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口來了位熟面孔,是昨天見過的樸組長,向主任一點頭後,走到衆人面前。
他似乎也爲這臨時的任務感到煩惱,蹙眉說:“相信大家都知道,下午有甚麼人要來,身負保全重任的我們,這幾天絕不能出任何差錯,知道嗎?”
“知道!”警衛部發喊,嚴整度比得上禮賓儀隊。
“很好!”樸組長頗滿意,掃了眼我們這批雜牌軍後,又說:“李剛,你把任務分派下去。”
“是!”一名男子站前一步,拿出了名單念道:“我們再確認一次任務編組,第一組人:崔俊燮、安肇時……”
念得正起勁時,樸組長走了過來。
他先向主任致意:“主任,不好意思,本來不想麻煩各位的,可事情有點緊急,所以……”
主任理解道:“別這麼說,大家都是公司同事,無謂分那麼清楚,有甚麼要我們做的,你說就是了。”
“是,是。”樸組長委婉說道,“安保科的各位,大多熟悉我們的作業流程,一些苦差是不敢派遣的,就請各位移駕到管控中心,幫忙顧着門禁電眼,主任您說好嗎?”
“這工作可輕鬆得很呢,我們沒問題的,就這麼辦吧。”
樸組長鬆了口氣,看我一眼說:“有人告訴我,這位先生的身手似乎相當不錯,連真田……嗯,我是說,如果方便,我們還缺一名護衛跟着貴賓,能否請你……”
我微愕,不置可否的看向主任,請他決定。
錢主任猶豫了會,不想替我作主,他說:“小方,這事你自己拿主意吧,不必勉強的。”
爲了省事,我本來可以斷然拒絕的,但警衛部看我們的眼神中,始終有些輕視味道,好像我們做不來甚麼事似的,於是聳肩道:“好吧,希望不是甚麼複雜的工作。”
樸組長大喜:“不復雜,一點都不復雜,我向你說過一遍,你就知道哩──那麼感謝你來啦!”蒲扇般的爪子,誇張的包住了我的手。
轉眼任務已經派完,樸組長拍拍手心,提醒道:“時間所剩不多啦,大家馬上就位,把各處仔細再檢查一遍,有甚麼問題,立即回報。”
挨個看着部屬,部屬們個個挺起了胸膛。“下去吧!”他說。
幾十個人有序的散了,樸組長叫住李剛,讓他帶着安保科的人就位,片刻之後,裡頭只剩下我和錢主任兩個人了。
樸組長像是輕鬆了許多,揉着頸子笑道:“這幾天真忙壞啦,總裁特別重視這趟會面,搞得各部門戰戰兢兢,就怕出了丁點的差錯呢。”
主任苦澀一笑,好像這麼重大的事,也只有安保科渾然未知,像個局外人似的。他忍不住問:“怎麼對方來得那麼突然,不是說兩天後纔到嗎,改時間啦?”
樸組長撇了撇嘴,做了個“天知道”的表情。“我也是才被通知的,真嚇了我一跳呢,好在之前準備充分,否則,哼哼──”他往脖子上一劃。
我這才發現,他表情還挺豐富的,不如外表給人的嚴肅感覺。
主任淡淡的說:“樸組長能者多勞了。”一看時間,又說:“好吧,我也該就位啦,有甚麼事再通知我,好嗎?”
