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秦記事之亂世情
未央宮溫室殿。
“陛下,陽平公求見。”苻堅正在燈前看兵書時,韓意進來稟報。
“哦?”苻堅聽說苻融來了,連忙將書放下,對韓意說道,“快請博修進來。”
“臣弟見過吾王!”苻融一走進殿內就跪了下來。
“你我兄弟何必在乎那些虛禮,快快坐下。”苻堅讓苻融坐好後,緩緩說道,“朕請你來時想問問你對南征的想法。”
苻堅看了苻融一眼,有些嘆息的說道:“古往今來,制定國家大策的就是那一二人而已。羣臣衆說紛紜,反而擾亂人意,此次朕不再徵求衆人一見,是否南征就由你我兄弟二人決定吧。”苻堅說完後,握了握苻融的手。
“臣弟有一言,不知陛下願聽否?”苻融看着苻堅說道。
“說吧。”苻堅淡淡說道。
“晉有四不可伐。”苻融說道。
“哪四不可伐?”苻堅聽到苻融的話,語氣也不由得冷了幾許。
“朝堂上石越已經說過,今年鎮星在斗牛之間,天時利於晉人,這是不可伐晉的第一個原因。”苻融看到苻堅的冷臉,雖然心裡有些害怕,但是還是說了出來。
“還有呢?”苻堅聽到苻融的話,一張臉更黑了。
“晉主司馬昌明,乃晉國立國江東以來難得明君,朝臣願爲之效死,江東百姓願爲之用命。我與晉國沒有利害衝突,伐之無名。”
“第三呢?”苻堅挑眉。
“晉有長江天險可持,取之不易。昔年孫仲謀憑江而破曹操,亦是憑藉它。”
“還有呢?”苻堅語氣裡隱含怒氣。
“我大秦自建元六年以來,數十年間滅慕容、平涼州、下代國、克襄陽,天下十得七八。但是其間少有休息,兵疲將倦,百姓多有怨言,將士多有畏敵之意,以此觀之,是不可以伐晉第四個原因。晉國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南伐恐怕無果。百官不贊同伐晉是忠言,願陛下采納。”苻融說完後跪了下來。
“你都如此,天下的事朕還能和誰說去!”聽完苻融的話,苻堅拍案而起,怒視着苻融。
“陛下,臣弟......”苻融剛想說什麼,就被苻堅打斷了。
“朕今有精兵百萬,糧食輜重堆積如山。朕雖然稱不上十全十美,卻也不是昏庸惡劣之君。朕憑藉着累戰勝利的威勢,去打擊垂死的寇盜,哪裡有不能取勝的道理!朕終究不能將寇賊留給子孫,成爲國家的憂慮,此次伐晉勢在必行!”苻堅不聽苻融的解釋,說完後,一臉憤憤的看着苻融。
苻融看苻堅不聽,心中不由悲慼,跪倒苻堅跟前拉着他的衣角,流淚說:“吳人不可伐天下盡知,虛勞百萬士卒奔波千里,卻無功而反。臣弟所擔憂並不只是這些,陛下恩寵的鮮卑、羌等異族遍佈京畿,而我同族之人卻遷徙遠方。如今陛下傾國南征,一旦發生變亂,陛下怎麼對得起艱辛創業的先祖?陛下讓太子以弱卒數萬留守京師,鮮卑、羌等聚集如林,這是十分危險地。這些異族時時有亡我之心,是國家的此大敵人,我們的仇人。臣弟擔心的並不是南征徒勞往返而已,怕陛下南征禍生肘腋。臣弟才智和見識淺薄,實在是不足讓陛下采納,王景略乃天下奇士,陛下常將他比作孔明,他臨終的遺言你也忘了嗎?”
“景略?”聽到苻融口中的景略,苻堅陷入沉思。
“晉雖僻陋吳越,乃國家正朔,世代相承已有百年。親近賢仁,友善鄰國,是國家之福。臣死之後,願陛下不以江東爲圖。鮮卑、羌虜是我們的仇敵,終究爲人患,因該尋找機會慢慢除之,讓社稷安穩.....”
當年景略的遺言不就是這句話嗎?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年大秦之外,數國並立,秦晉兩國的實力不可同日而語。而如今,晉國已是垂亡之國,滅之時輕而易舉的事情,景略的遺言只怕過時了。
“陛下可是想清楚了?”苻融看苻堅半刻不語,以爲他被自己說動,心中不由得有些欣喜。
“王景略遺言,以當年形式也許說的對,可如今天下大不一樣了,若景略活着,只怕不會這麼說了。”苻堅回過神後,緩緩說道。
“陛下,伐晉要三思而行啊!”苻融略顯激動地拉住苻堅。
“博修勿言,朕意已決。”苻堅甩開苻融的手,對韓意吩咐,“送陽平公回去。”
“陛下三思!”苻融將韓意推到一邊,拉着苻堅哀求道,“王景略國之謀主,每言必中,陛下賴之成今日之業。其臨終之言,更是肺腑,願陛下采其言以安社稷!”
“難道活人要謀於死人嗎?”聽到苻融的話,苻堅不由惱怒,“朕真的對你失望。”說到這裡,苻堅不理會苻融向裡間走去。
“陛下!”苻融拉住苻堅依舊不放。
“韓意?”苻堅將目光轉向韓意。
韓意看到苻堅的臉色不由得打了個寒戰,拉起地上的苻融,滿是哀求的說道:“陽平公,就隨小的下去吧。”你要是再在這裡,我的老命就交代了,韓意心中補充了一句。
韓意帶走苻融後,苻堅有些頹廢的坐到榻上。他真的有些想不通,如今天下只有秦晉兩國,而兩國的實力,明眼的人一看就知道了,自己有如此多的精兵擊殺弱國沒有不勝的道理。可是羣臣爲什麼就反對,連自己一向倚重的弟弟也是這樣呢?到現在爲止,除過朱彤贊成外,無論是氐人還是漢人都反對自己伐晉。難道是那些漢人還念及故主,不忍看晉國滅亡?一定是這樣的。
對了,不是還有慕容垂和姚萇二人嗎?他們二人一個是鮮卑名望,一個是西羌酋長,看看他們對此次伐晉的看法。還有芸兒,她不是數年前就說自己要伐晉,而且預言此次定會大敗而歸,現在自己有如此強盛的實力看她如何說,難道還會說必敗無疑嗎?想到這裡,苻堅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