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木說完這話，驀地向她靠近，陳武拔出手槍，直直地頂上他的後腦勺，道：“你老實點兒。”
沈青木毫不在意，仍是望着盛薔薇，道：“我的傷疤，可以給你看。”
他目不轉睛，直直地看着她，有點放肆。
盛薔薇聞言心中忽的一跳，直接伸手拿下他的眼罩，不由當場一怔。
他的右眼是空的，沒有眼珠，只有一個十分醜陋的窟窿。
盛薔薇只看了一眼，便別開視線，胃裡一陣翻滾，忍不住乾嘔起來。
沈青木見她這種反應，默默拿回眼罩，又重新帶上。“對不起，讓你看見我這般面目可憎的模樣。”
盛薔薇轉過身去，平復了一下呼吸，才道：“你的眼睛是怎麼受傷的？”
沈青木重新將眼罩戴好，坐得端端正正道：“我的右眼不是因爲負傷，而是當做了禮物，送給了別人。”
什麼？！
盛薔薇驚詫回頭，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把自己的眼睛當做禮物，他簡直就是個瘋子！
“很可怕對吧？我就是這樣的人，不擇手段，是我最大的優點。”
盛薔薇的眼眸暗了暗，看着他的臉，不再說話。
“我會把盛立寧交給你，之後，我和韓少帥也會公事公辦，之前的小小恩怨就不要再提了。”
“事情沒那麼容易結束的。”盛薔薇淡淡道：“盛立寧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不是嗎？”
沈青木點一點頭：“我之所以還留着他的性命，就是因爲他是你的生父。”
“沈先生，你別再和我攀交情了，就算我們真的認識了十年，今時今日，你也一樣是我的敵人。”
沈青木聞言目光深黝，無邊無垠。
陳武慢慢放下了槍，見少帥從外面走了進來，忙上前敬禮。
韓東戈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先是看了盛薔薇一眼，示意她來自己的身邊，跟着對陳武道：“送沈先生出去吧。”
果然，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沈青木就能平平安安地出去了。
沈青木拿出懷錶，低頭看了看，臉上帶着一抹自信的微笑道：“我說過的，我的時間不多。”
盛薔薇去到韓東戈的身邊，只聽他壓低聲音道：“他的背後，還有國民政府的人在撐腰。”
韓東戈可以輕而易舉地得罪洋人，但對國民政府，他還不能做到徹底對立。
盛薔薇回頭看了一眼沈青木那張浮現出傲慢得意的臉，輕聲道：“他是故意這麼安排的。”
原來，這纔是他今天的目的。先是讓韓東戈得手，然後又要讓他放人，他要當面給韓東戈難堪，讓韓家丟臉。
沈青木走到門口，看着韓東戈額頭冒出的青筋，眼睛裡有了一點點笑意，“韓少帥，今兒的見面雖然不太愉快，但我還是很感謝你的。”說完這話，他的目光轉到了盛薔薇的臉上：“希望我們還有機會見面，下一次，我定會好好招待你們。”
盛薔薇淡淡開口：“沈青木，你好自爲之。”
洋人也好，國民
政府也罷，誰都不能做誰一輩子的盾牌，該面對的遲早都要面對。
沈青木絲毫不在意她嘲諷的語氣，也不在乎她眼中的敵意，溫和一笑道：“下次我會好好招待你們的。”
陳武不得不送沈青木出去，此時，司令部門外已經停滿了車子。以沈忱爲首的一衆手下，正在等待着他們的盟主大人。
沈青木毫髮無損地離開這裡，沈忱親自爲他披上大衣，望了望他身後的陳武，道：“盟主大人，讓您受罪了。”
沈青木不在意地擺擺手：“只是小事而已。”他轉頭看了遠處的韓東戈和盛薔薇，又道：“我今兒沒有白來。”
沈忱讓着他坐上車子，跟着小心翼翼地陪在身邊，不放心地確認道：“盟主，您的身體沒事吧？”
沈青木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眼罩，淡淡道：“你以爲韓東戈會對我動刑？”
沈忱回道：“盟主大人，這麼輕易地暴露了自己，我很擔心。”
沈青木聞言看了他一眼：“擔心？這是沒種的人才會說出來的話。”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不悅起來，眼神也陰沉沉的。
“盟主大人，屬下無能。”
“你們的確無能。我部署好了一切，給你們應該有的一切，結果呢？你們還是什麼都做不好？”
沈忱比他年長這麼多，面對他卻一樣要低聲下氣，畢恭畢敬。
“屬下有錯。”
“我需要時間換衣服，領事先生的約會，我不能錯過。”
“是……”
車隊慢慢行駛，一輛跟着一輛，井然有序地離開。
韓東戈深深地吸一口氣，看向身邊的盛薔薇，道：“我沒想到他的背後還有這麼多的人。”
盛薔薇淡淡道：“他是有備而來，是咱們輕敵了。”
沈青木不僅僅只是和洋人勾結，他的背後還有國民政府，也許還會有更多的人。
“讓你失望了。”韓東戈看着盛薔薇沉默不語的臉，壓低聲音道：“我答應你，這不會是結束。”
盛薔薇很快回過神來，看着他道：“我早知道不會這麼容易，我還會見他的。”
“什麼時候？”
“任何時候。”盛薔薇看他一眼，道：“因爲國民政府的干預，你和海木青盟的事情，沒那麼容易了結了，既然如此，咱們也彆着急了，慢慢等。”
