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她的用處。
如此看來，當初盛立寧犯事之後，也是故意將她留下，然後安排她回到上海。
他知道，韓家不會善罷甘休……她勢必會落到韓東戈的手裡。
好精準的算計，好惡毒的心思。
盛薔薇自咬緊的牙關，溢出一聲冷笑：“若是我沒有嫁給韓東戈，你們又如何？”
“只要你在韓東戈的身邊，就是機會……”
沈清的氣息漸漸不穩，急急而喘。
盛薔薇顧不上生氣，抓緊時間又問：“海棠公寓裡面到底藏有什麼秘密？”
沈清呼吸急促，彷彿隨時都有窒息的可能。
“謝海棠……你……謝海棠……”
他顫顫巍巍地說出這三個字來，一個她完全陌生的名字。
“誰？”
盛薔薇再欲追問下去，沈清卻已經是回答不出來了。
他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只留給盛薔薇無盡的憤怒和懷疑。
若是早點來的話，也許她還能挖出更多的東西來。
盛薔薇如此想着，遲疑片刻，方纔去到門外，吩咐吳越：“派人處理一下，他死了。”
沈清的確該死，卻死得不是時候。
吳越臉色微微變化，心想，既然如此，夫人也該回去了。若是少帥發現，夫人不在家的話，又自私出門，必要大發雷霆。
“那屬下這就送您回家。”
盛薔薇眸光微沉，點了點頭道：“你去給少帥打個電話，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這怎麼行……”
“老張會送我回去，你把沈清的事情，料理乾淨。這個人不管是死了還是活着，我都不願意看見。”
吳越聞言，以爲她真的回馬上回去。
盛薔薇趁他打電話安排之際，率先出了門，她坐上汽車，吩咐老張快走。
老張覺察到了異樣，卻是沒多問，立刻帶着她離開了司令部。
“少夫人，咱們現在是回家嗎？”
“不，在新華街那邊，讓我下車，然後你自己回去。”
老張聞言大吃一驚，下意識地踩住剎車，忙回頭問：“少夫人，您這是……您這是要做什麼啊？”
盛薔薇一直在留意着周圍的動靜，目光始終望向窗外。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回去之後，告訴少帥，我要一個人獨處幾日。讓他不要擔心，還有，讓他把我離家的消息，隱蔽地傳出去，要讓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老張聽得一頭霧水，心想，少夫人素來性子溫順，辦事沉穩，今兒是怎麼了？
“少夫人，您不會去，少帥和小姐怎麼辦？”
盛薔薇深吸一口氣道：“我如果繼續留在韓公館，他們纔會有真正的危險。”
她很擔心，吳越隨時派人追上來，只讓老張把車子拐入一條隱蔽晦暗的街角。
盛薔薇望着老張，神情嚴肅且認真道：“我現在和你說的話，十分要緊。你要仔細聽着，牢牢記住每一個字。回去之後，我要你把我的話，一字不差地重複給少帥知道，明白嗎？”
老張也是見過些世面風雨之人，聽了這話，心裡雖有不安，卻是連連點頭。
“少夫人，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回去告訴少帥，我這麼做是迫不得已。盛立寧和他的組織，想要利用我來刺殺他！這就是盛立寧當初把我留下來的終極目的。”
“什麼？”老張滿臉驚駭。
對於夫人的事，他的確略知一二，但不知竟會……
“既然如此，少夫人更不能離開韓公館，您很危險啊。”
盛薔薇眉心緊擰：“他們不達目的，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我不出來面對，他們會想方設法地潛入韓家，甚至是在安安的身上做文章。我不能讓他們這麼做，只要我離開韓東戈，他們就不能，也不敢擅自行動。”
她的話，的確有些道理，只是太危險了。
“讓少帥照顧好安安，我一個人在外面不會有事，等到恰當的時候，我會和他聯繫，也會和他見面，請他一定，一定要稍安勿躁，莫要感情用事。”
他們要對付的人，全都是一羣毫無感情的冷血動物。他們是不會心軟留情的，不算計到最後一步，就不肯罷手。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做對手，就是逼着你也要硬下心腸。
“少夫人，您說的話，我一定會準確帶到。只是您一個人在外面要怎麼辦？”
如今，外面這世道，人人自危，處處危險。
盛薔薇道：“我帶了很多錢，可以暫時住在旅館，或者酒店。等我找到足夠安全，可以落腳的地方，我會和家裡聯繫的。”
老張面露難色，有心想勸，但見少夫人一臉堅決，便點點頭：“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送您去……”
“不，你不能送我，你不能知道我住在哪裡！”
盛薔薇十分謹慎道：“就在新華街把我放下，然後馬上回家。沒有我的消息，家裡面一定急瘋了。”
