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小南健二在柳辰和韓斌之間,已經傾向於柳辰。
觀月秀美的心裡輕鬆了不少。
作爲小南健二的老部下,她太清楚自己這爲上司的行事風格。
這傢伙嘴上說着要保持傳統,重視實證支撐。但骨子裡,一直偏信於自己的直覺。
小南健二對柳辰和柳二芒,這對叔侄的想法進行了分析後,忽然起了調笑的心思。
看着觀月秀美冒出一句:“再說了,柳辰對於柳家,最大的責任在於繁衍後代。
而他現在,不是正在努力嗎?”
“呵~”觀月秀美輕笑了一聲,語氣完全像是在討論別人的事情:“嗯,這麼說來,我對於他來說,確實是個非常好的選擇。”
“是啊,是啊!”小南健二贊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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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澤原野終於找到了柳辰一幫手下的藏身之處,撫順境內的塔峪溝林場。
這處林場屬於失去砍伐價值的地域,所以基本已經被廢棄。
但興盛時期木幫修建的倉房、晾木場等設施,保存的都還不錯。
經過走訪巡查,滿鐵特工摸到了撫順木幫的一個頭頭,跟一溜鞭的寶順,在以前的時候很有些交情。
所以,一溜鞭的人套用身份藏身於此,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當然,蒐集到的情報顯示,這幫人來到林場的時間並不長,之前肯定另有藏身之地。
這個情況非常正常,有能力在撫順地區嚴密搜剿紅黨武裝的情況下,爲十來個揹負案底的人提供庇護,一定是個很有能量的人。
柳辰在趕往奉天前,把自己的手下遷來這裡,是在摸不準前路的情況下,對那位“有能量人士”的一種保護。
小澤原野並不想去追查,到底是誰庇護了一溜鞭衆人,那枝節問題不是關注點。
他採取了一種非常簡單的調查方式,帶着拎着照相器材的兩名特工,開着車就直接上門了……
空蕩蕩的庫房區,一溜鞭的十來個人見到有生人上門,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慌亂。
一個個懶懶散散的,該做什麼還做什麼。
只有簡單變裝的寶順迎了上來,大大咧咧的問:“你們幹啥的啊?”
“姜寶順是吧?”小澤原野嚴肅又不失禮貌的發問。
一句話出口,庫房區院內的人雖然不見什麼激烈的動作。但四周的空氣,瞬間壓抑了下來。
小澤原野觀察了下一溜鞭衆人的狀態,繃緊中不見任何驚慌,觀察着自己的同時,有序的分成兩撥。
一波從不同方向卡住自己三人,另一波緩緩的向庫房區外圍散去,應該是去偵查情況。
小澤原野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幫人確實名不虛傳。
訓練有素這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此刻表現出的綜合素養。
甚至,幾乎已經能夠媲美滿鐵的特工人員。
暗自點了下頭,小澤原野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是無害的。
又示意了下身後兩人拎着的照相器材的跟班說:“諸位不用緊張,我們是來給你們照相,然後辦理合法身份信息的。”
“合法身份信息?”寶順砸吧了一下話中的味道。
臉上帶着絲冷笑的問道:“你是誰?”
“你知道觀月秀美小姐嗎?”小澤原野不慌不忙的發問,見寶順的表情明顯是知道。
便繼續說:“你可以把我當成她的同事。”
“日本特工?”寶順毫不掩飾的,點出了觀月秀美的身份。
“可以這麼理解。”小澤原野做出了正面的回答。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寶順問話時,眼角掃了下從外面回來的一名手下。
見他示意周邊安全後,警惕的狀態稍稍放鬆了一些。
“我如果不是帶着善意前來,此時你看到就遠不只是我們三人了。”小澤原野很自信的說。
這話的意思非常明白,一溜鞭衆人的藏身地已然暴露。對方如果打算圍剿,這時候應該已經大軍合圍了。
寶順接受了對方的解釋,問道:“我們小五爺怎麼樣,他去奉天,已經好幾天了。”
“他非常好,此刻正在我們那裡做客。”
“做客?”