他向組長致意,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予我一個多保重的眼神,緩緩步出了警衛部。
“主任還是這麼好說話啊,”樸組長有感而發,“和從前一模一樣,真讓人懷念哩。”
※※※
我和組長一道,穿梭在中央大樓的各個樓層,他是爲了檢視小組的工作,而我則是爲了陪他。
樸組長歉道:“我得把握剩下的時間視察,讓你陪我走路,真不好意思,待會我就帶你到會場,順便告訴你所有的工作細節。”我默默點頭。
他邊走邊看着各處,行若無事的問:“聽說……你昨天和真田打了一架,還把他撂倒了是嗎?”只是他的行若無事,做得仍有些刻意就是。
我無意隱瞞:“是有這麼回事……但也只是小衝突罷了,沒甚麼可提的。”
他腳步一停,眉宇間滿是讚許:“年輕人不簡單哩,能打贏真田,這可不是誰都辦得到的喔……真田那小子,說實在話,警衛部沒人敢惹他呢。”
他們把真田稱做“怪物”,雖然我不這麼想,但還是保持緘默的好。正想提醒他時間,他已熱絡的搭上了我的肩膀:“怎麼樣,方先生,有沒有興趣加入警衛部?憑你身手,肯定能有一番作爲的。”
見我不說話,積極鼓動道:“這麼說對主任不好意思,可安保科實在不是人才該去的地方,再好的木材泡在水裡,有天也會發臭的,你說是吧?”說着咧嘴一笑。
我看着他一口白牙,心想他過去不知這麼挖走了安保科多少人才,也難怪科裡窘迫至此啦!他說得也許都是事實,可這副人前人後的嘴臉,實在讓人討厭,你部裡風光怎麼樣,給我總裁的位子,我也未必想幹哩。
給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後,我說:“不好意思,我這人胸無大志,最想做的就是一根泡了水的木頭,至於會否發臭,何時發臭,倒不在我的考慮之內,組長美意,我心領啦。”
他一怔,臉上閃過了一絲怒容,僵硬了片刻,勉強笑着:“方先生真愛說笑……或許我的話直截了點,有得罪處,你別見怪。”他還算有風度的一揖,“不過這些都是我的心裡話,方先生何妨考慮,哪天有意,警衛部大門隨時都爲你開着。”
他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甚麼呢?敷衍了兩句後,不再答話了。
我們維持表面上的和諧,巡視各個樓層,他交代完護衛的工作以後,也不再開口了。
很快的我們到了頂樓。接待場地,已佈置得七七八八,一塵不染的大廳中,擺滿了數量驚人的鮮花。廳門對過,掛起了長長的條幅,上頭寫着“熱烈歡迎‘達斯聯合娛樂’主席希爾斯先生暨國際巨星依蓮娜小姐蒞臨集團”一類的歡迎辭。
員工們進出大廳,忙碌的進行着最後的準備工作。
樸組長至此不再理我,自忙他的去了,我則樂得清閒,左瞧瞧,右看看,在大廳裡頭閒晃。
忽然門口一片慌亂,衆人搶着向門外大角度鞠躬。“總裁好!”短捷有力的問候聲中,申博義進了大廳。
自我少年以來,一直積年累月的在各地奔波,見過的人形形**,多至數不清的一個數量,但我絕少見過像申博義這樣的人。彷佛有種魅力,能讓舞臺的燈光,都打在他的身上。
此刻的他,穿着深黑色的西裝,優雅的露出襯衫的袖口,在一片黯淡之中,形成了兩圈悅目的雪白。
當他昂然前進時,你無法想像誰能阻住他的去路,與他銳目交會的瞬間,你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個超凡的存在;彷佛一名主宰,理所當然的散發著王氣,而他領下的臣民,毫無疑義的只能選擇服從。
這位王者走進廳後,檢視着自己的宮闕,在今天這個重要的日子裡,他不容許有任何誤差。
接待廳中鴉雀無聲,人人都在等着他的視察,當自己的佈置過了關,“嗖”的一聲,好像連靈魂也得到了解脫。
申博義似乎很滿意,揚聲道:“大家做得很好,接着幹活吧。”寂然了片刻後,才陸續有人動了起來。
當大廳恢復早前的忙碌時,申博義往我看了一眼,值得榮幸的是,他顯然記得我的。
只見他一愕,帶着笑容向我走來,說道:“你是……方去尋?”
像我這麼一號“小人物”,他每天不知要撞見幾簍,能從他口中說出這三個字,我不禁佩服他的記憶力。“是,我是方去尋,您的記憶力真好。”我衷心的回答,忽地一笑,道:“不過我也記得您,您是──申博義申總裁?”我小小的幽他一默。
似乎很少人開過他玩笑,他驚奇的望着我,露出了愉快的神情。
可惜有人就是缺乏幽默感,只見他身旁竄出一人,朝着我的鼻子罵:“沒禮貌,小小的一名員工,你以爲你在跟誰說話?”
我一看,是個瘦到有點躁鬱傾向的中年人。
他還沒完呢,接着又罵:“你懂不懂得說話要看場合,總裁面前,是你賣弄口舌的地方嗎?”
我抹去他差點噴進我嘴裡的飛沫,淡淡說:“說話要看場合,幽默則需要看人,類似閣下這種毫無幽默感的人,從不是我賣弄口舌的對象。”
“你!”
“哈哈哈哈……”申博義發出了一串笑聲。
“總裁──”中年人錯愕。
“行啦,不過是件小事,不用大驚小怪的,算了吧。”申博義把手一摒。
中年人不敢違逆,怒瞪了我一眼,怏怏退下了。
這時門口進來一人,快步的來到這邊,恭敬道:“總裁,我已往各處看過,一切都佈置好啦。”見我也在,訝道:“咦,你不是方……你怎麼會在這裡?”來的是那金副理。
“還不全因爲你!”我真想對他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