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進入小飯廳,看到餐桌上放着四套餐具的瞬間,他明白,決定成敗的關鍵時刻,馬上就要到了。
說實話,柳辰有些緊張。
說一句謊話,要編造十句謊話來彌補。而他進到這棟大樓後說出的話,就沒有幾句是真的。
雖然外面有紅黨的人,還有寶順他們幫着補局兒,但誰能保證不會出現什麼疏忽和遺漏。
所以,柳辰選擇悶頭大吃。一面在腦中查缺補漏,一面醞釀情緒。
在韓斌露面的一瞬間,流暢、真實的做出從錯愕到憤怒的表情。早已蓄勢待發的身體,也迸發出了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迅猛和兇悍。
觀月秀美知道柳辰此刻,最需要什麼。
所以她選擇把兩人語訴的差異對比文件,直接交到了柳辰手裡。
讓他可以直觀的瞭解自己的言語,和韓斌之間的差異,並利用看文件的時間,做出有針對性的調整。
在小澤原野和單面鏡後面那兩位看來,觀月秀美的做法,是一種補救性質的措施。
因爲,柳辰開局時的一鬧,已經讓這次見面,失去了最初的突然性。
既然沒有機會觀察到,兩人初見時更多的細微表現。不如利用他們看文件的機會,來做進一步的判斷。
柳辰看文件的速度很快,只是在最初時微微皺了下眉頭,然後臉上便時不時的浮現出譏笑的表情。
同時看向韓斌的眼神中,充滿了玩味。
而韓斌呢,拿到文件最初的一段時間,看起來好像在發懵,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後,臉上出現了怒容,似乎是想質問柳辰,但與柳辰四目交接後,便帶着些心虛的低下了頭。
然後仔細的看起了手裡的文件,通過對眼神的判斷,他依然在時不時的走神。
狀態始終在用心看文件,和自顧自的想些什麼之間遊弋……
其實韓斌很努力的,才控制住了心中的怒火,強忍着不再去與柳辰對視。
低下頭,認認真真的看起手中的文件。
他要尋找柳辰的漏洞。
他相信,柳辰就算再能編,也不可能編的滴水不漏。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找出柳辰的疏漏,並利用他疏漏的地方,尋找翻盤的機會。
同時,他還需要時間來思考,思考怎樣才能即戳破柳辰的謊言,又不至於讓他之前爲擡高身價,而編造出的那些內容出現問題。
韓斌心裡明白,要是換個時候,他那些吹牛13的話,被戳破了也沒什麼。
最多就是降低自己在日本人心中的分量。
但現在不行,一旦被柳辰揪住,就一定會把所有的屎盆子,都牢牢的扣到自己的腦袋上。
邊看邊想,韓斌的腦門上,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
他發現,自己如果想戳破柳辰的謊言,就必須要先推翻他之前說出的話。
因爲,只有還原了事情的本來經過,他才能說明白,柳辰到底在哪裡說了謊,而真實情況又是什麼。
可如果先承認自己說了假話,又拿什麼來取信日本人,讓他們相信柳辰說的全都是謊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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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辰此刻已經完全調整好了狀態,他發現自己之前把情況想的太嚴峻了。
因爲他沒料到,韓斌居然會在很多根本性的細節上撒謊。
雖然很容易就可以判斷出,他是爲了擡高自身在山寨中的地位,同時降低自己的過錯,才說的那些話。
但把事情放在這裡,只要他敢改口,就能被牢牢的釘死。
如果不改口的話,連自圓其說都無法做到,更別提其它了。
柳辰很快的看完了手裡的幾頁紙,把文件理了理放到一邊。
身體後仰,踏踏實實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對面的韓斌。
腦袋裡整理着思緒,捋順幾張紙上的內容,同時用眼神不斷的給韓斌施加壓力。
讓他根本沒辦法靜下心去思考對策。
韓斌果然更緊張了,腦門上的汗水不受控制的不斷外冒。
儘管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現,在別人眼裡根本就是在心虛,但韓斌沒辦法。
心裡越急,就越慌。越慌,就越沒法靜下心思考。
心浮氣躁之下終於受不住,“嗙”的一聲把手裡的文件紙拍到了桌子上。
“看完了?”柳辰表情帶着些嘲諷的問道。
韓斌本想壓着怒氣,儘量讓自己顯得理智一些。
可柳辰的話一出口,再加上臉上那副欠揍的表情,他瞬間就繃不住了。
指着柳辰大喊道:“你特麼算哪根蔥!老子……”
“看完了就說說吧~”柳辰完全不在乎韓斌的態度,身體後仰,翹起了二郎腿。
“你特麼審老子!”韓斌兩隻手“嘭”的拍在桌面上,作勢就要起身。
結果,人剛起到一半兒,就被小澤原野給按回了椅子上。
“韓先生,請冷靜!”小澤原野安撫了韓斌一句。
眼神和觀月秀美做了一次交流後。
輕聲說:“問題終歸是要弄清楚的,我覺得由你們二人自行論斷明白,是件很好的事情。”
韓斌從剛剛就感覺到,小澤原野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他知道自己此刻處於絕對的劣勢,所有不理智的行爲,只會讓自己更爲不利。
勉強點了下頭,壓制着胸中的怒火吐出一句:“好!我們自己掰扯!”