“確實是做客,沒有任何的歧義。他給我們送去了非常重要,又急需的情報。沒有回來,是因爲我們要落實其中的很多細節。”
“現在落實完了?”寶順示意了一下照相機。
“絕大部分已經落實完成,所以,我來到了這裡。”小澤原野笑着回答。
“照你這麼說…我們這幫人,現在已經可以見光了?”寶順有些懷疑的問。
“暫時還不行,我只是可以給你們每個人做好信息採集,而後下發真實有效的國民手賬。
但撤銷你們的案子…不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
“這話是怎麼說的,聽着彆扭!”寶順眯起了眼睛。
“你不需要多想。”小澤原野示意寶順放鬆。
笑着說:“事實上,柳辰想撤銷警察廳對你們的通緝,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相信他離開我們那裡之後,很快就會辦妥的。”
寶順沒有說話,但眼神中滿是懷疑之色。
小澤原野判斷,柳辰並沒有把高橋圃樹是他老師的情況,告訴這幫手下。
這很好理解,基本上所有成功的大佬,都不會一次性的展露出自己的所有能量。
這是一種對手下的威懾,屬於馭人之道的範疇。
此刻面對寶順的懷疑,他也不打算戳破。
笑着安撫道:“相信你應該非常瞭解你們的小五爺,他是個謀定而後動的人。既然敢隻身前往奉天與我方接觸,就一定有周祥的安排。
你看,他現在在案底沒有被撤銷的情況下,就爲你們爭取到了合法的公民戶籍,這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
寶順點了點頭,看着相機問:“需要我們要做啥,照相是吧?”
“對,先照相,然後登記個人信息。”小澤原野示意手下支起相機的三腳架和搭建背景板。
“登記信息?”寶順顯得非常敏感。
“對,國民手賬你們應該都見過吧?”小澤原野笑呵呵的問道。
其實這是句廢話,寶順這幫人手裡都有套用的民國手賬,不然怎麼混過之前的大規模排查。
見寶順點頭,小澤原野接着說:“上面不單要有照片,還要有詳細的個人基礎信息。
另外,我們會爲你們重建檔案。
啊對了,我們現在手頭上,只有你們離開奉天前的資料。中間這幾年的信息,還需要補充一下。”
“怎麼補充,說我們當了三年的土匪?”寶順帶着些嘲諷的調笑。
小澤原野卻很認真,站那想了一下,說到:“登記土匪的話,民政部門那面入檔有些麻煩。就說在冀東地區做商品貿易吧。
你們商量一下,給出一個統一的說法就行,商戶身份的核實證明,我們就可以開出。”
對方認真的態度,讓寶順正經了起來。同時,神情上對小澤原野的警惕,又消退了一些。
照相的過程非常順利,寶順和一幫人琢磨着商戶信息應該怎麼編排時,小澤原野用心的幫忙參詳,給出了很多規避麻煩的建議。
不但如此,還直言不諱的說出,滿鐵一方和特務機關的關係非常微妙。
如果一溜鞭的人照實登記的話,屬性認定工作,就需要特務機關出具調查文件。
那樣的話,落實戶籍便會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他的直言不諱,和“真心”幫忙,有效的繼續消除着一溜鞭衆人的警惕心裡。
所有資料登記完成後,寶順依照中國人的習慣,提出請客吃飯表達一下心意。
小澤原野沒有拒絕。笑着表示大家以後完全可以當朋友相處,吃頓飯增進一下感情是必須的。
不過,進城下館子的話,衆人此時的身份還多有不便。
很乾脆的讓手下開車去訂餐。
日頭開始西斜的時候,開車離開的特工返回,車上裝的,則是滿滿的美酒佳餚。
小澤原野和帶來的兩名特工,很適應中國人的吃飯環境,甚至可以完美的融入一溜鞭衆人,草莽氣息濃重的酒肉氛圍。
一頓飯僅僅在開始時,兩面的人在稍稍收着情緒。幾碗酒下肚,便瞬間熱烈了起來。
幹喝酒自然是無趣的,行酒令酒意又沒到。那麼閒聊、打屁、吹牛13,自然就是免不了的佐酒小料。
小澤原野和兩名手下,說了自己的家鄉,說了自己到滿洲這些年的“經歷”。
還撿了些有趣的故事講給大家聽,其中不乏自己的糗事。
一溜鞭這面,自然而然的講起了當土匪這幾年的經歷,講怎麼扒火車發財,講剛落腳時怎麼和遵化的本地山頭幹架。
還講了怎麼弄柳條湖黃家的經過。
等酒意越發深沉的時候,寶順開始摟着小澤原野的肩膀數落他。
當然,實際上數落的是小澤原野在遵化的同事,說那面的人行事不地道,暗地裡挑動韓斌那孫子窩裡反。
小澤原野“汗顏”的配合着寶順的數落,誠意十足的一碗酒接着一碗酒的賠罪。
胃部翻涌升騰,口中舌頭肥大,眼神迷離朦朧,但頭腦,卻始終異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