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
天空上懸浮着的,是巨大的有如山一般大小的劍,每一柄劍都將劍尖指向了蜀山。接着,但見那些巨劍都急速地往下墜落,勢要將蜀山擊碎!
所有的人都擡頭看着那巨劍墜下,眼中流露出無助的驚恐,生死,似乎就在一瞬之間決定!
後山,萬劍飛向江南,正用身體護着夢紗和瀟湘的江南。
當一柄斷劍即將刺入江南的身體的時候,他只感到一股涼嗖嗖的勁兒從後背傳來,接着,整個後背就如同被一隻長木板擊中一般。他的心裡頓生疑竇:怎麼會是這種感覺?
他猛地往後轉頭看去,但見自己的背上居然還懸浮着一柄墨色長劍,那長劍說長不長,卻恰好頂住了那最先攻至的斷劍,接着但見墨色長劍凌空一轉,在江南後背之上盤旋一週,正好接住了陸續刺至的斷劍、殘劍、短劍、長劍!
但好景不長,一些劍在半空中拐了個彎,從江南前後左右飛馳而來!
說時遲,那時快,但見那柄墨色長劍身上墨光一綻,飛入江南手中。江南立即反應過來,反手將長劍抓住,然後左手在地上一撐,整個人飛躍而起,在夢紗和瀟湘之間揮動長劍,揮灑出一朵朵的劍花來,如同意氣風發的書生在筆走龍蛇,揮筆疾書一首催人奮進的好詩!
劍花一朵一朵地綻開在三人身邊,血花飛舞,與劍花齊飛……
劍花從劍上綻放出來,血花卻是從江南口中噴涌而出……
“江南——”瀟湘看着江南全身浴血,口中頓時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嬌叱……
忽然間,江南手中的墨色長劍再次煥發出絢麗的光彩,將江南的身子籠罩其中。
江南全身如同虛脫一般,意識漸漸迷糊在腦海之中,但唯一念念不忘的,便是夢紗。
他已經無法再開口說話,全身的勁力如同怒不可遏的洪水一般泄去,一瀉千里,難以尋復……
※※※
“龍四野,龍四野?”
一聲呼喚,自江南的耳中響起,那聲音音量不高不低,蘊含着的似乎是滄桑,又似乎是玩世不恭,但能確定的是,那是發自於一名老人的口中。
江南有些奇怪,將眼睛用力地撐出了一條小小的縫隙來,看到的卻是白亮的刺眼的光芒。他感到有些奇怪,便聽得那不見蹤影的老人在他耳邊道:“你醒了?”
“你是誰?”他用力地轉過頭去,將眼睛緩緩睜開,卻發現自己眼前除了一片空白之外,便什麼都沒有了。
那聲音呵呵一笑,道:“我是誰?想來你已經不記得了吧?那我反倒要問你:你是誰?”
“我?”江南用虛弱的聲音答道,“我是江南……”
“不,你不是江南,你是龍四野。”那聲音之中似乎帶着幾絲溫暖笑意。
“龍……四野?”江南聽得不太明白,他心裡忽然想起了夢紗和瀟湘兩人,又接着道:“她們呢?”
“她們?誰啊?”那聲音明知故問道。
江南急了,雙眼睜得大大的,將痠痛的脖子轉了一下,往四周環顧了一遍,卻依舊沒有發現任何人:“你將她們怎麼樣了?”說完,又似乎覺得說錯了,便又接着道:“我是說夢紗和瀟湘兩人。”
“她們?她們自然還在蜀山。”
“那我現在在哪裡?”
“如果我告訴你,你自己身在幻境之中呢?”
“幻境?”江南一怔,“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可以說是,但又不是。人生一夢,誰知道呢?”那聲音笑了笑。
“人生……一夢……”江南細細地品味一番,然後搖頭道:“不管怎麼樣……我還得去救她們……”
“你還想救人?”那老人的聲音充滿了好奇與調皮,“你不怕死?”
“死?”江南點頭,“誰不怕死?但是,人生自古誰無死?既然誰都會有一死,那又何懼之有?只是不能和夢紗一起死,那將是人生最大的遺憾!”
那不見蹤影卻能聞其聲的老人呵呵一笑,道:“龍四野,哦,不,江南,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啊。”
“是麼……算是吧。”江南微微擰着眉頭。
“但是又變了許多,比如說……更冷漠了點。”那老人一語道破,“你的率直,似乎已經丟失了。”
“誰能不變呢?”江南忽然道,“以前的我,現在的我,似乎……”
“成了兩個人,對吧?”那老人接道。
江南點頭。
“但是,你可曾考慮過,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那老人問道。
江南搖頭:“想不懂的事情,想多了也沒用。”
“那還真不像你,龍四野……哦,不,江南。”那老人乾咳幾聲,道,“怎麼說你也應該想想的。你想想看,是誰帶給了你這麼多的變化?”
“是……”江南想了想,“夢紗麼?”說到這裡,他忽然“啊”的一聲大叫,又道:“我還得去救人!”
“沒事沒事。”那老人笑道,“這裡是幻境,傳說中的不世幻境,即使在這裡呆上一個月,其實也就才相當於你們那裡的半盞茶的時間。”
江南靜了下來,沉默半晌,然後道:“你究竟是誰?”
