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行人,雖然說了是微服私訪,卻極其引人注目。
光是幾輛馬車,不是黃花梨木所造就是沉香木所造,隱隱透着一股子幽香,讓人心曠神怡。這兩個皆是價值千金的木材,普通的富豪有個沉香木的手串,便很值得炫耀一番了。他們這裡卻將之做成了馬車,實在讓人眼紅不已。
海芋是不懂得這些,以爲馬車就是馬車。而樂菱平日裡奢華習慣了,也並沒怎麼在意。
而其他人呢,更是不會多嘴了這些了,畢竟在他們眼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管是華、還是山河與周忠孝,哪一個不是在江湖中叱吒風雲、橫着走的人物呢?
這一天,他們到達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城鎮之中。
馬車停了下來,海芋便直接跳下了馬車,而原本打算先下去再攙扶她的沐兒,又是一番哭笑不得。
海芋大步走進了酒樓之中,原本喧鬧不已的大堂之中頓時靜了一靜,酒樓客人們的目光齊刷刷朝她看了過去,海芋這纔想起自己這一次沒有戴幕離,不過這些人的目光對她也沒有什麼影響。她仿若無人地就上了樓梯,在店小二的帶領之下往二樓走去。
她一上樓,大堂中的人才遲遲發出了驚歎聲,議論紛紛。
“好美啊,那是仙女嗎?”
“我們這個小城子裡什麼時候有這樣的美人了?”
“摸約是路過吧。”
二樓上,一個公子哥笑着問旁邊的侍衛,說道:“你覺得她美嗎?”
侍衛點了點頭。
公子哥說道:“你跟在本少身邊,也不是沒見過美人嗎?方纔那個雖然美,卻不是絕美。”
侍衛說:“是啊,可是很奇怪,屬下就覺得她比那些絕美的美人更好。”
公子哥端着一杯酒一飲而盡,說道:“這就是氣度和氣韻啊,你看她冷淡從容,根本不畏目光所動。”頓了頓,公子哥說道:“她的身份一定不一般,尋常人家養不出這樣的女兒。”
就在這個時候,廳堂之中又傳來了一陣驚呼,卻是樂菱和風雅相繼走了進來,同樣往樓上走去。
公子哥又說:“你看,這一個妙齡女子就比方纔那一個要美得多,只是少了一些東西。旁邊那個男子也還不錯。”
侍衛又點了點頭:“少爺說的是,這一個女子就只是相貌美了。”
視線之中,幾個人已經陸續上樓了,眼前再一次空蕩了起來。大堂之中倒是議論紛紛,猜測着他們的身份。
公子哥笑着剛要收回目光,無意間卻注意到了他們的馬車,頓時眼神凝注了,久久無法說出話來。
公子哥震驚道:“你看他們的馬車……竟然比這周圍幾座城的首富之家,還要豪奢。”
侍衛卻是不解道:“那馬車看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這城裡比着好看的也是有的。”
“那些說只是外表華麗,而這個……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公子可是要……”
公子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眼中閃過了一些陰狠之色,冷笑着點了一個頭。
“沒錯。這個我們離開之後再從長計議吧,準備妥善一些。”
就算知道這些人身份不
凡,他也想冒險一番,畢竟有句話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冒不得險,又怎麼能求得了財呢?更何況,那裡面兩個女子,他也很是感興趣呢。
“走吧。”公子哥想到這裡,立刻扔下一錠銀子便起身離開了。
旁邊的廂房之中,山河和周忠孝的嘴角抽搐,顯然耳力過人的兩人已經將那公子哥的話給聽見了,他們瞅了瞅坐在主位上一臉淡然的海芋,想必她也是聽見了的,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兩人沒有吭聲,海芋旁邊的大圓桌道:“一同出來就不必拘泥了,坐下來一同用膳吧。”
“謝帝姬。”
“在外面就不必拘泥稱呼了。”
“是,小姐。”
這邊,海芋和樂菱一桌,其餘人都坐到了第二桌。
不一會兒,香噴噴熱乎乎的飯菜便送上了,一大桌菜看起來也是讓人食指大動,只是一方人有一方人的口味,吃起來自然沒那麼習慣了,也比不得皇城中的山珍海味。
不過,這裡的人基本都是無所謂的。
樂菱隨便吃了一些便想放下筷子了,見對面的海芋吃得很淡定,心想不能如此,又重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一直在陸上這麼奔波,大冬天的也沒什麼好玩樂的,更多的都是冬日蕭條之景,樂菱隱隱有些後悔跟着來了。
不過看了看一旁垂眸飲茶的風雅,她心裡又覺得來得還是對。
“今晚,便宿在城裡的客棧吧。”海芋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一口,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就不要隨意外出了,這個小城裡比較亂,不怎麼安全。這兩日一直在陸上奔波,想必你們也累了,晚上就好好歇息吧。”
“是,小姐。”
樂菱嘟着嘴巴,說道:“這大冬日的,那麼冷,我也不想出門的。還是客棧裡暖和。”
海芋笑了起來,打趣道:“要不還是派人送你回皇城吧。”
風雅放下茶杯,含笑說道:“小姐說的是,這最冷的一個月纔剛剛開始。”
樂菱抿了抿脣,不住搖頭,連忙說:“不了不了,雲錦姐姐都可以堅持,樂菱也要一直跟着。皇城之中哪有姐姐身邊這麼有意思呢?而且本郡……本小姐還要陪風雅去找神醫。”
“謝郡主了。”
風雅垂眸一笑,這個郡主心性倒是不壞,只是被寵壞了,又因爲在高位習慣對人命比較漠視。不過到底呢,還是個可愛的小姑娘。
“哦?”海芋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看了一眼同樣揶揄的山河和周忠孝兩人,似是漫不經心地說道:“是嗎?不瞞你們說,樂菱你期待的有意思的事情很快就要來了,到時候可別高興壞了。”
“是什麼呀?”樂菱眨了眨眼睛。
海芋卻不肯說,只是別有深意道:“大概是你怕什麼,就來什麼吧。不過對本宮來說,確實蠻有意思的。這一路,若是一直風平浪靜,那纔是無聊呢。”
山河朗聲笑道:“帝……小姐說的是。”
風雅咳嗽了一聲,似乎看出了一些他們的深意,忍俊不禁道:“怎麼覺得你們有些唯恐天下不亂呢?”