韓東戈醒來之後，一定會雷霆大怒。
老張點頭應是，發動汽車，將她安安穩穩地送到新華街。
這裡距離韓公館不算遠，卻不屬於法租界內。
盛薔薇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再次叮囑老張：“記住我的話，一個字都不要漏下。”
“是……”
盛薔薇戴上風帽，微微低頭，轉身拐入街口，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
半個小時後，老張忐忑不安地開車回到韓公館。
此時此刻，韓東戈早已經醒了，他聽說，盛薔薇私自去了司令部，還見了沈清，果然大怒。
吳越低頭請罪。
韓東戈的雙眸因着氣憤而猩紅起來，他拔出手槍，直指着吳越的腦門兒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了！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能離開韓公館一步，你是沒長腦子，還是故意這麼做的？”
說實話，他已經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叛徒，又或是，什麼人安插進來的內奸。
吳越額頭冒汗，卻不敢爲自己辯白半句。
韓冠英沉着一張臉，不說話，肖蓓鳳也是滿心煩躁：“不要在家裡開槍，會嚇着安安的。她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就算你把他殺了又如何，薔薇能回來嗎？”
說話間，老張被押送了進來。
韓東戈急得都要瘋了。
肖蓓鳳見了老張，立刻
上前，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她走了。”老張穩住心神，開始一五一十地把盛薔薇告訴給他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韓東戈聞言，一時衝擊，頭疼欲裂。
肖蓓鳳更是氣得差點哭出來：“你是幹什麼吃的？居然就讓她一個人走了！”
老張立刻撲通跪地，低了低頭道：“我也不想的，可少夫人說了，她必須離開，否則，家裡的人就會有危險。”
韓東戈痛苦地抓了抓頭髮，內心無比糾結。
她怎麼會做這樣的傻事……
這上海灘想要殺他的人多了，可真正敢動手的人，能有幾個！
韓冠英一直沉默着，見兒子神情焦急，幾欲失控，方纔開口道：“這件事，先不要急。”
他似乎並不覺得，盛薔薇的行爲有何不妥。相反地，他甚至覺得她做得很對，只是有些太冒險了。
“父親，她置身危險之中，兒子怎麼能不急？”
肖蓓鳳也不解道：“現在得趕緊派人去找，得找到她才行。”
韓冠英用手中的柺杖，輕輕觸地，發出聲響道：“她託人捎回來的話，你們都沒仔細聽嗎？她擅自離開，還讓你散出消息，這些都是爲了告訴盛立寧，自己已經不再韓家。這是在保護你！”
一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實屬不易。
“我不需要她的保護！”韓東戈一字一句道：“我只要她回來！”
“她會回來的。她的父親，決心把她當殺手來使喚，她不能給他們這個機會，所以才離開了。你只要能先一步找出盛立寧，將其一鍋端。兒媳婦她才能安安心心地回來！”
“盛立寧我會抓，可她也要找！”
“東戈，切莫感情用事，她既然敢走出這個家門，就做好了不被你找到的覺悟。在她眼裡，你和安安纔是最重要的，你不要讓她失望。”
“父親……”
韓東戈攥緊雙拳，一時說不出話來。
肖蓓鳳坐到旁邊，又是嘆氣，又是抹淚。
“難怪，她這幾天有點奇怪……還說要給安安養只小狗！這個盛薔薇啊，就是這樣！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樣的倔！”
韓冠英看了她一眼：“少說廢話，上去看着安安。往後，你寸步不離地守着她，知道嗎？”
肖蓓鳳嘆氣起身，抹乾眼淚，緩步上樓。
“把槍收起來，萬一安安看見了，怎麼辦？”
韓東戈後知後覺，這才把槍收了起來。
吳越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是狠狠地受了他一腳，直揣在心窩。
“給我滾出去！”
老張跪在地上，一直沒起，大着膽子道：“少帥，少夫人她會回來的。她說過的，她一定會回來的。”
韓東戈聞言擡起腳來，又要踹他，卻又頹然放下。
拿他們撒氣也沒用！
韓冠英擺手示意他也出去，只留自己和兒子說話：“她這麼做，自有她的理由。你不要心急，待我來想想辦法。”
那個海木青盟這麼厲害，背地裡一定有過敵人。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句話在戰場上適用，在這裡也是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