間,就聽張華梅又問道:“由海德里希負責嗎?這是爲什麼?他不是一向不願意做這些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嗎?”可以聽得出,她也感到很意外。
霍爾聳聳肩,無辜地說:“我也不知道!這是剛纔傳來的命令。所以,如果方將軍現在趕回大使館,我們還可以送他回去。可如果是再晚,恐怕我們就無能爲力了。”
“哦,既然如此,霍爾上尉就請忙你們的去吧。”方遠開口說道:“我的衛隊會護衛我的安全的。請您放心吧,這一路上還是很安全的。”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走了。”霍爾伸手敬了個標準的納粹軍禮,“夫人,方將軍!告辭!”說完,轉身向門外走去。時間不長,門外便傳來了汽車的轟鳴聲,聲音漸遠,他們已經去得遠了。
之後的晚餐是地道的中國菜。席間,大家吃得很愉快。尤其是對一些沒有談妥的問題,兩人再一次交流了看法,終於整理出一個大致的脈絡。
飯後,依依不捨地道過別,方遠乘車向大使館走去。走出不遠,汪世倫忽然扭頭對方遠說道:“將軍,爲了您的安全着想,我們還是更換路線吧。再走原來的路線,我怕不安全。再說,晚上是納粹黨最活躍的時候,咱們原來的那條線路需要經過一個大型猶太人社區,沒了黨衛隊的保護,恐怕要有麻煩。”
此刻,方遠正沉浸在實業報國的夢想之中,無暇多濾。於是,爽快地說道:“好吧,那就換條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