周忠孝哈哈一笑:“錯覺,那一定是風雅公子的錯覺了。”
海芋擡起
酒杯一飲而盡,也是但笑不語。
用了膳後,他們便在城中最好的客棧、最好的廂房裡入駐了下來,一行人住了進去,聲勢頗大。僕從們搬東西,侍女們佈置廂房,盡力將裡面安排妥帖,一定要讓主子們習慣。
整個客棧都被他們給包下了,若是在他們之前入駐進來的客人,則被禮貌地請了出去,並且補償了雙倍的銀兩。
如此鋪場浪費,樂菱習以爲常,不過海芋卻還是頭一回,山河忍不住在旁邊笑道:“小姐,我們這樣不是明擺着告訴那些賊人,我們是頭肥羊,快點來宰嗎?”
“要的就是這種結果。”海芋說道:“我平日裡節儉已久,偶爾一次浪費算得了什麼呢。”
樂菱笑嘻嘻地說道:“是啊,感覺雲錦姐姐自從失憶後重回皇城,習慣都變了不少,也不愛去奴隸市場和胭脂苑、百花樓什麼的地方一擲千金了。不過就是包下一個客棧,這算什麼?再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樂菱吐了吐舌頭,“差點又忘記了,我們要隱藏身份。”
海芋拍了拍她的肩頭,說道:“好了,用膳過後若是無聊,就把說書先生請過來,這客棧裡不是有麼?唱戲的小姑娘似乎也是有的。”又對其他人吩咐說道:“好好保護樂菱小姐。我先回屋歇息一會兒。”
“小姐放心。”
海芋獨自回了廂房之中,剛合上門轉過身,就見黑衣少年正坐在圓桌旁,正優哉遊哉地提起茶壺給自己倒茶。
他微微垂眸,那長長的眼睫覆下,在眼底落下一彎陰影,整個人看起來都非常安靜,給人一種無害的錯覺。那鼻樑之上橫着的刀疤,被燭光柔和不少,看起來不在猙獰可怕。
海芋走過去坐下,問道:“你這條疤是什麼時候傷到的呢?”
華緩緩喝了一口茶,這才說道:“我也記得不太清楚了。”
海芋突然響起了一些傳言,問道:“爲什麼很多人提到神殿黑騎首領的時候,都說你是殺人魔呢?你殺了很多人嗎?”
華握着茶杯的雙手微微一頓 ,似是在思量從前的事情,良久,他低沉的聲音說道:“大概吧。我已經不記得我殺過多少人了。”頓了頓,華極其難得地講起了一些往事,“最開始的時候,心裡會默默幾下,殺了一個還是兩個,漸漸的就記不清楚了。當殺戮到了一定的時候,具體數字徹底就模糊了。”
說的也是如此,莫非死了多少個人還要去記一下數量嗎?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命令之下,殺的都是該死的人,知道這一點就可以了。
華現在已經很少想起往事了。
他是一個神秘組織中收養的孤兒,幾歲的時候便開始訓練培養,緊接着就被扔進了自相殘害的魔窟之中。那魔窟之中最開始有一萬個人,而他進去的時候是最小的一個。
魔窟之中,每年只有少數的存活名額,爲了掙得那些名額裡面的人不得不自相殘殺。一年比一年的名額少,到最後五年過去,最後走出來的不過只有他一個而已。
他的世界是一片血紅,黑暗,骯髒,沒有任何希望。他本以爲以後的生活也會與血腥爲伴,行屍走肉一般執行命令,沒想到後來卻被大神官給帶走了。從那日起,他的世界有了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