一句話說完,韓斌把視線重新挪回到柳辰臉上。
恨恨的說:“來!你先說!”
其實韓斌知道,誰先開口,誰就掌握了主動權。
可儘管他非常想掌握這個主動權,但腦子裡實在太亂,以至於先開口的話,根本就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
所以,他決定讓柳辰先說,一邊整理思路,一邊尋找反擊的辦法。
柳辰對誰先開口,顯得很無所謂。拿起手邊的文件紙瞅了一眼,放下後纔出聲。
“咱從頭開始……先說說劫藥的事吧。”
“好!”韓斌雙手握拳,兩眼泛紅的盯着柳辰。
“你說那批西藥是你劫的?”
“對!老子劫的,到手後你特麼又給偷……”
“一樣樣說,彆着急。”柳辰打斷了韓斌後面的話。
臉上帶着譏笑的問:“既然是你劫的,那你就說說過程吧。”
“說就說!”韓斌底氣十足,因爲那段內容他說的還算真實。
而且金雁鏢帶人劫藥的時候,他就在遠處的坡上瞅着。可以說絕大部分的過程,他都清楚的看在了眼裡。
只是韓斌忘了,他和小澤原野喝酒的那次,他爲了彰顯自己的能力,把百鹿山一夥人劫藥的過程,按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可回過頭伢子給他做正式問詢時,是從他帶人劫鴉片膏後,一點點的捋。
他順着伢子按時間線的提問,直接就把真實情況給說了。
這段差異內容,小澤原野給韓斌看的文件上沒有提及。
但觀月秀美給柳辰看的那份上,卻用鉛筆很輕的做了標註。
類似的鉛筆標註還有幾處,但除了柳辰和觀月秀美外,其他人都以爲兩人文件是一模一樣的。
韓斌回憶清楚後纔開口:“運藥那夥兒有七個人,六個男的一個女的。我當時帶着兄弟們埋伏山道兒…東面半坡上。
金雁鏢那麪人多,能有三十多號人,一半都有槍。不過使槍的人不行,槍也不行,都是些老套筒和老俄國槍。
他們先在山道上打了一陣,金雁鏢那麪人多佔上風。
死傷了能有十來個吧,押車的那面被打死了三,不對,四個!剩下的兩個男的,護着那個女的往林子裡跑。
金雁鏢就帶着人往林子裡追。
我瞅着就幾個受傷的擱哪守着藥車,就帶人摸過去,把人弄掉,推着藥車就走了。”
“厲害,不費一兵一卒啊!”柳辰拉着長音輕笑了一聲,忽然又問了一句:“你偷藥那陣,林子裡打的怎麼樣了?”
韓斌瞅着柳辰的模樣就氣的不行,眼睛噴着火的喊:“老子哪知道!”
“你偷藥車的時候,沒派人把風嗎?不怕金雁鏢把跑了的三個幹掉,再掉頭回來?”
“林子裡槍響的正熱鬧呢,老子耳朵又不聾!”韓斌噴着吐沫星子喊。
“這麼說,你不知道林子裡的情況唄?”
“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啊!”柳辰輕漂漂的吐出一句。
看着韓斌說:“我帶人趕到大窪嶺的時候,正遇到金雁鏢帶着人在追一男一女。
那對兒男女傷的都很重,我們和金雁鏢那面接上火的時候,女的還算清醒,男的已經昏迷了。
接火後打了一輪,金雁鏢的人散了,我們又追殺了一陣,消滅了絕大部分。
有趣的是,等我回到林子裡時,受傷的那一男一女不見了。
開始時我琢磨着,倆人是自己離開的。可所有人都回來後,又出了件更有趣的事兒……”
柳辰說到這裡,有意的頓了一拍。眼睛始終盯着韓斌的臉,一副觀察他的模樣。
嘴裡放慢了些速度的繼續說:“明明我帶去的弟兄都回來了,可又有三個方向響起了槍聲。
二十響的動靜,和你我用的槍一樣。
寶順和二林子帶人尋聲過去瞅了眼,發現是百鹿山幾個跑掉的嘍囉被人幹掉了。”
“你,你是啥意思?”韓斌腦子有點亂。
他本能的覺得,柳辰是在給他挖坑,可他又無法判斷真假。
因爲,那個時間點他已經帶人,推着藥車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