韓東戈不確定她真的有這份耐心，還是一時說出來的氣話。
“之前，他說要參加英國領事的晚宴，我們在名單上嗎？”
韓東戈明白了她的想法，只道：“如果你想去的話，我們隨時可以參加。”
盛薔薇想了想才道：“我要參加，我要再見到沈青木。”
“你確定？”韓東戈不想她衝動行事，但他知道，自己的計劃出了紕漏，他沒有想到國民政府方面的壓力。
“我確定。沈青木故意吊我的胃口，他希望我去找他，越快越好。”盛薔薇微微歪了一下頭，理了一下自己的鬢角：“他知道我太多事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韓東戈轉身看她，
握住她的肩膀道:“你不能讓他拿着過去的事情來牽制你。”
盛薔薇衝他點頭：“你放心，我在乎的不是那些往事，我要摸清楚沈青木的底細。”
她心裡有種莫名的預感，如果挖下去的人是她，沈青木會說出來她想知道的一切。
一個小時後，盛薔薇和韓東戈出現在了燈火通明的大廳內，二人皆是盛裝出行，引來了衆人驚詫的目光。
領事先生和沈青木一起同時出現，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他十分親切地介紹起了沈青木，並且，稱呼他爲自己多年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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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過半百，一個二十出頭，這樣“摯友”實在少見。
沈青木穿着一身中山裝，氣質不俗，他舉杯對衆人示意，又和領事先生說了幾句話後，方纔來到盛薔薇和韓東戈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
韓東戈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盛薔薇卻先開口了：“看來，你要成爲上海灘的名人了。”
沈青木走到她的面前，只道：“我不過只是曇花一現的小角色，人們很快就會忘了我。你們纔是主角。”
盛薔薇看了韓東戈一眼，只把手裡空了酒杯，遞給他道：“我還是不喜歡喝酒，給我一杯果汁。”
她是要他暫時迴避，韓東戈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但他還是同意了。
臨走之前，韓東戈對着沈青木耳語一句，聲音小到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得清楚。
沈青木微微一笑，看了看韓東戈的背影，又看了看盛薔薇道：“薔薇，你總是有辦法，讓人信任你，喜歡你。”
盛薔薇故意挑了一下眉頭道：“這真是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們送我回來，我就不會遇見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
沈青木聽了這話，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悅的神情，卻又轉瞬即逝：“韓夫人，我能請您跳支舞嗎？”
盛薔薇脫口而出：“我不會跳舞。”
沈青木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很聰明，卻偏偏學不會這個。”他還是伸出手臂，道：“我可以教你，我只想和你說說話，一對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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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薔薇想了一下之後，挽住了他的手臂，道：“好，你最好能告訴我點新鮮的，陳詞濫調的東西，只會讓我乏味。”
沈青木做了一個當然的手勢，兩人步入舞池，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緩緩挪動着腳步。
“幾年不見，你很有進步。”
盛薔薇淡淡道：“你很喜歡激怒我，爲什麼？”
沈青木語帶感慨：“因爲我們錯過了太多的時間，我想要告訴你的事情也太多了，我無從下手。”
“那就從現在下手，告訴我，你在國民政府的靠山是誰？”
沈青木聞言低頭一笑：“不會吧，你再替韓東戈打探消息？你要爲他籌謀？”
“我想你還不夠清楚，我和韓東戈，我們是夫妻，我們是一夥兒的。”
沈青木聞言嘴角的淺笑，漸漸消失：“薔薇，相信我，他不該是你最在乎的人，他是你的目標人物。獵人最寶貝的東西是獵槍，而不是獵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