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郡主決定,不再與她糾纏什麼是“鬧鐘”,什麼又是“現實”。
錦繡這番關於夢境的話,她聽懂了。錦繡一定是與元恆有了誤會,所以她決定與元恆劃清界線了。
“錦繡,我不管是發生了什麼。我只知道,你絕對不是在什麼夢境,七堂兄對你,遠比世子對我更加情深義重。他不會辜負你,你也不該辜負他。”
錦繡還在笑,卻搖頭:“不,他沒有辜負我。他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他有夢想,有前程,他是要高飛的人。”
想起慕蘭曾經說過,心裡裝着一個人,並不一定要有希望,只要仰望着他,看着他越飛越高,心中也是幸福的。
錦繡突然特別羨慕她,她比自己更早地到達了彼岸。
“我也不會辜負他。是的,不會辜負。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德文不知所措地望着錦繡,隱隱又覺得她在失神和失落的背後,又拿定了什麼主意。
是的,錦繡一定失去了什麼,然後,她的內心又得到了什麼。這種“得到”如此懂事、如此悲涼,帶着讓人心痛的悲壯。
錦繡說,她要回宸宮了,眼神似一汪湖水,平靜而冰冷。
她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將自己凝凍了起來,那些傷口不是沒有了,是冰凍了,堅硬、冒着絲絲寒氣。
她的堅硬是內心,並不是表情。她望着德文郡主,心中依然是感激她的。對於這些真心愛護她的人,她絕不可能冷漠。
“郡主,我沒事了,您也請回吧。那位姑姑一直在等你。”
錦繡用嘴努了努不遠處。那是帶德文郡主進宮的尚宮局接引姑姑,正遠遠地等着郡主。
德文郡主沒有回頭,堅持道:“我望着你走。”
錦繡微笑:“也好。你是擔心我。我卻得讓你知道,不用爲我擔心。”
笑容漸漸斂去:“我是打不死的……”
“小強”二字沒有出口。
沒有這麼美豔的“小強”,也沒人可以理解“小強”是什麼。
德文郡主點點頭,錦繡一直都是那麼樂觀堅強,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她就是那麼與衆不同。
二人告辭,德文郡主望着錦繡的背影,說不清是傷悲還是寬慰。錦繡的腳步沉穩堅定,好似要將腳下的青石板路踏出一個乾坤來。
要讓夫君給七堂兄寫封信了。德文郡主想。
都烈世子寄往臨東的信,已經在路上飛了兩天,德文郡主纔得到景王妃有孕的消息。
沒辦法,郡主終究不比公主,還是差了些的。更何況,都烈世子身份猶爲敏感,尊重她的人不少,敢跟她往來甚密的不多。
聽府裡的管事一彙報,德文郡主一顆心頓時沉到谷底。
都烈世子也聽見了,見老婆大人臉色煞白,很是不解。
“要高興,要高興。景王有了子嗣,更有競爭力了。”
郡主瞪了他一眼:“話是不錯,我這是替錦繡難過。”
世子不是很理解女人:“景王有了前程,纔會有錦繡一西之地,一西之地。”
“一席之地。”德文郡主耐心地糾正他。
在她孜孜不倦地教導下,世子的官話水平已然很高,比朝中某些口音濃重的大臣還好。
“你不瞭解她。她要的從來不是一席之地,她要的是全世界。”
“這個有點難,起碼我就是你的,她的全世界裡,肯定要缺個我。”
“噗!”德文郡主終於被逗笑了,“她的全世界,是對方情感世界,又不是這個天下。”
世子抱起在腳邊轉悠的小梳子,開心地說:“這我就放心了,否則還要拒絕她,這太殘忍了。”
德文郡主又好氣又好笑,捶了世子一下,卻又嘆道:“我真替她擔心。怪不得那天她失魂落魄,完全不似往日。你不知道她以往有多機靈多活潑,那樣呆呆的,太叫人心疼了。”
世子只搖頭:“她是你的雞||雞,你纔會心疼……”
德文郡主柳眉倒豎:“知己!”這也錯得太離譜了。
“嗯嗯,雞||雞……”
欲哭無淚,歪果仁就是這麼不靠譜。
但是“歪果仁”的理念卻是對的。他避開“雞||雞”問題不談,告訴德文,錦繡以前倚仗的是元恆的深情,以後也只有這個倚仗。
寶慶帝、靖安皇后,他們都會樂於見到景王妃有孕。他們再偏愛錦繡,最多也不過是要撫慰元恆的心罷了。
德文何嘗不明白,頓足道:“七堂兄也真是,都忍了這麼久,偏這會兒就忍不了了。”
男人最理解男人,世子意味深長地道:“戰地不能久待,你不懂……”
德文郡主一扭腰:“反正,以後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
……
咳咳,後來,小梳子就被奶孃抱走了。
子嗣問題,對都烈世子和德文郡主也是很重要的,畢竟小梳子曾經差點叫“多孫”。
不久之後,宮裡的錦繡,莫名其妙地獲得了一堆賞賜。
賞賜是靖安皇后給的,話說得很暖心、很激勵。可錦繡卻沒那麼容易感動了。
隱隱地,她感覺到這是靖安皇后給自己的補償。
沒有哪個宮女能夠在這上頭得到帝后的補償,錦繡是第一個。
可她絲毫不覺得榮幸。
但她也不覺得屈辱。
她將榮和辱都看得淡了。她的心裡只有那個目標,將心上人送上青天的目標。
元恆沒有音訊。他沒有給錦繡解釋,甚至,也沒有給都烈世子回信,更甚至,他連軍報也沒有了。
一切如石沉大海。
兵部尚書寶慶帝的弟弟趙王,曾經神色匆匆地來過幾次,每回,寶慶帝都揮手讓錦繡下去。所以錦繡完全不知道元恆怎樣了。
她後來只聽到過一次景王府的消息,也是慕蘭告訴她的。
說謝宜春格外緊張肚子裡的孩子,張御醫後來又去了兩趟,可謝宜春嫌他的方子太溫良,婉拒了,自己從外頭找了個據說是很知名的大夫。
靖安皇后聽說了,也只能揮揮手:“恆兒媳婦性子古怪,隨她去吧。她得胎大不容易,想來自己也是知道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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