“我?哦,我忘了說了,你看我,都老了都!”那聲音自嘲道,“那也是,我已經老了啊!哦哦哦,不扯了,我便是你以前的老友,飛時仙啊,也是你以前的那位書仙的好朋友來的。”
“飛時仙?”江南頓時有些奇怪,“你是仙人麼?如果是,可以幫我救救夢紗她們麼?”
那飛時仙苦澀一笑,道:“我救?我都行將就木了,哪裡還有能力救人?”
江南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絲詫異:“那怎麼辦?”
“你救。”那飛時仙答道。
躺在地上的江南卻也苦笑:“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如何救人?”
“你真的確信自己沒有力氣站起來?”那飛時仙反問道。
江南一怔,道:“是……”
“那是另一個你在作怪,他讓你有了這種感覺,但是,實際上你還是可以站起來的。”
“可是我不是已經經脈……”
“全斷?”那飛時仙笑了笑,“那不過是其他人告訴你的,但是究竟是不是真的,就要你自己去試試了。”
“那我該怎麼辦?”江南問道。
飛時仙道:“那個說來容易,做起來卻難。咳咳,我好像又在賣關子了,呵呵,這也是我的**病了。告訴你吧,你要救你的紅顏知己容易,但是要救那位瀟湘姑娘卻難,要救她們兩個容易,要救蜀山卻難。”
“那究竟要做?”江南有些焦急了,“說來說去,你還是在賣關子!”
那飛時仙“咳咳”幾聲,道:“好吧好吧,我就直說了吧:你需要突破你自己,成爲你自己。”
“我自己?難道現在的我不是我自己麼?”江南困惑得緊。
“不,你現在不是你,而是……一個平凡的人。”飛時仙道,“你也許一直都不知道,在你的體內,有着兩個你,一個你喜歡言笑,一個卻不苟言笑,這個不苟言笑的人,就是你。但這樣的你修爲極爲有限,而那個喜歡言笑的你卻能夠在武學、仙學上一日千里。這下,你懂了麼?”
江南一怔:“你……是說……要我變得喜歡言笑一點?”
飛時仙道:“正是,不過,這樣雖然能夠在眼下救得了其他人,但是……到最後你還是要有所犧牲,即付出很慘重的代價。你想如何?”
江南微微閉着眼,然後道:“那我寧可選擇變得喜歡言笑的我而不願讓夢紗和瀟湘兩人死在面前。”
飛時仙沉默了半晌,道:“好吧……那我就教你一招以前的你的得意絕招:御劍術!”
“什麼?”江南頓時吃驚得很,“你……你要教我御劍術?”
飛時仙乾笑幾聲,道:“你可別小看這招幾百年前的蜀山的入門劍法,想當年的你,可就是將這招的威力發揮到了極限御起蜀山後山劍冢之中的所有劍的!”
江南眨了眨眼睛,道:“好,我學,但是……”
“站起來吧!”飛時仙提聲道,“就像你在那時一樣勇敢地重新站起來,用你的意志戰勝你自己身體的惰意和倦意!”
江南擰着眉頭,道:“我……我可以麼……”
“誰都不可以,但你就可以!”飛時仙鼓勵道,“因爲你就是當年的龍四野,今天的江南!你也要想想,如果你不站起來,那夢紗怎麼辦?”
江南聽了這話,心中一動:是了,我不站起來,誰去救夢紗?好!那我便拼了!但這事想着容易而做起來極難。他剛剛動了動手指,便覺全身刺痛之極,如躺在針氈之上,但他咬咬牙,終究是將手撐在了地上,但此時的他卻早已是大汗淋漓了。
“站起來!”那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嚴厲了。
“我——要——站——”江南將雙手撐住,緩緩地支起了上身,但纔剛仰起半尺,便覺胸口之中一股熱血涌來,噴口而出,將漫天的素白染成血紅!
江南心中微微有些吃驚,有個聲音似乎在告訴他:你不能再站起來了,你的經脈已經全斷了!要是催勁的話,恐怕你就要暴斃當場了!
他咬咬牙,在心中對自己道:“不,爲了夢紗,我就算死,也要將這御劍術學好,然後救下她!站起來!站起來!給我站起來啊!”他的手上青筋暴起,眼見着那幾條青筋條條暴起,一點點的血滲出來……
汗水在他全身流淌,滾入裂開了的皮膚之中,火辣辣的疼。
但是他還是沒有放棄。
他堅持,再厲!
只聽得江南發出一聲怒吼,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但他的腳終於是跪起來了。
此時的他,如同剛落地的娃娃,全身無力,但又想穩穩當當地站起來,但是由於氣力不濟,他自然摔了數次,但每摔倒一次,他便會爬起來一次!
摔倒了,再爬!
“站起來!”他的心裡在怒吼,飛時仙也叫了起來,“相信你自己,能行的!”
“我……我是……我是江南……”他自己對自己說,“所以……非站起來不可!”
他將手往地上狠狠一錘,兩腳用力一蹬,氣喘如牛,將身子一弓,然後緩緩地站直了身體,將手往上一舉,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吶喊:“我站起來了!”
可這話剛落,便見他全身血肉轟的一聲炸裂開來,絢麗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