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紗!”
蒼天老樹傾倒。那揚起的煙塵之中,忽然傳來江南的聲音,那聲音之中充滿了興奮,那是何等的興奮?
幾年的等待,終於換來一次重逢!
“我記起來了!我記起來了!”江南叫了起來。此時他身前的那女子已經用雙劍對着那天空中的桃木劍一頂,居然讓她頂開了那桃木劍。她回過頭來,嫣然一笑:“小江南,我們又見面了。”
漫天的迷霧般的煙塵,終於歸土,不再紛揚。
江南的心也頓時澄澈如明鏡一般,他笑了起來,手腳卻不知應該放在哪裡好,在那裡扭捏起來:“夢紗……我終於見到你了。”
“你怎麼在這?”夢紗轉過身來看着江南道,“你不是應該還在那個小鎮中的麼?”
江南搖頭道:“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出來了,我只是知道,夢紗……你這幾年還好嗎?”他心中的千言萬語,居然只化作了一句問候。夢紗甜甜一笑,道:“小江南,你怎麼這麼快就改口叫我夢紗了?呀,算起來今年你也該十五了吧?”
江南點點頭,很是自豪地說道:“嗯,我已經十五了!”夢紗抱手端詳了一下眼前的這名少年,他已經長得比夢紗高出了一個頭,臉上的童稚氣息已經消散了許多。夢紗點了點頭,道:“小江南,你確實已經長大了哦。”江南害羞地一笑。那在一旁的邋遢道人見這少年用長棍忽然頂開了自己的桃木劍,他心中好不吃驚!但卻見這少年忽然像發起瘋來似的自言自語起來,不由得有些奇了,那道人心道:“這位小朋友敢情是發了羊癲瘋,要不就是交了鬼朋友,現在是心在歡聚了,那既然如此,就讓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把靈猴抓回去燉了吃,以後再來猖狂一下也不遲啊!”想到這,那道人長袖一揚,袖中飛出一條白練來,飛射靈猴。
那靈猴見狀立即怪叫一聲,跳了起來,躍上身邊那被江南救下的女子的肩膀,以爲已經逃開了那白練的糾纏,一時上躥下跳起來,不料那白練如同長了一雙眼睛一般,竟追着那靈猴不放,在中途中硬是拐了個彎飛射向上。
那猴子咧嘴悲啼一聲,雙手乾脆捂住雙眼,大有“眼不見爲淨”的意思。但令它驚訝的是,好一段時間過去了,那白練還是沒有如同意料那般纏上它的身子。難道那白練真的那麼通人性麼?那猴子忽的怪笑一聲,兩行白牙都露了出來,嘴脣往上翻了翻,然後慢慢地扯開雙手去,往旁邊張望起來。它這猴子不望還好,一望,幾乎嚇一跳!那白練原來已經拖住了它的雙腳,馱着它急速飛回了那邋遢道人的手中。
那女子見江南在那一邊不知怎麼的,竟然自己跟自己眼前的空氣自言自語起來,正驚疑間,卻見眼前一花,那猴子趕爬上她的肩頭,卻又陡見白光一閃,那猴子忽然不見。再定睛看時,才發現那靈猴已經被那邋遢道人的白練纏了去,她立即驚叫一聲:“靈猴!”
江南聽得這一聲驚叫,立即回過神來,回過頭來一看,見那靈猴被邋遢道人的白練纏去,好不吃驚,正回過頭來要對夢紗說什麼,卻發現自己身前哪裡有夢紗的身影?
夢紗又走了麼?他很是不信……她怎麼來去如此匆匆?
難道這是因爲我的等待還沒有到期,所以不能與夢紗相聚多一片刻?還是說……
他沒有多想,手中長棍忽的打出,憑空飛出,熟料他的飛空棍法極其不佳。他本想破空飛出長棍打在那邋遢道人正伸出抓向靈猴的“魔爪”上,誰知道在半空中竟然一個偏折,“乓”的一聲響,打在了那靈猴頭上。
那靈猴纔剛剛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這不可思議的場面,還沒來得及怪叫幾聲就被江南的那飛來長棍打在頭上,它眼前頓時冒險許許多多的金星來,頓時不辨東西南北,只覺一個踉蹌,自己一頭栽在了地上,來了個“倒插小蔥”。
那邋遢道人卻是一驚心中卻道:這少年的棍法好生厲害,頭腦也不賴啊!他居然知道我會躲過那一棍,所以故意打在了那靈猴頭上……嗯——看來這人不可小覷,剛剛頂了我一記桃木劍,如今還能飛出如此長棍,看來我今日算是栽了……不過,怎麼說也得拼上一拼啊!
可是就在此時,他的眼角落在了那倒插在地上的靈猴的高高翹起的屁股上,只見它那屁股與平常猴子無異,同樣是紅得勝火。但,那道人心中卻一驚:呀,不對,靈猴的屁股,怎麼可能是紅赤赤的呢?不對不對,我認錯了!真正的靈猴,應該是屁股已經黃了纔對啊!他奶奶的,今天老子倒黴,碰上這麼多自以爲是好事的倒黴事!格他老子的,無趣,真他孃的無趣!
想到這,他竟然憤憤地飛起一腳,直接踹在那靈猴的屁股上,只聽得那正滿眼冒金星的猴子怪叫一聲,被他踢出了土坑,在空中翻了好幾個筋斗才摔落在了地上。
“你!”那女子見那道人動作如此反覆無常,剛剛將猴子抓去說要蒸要煮的,如今卻給了它屁股一腳,這算什麼?“你竟然如此虐待它!”
“虐待它又怎麼的?”那道人哼了一聲,長長的鼻毛從鼻孔中冒了出來,“你待怎地?老子我今天算是看走了眼,居然會要這種破靈猴!哼,今天算是老子發善心做好事,就把這猴子讓給你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就他媽的後會無期!”說着,對着地上的被摔得七葷八素的猴子呸了一聲,滿頭怒氣直冒地揚長而去,還不時喃喃道:“他奶奶的,老子自叫‘貧道’都叫了多少年了,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靈猴大增法力呢!”
“你這道人,好生奇怪,幹嘛忽然出口成髒!”那女子憤憤道,正要有所動作時,卻被江南攔住道:“姑娘,讓他去吧。”這句話,簡短而又有力,令那女子不覺聽從了,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看那猴子,道:“你說得對,我們還是先去看看那猴子怎麼樣了吧。”
“你去吧。”江南的語氣不知怎麼的,忽然變淡了,但淡之中又夾雜着些許的急切,“我要去找她……”
“她?”那女子奇了,“你要找誰?”
“就是剛纔的那位……”江南紅了臉道,“她叫夢紗……”
“剛纔的那位?”那女子奇了,“剛纔我只見你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哪裡有什麼其他人呢?”
“什麼?”江南心頭一震,雙手猝然伸出,一把揪住那女子的衣領,面目有些猙獰了,“你說什麼?剛纔只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喂喂喂!”那女子被他這麼一抓,心頭不覺有些生氣了,“你這人怎麼這樣,你竟敢揪我衣領?你想打架麼?”江南這下才幡然回過神來,連說了許多句“對不起”,然後面無表情地退開了好幾步,一把撞在了一棵樹上……
那女子見他的神情忽然如此落寞,以爲是自己惹怒了他,便像個做錯了什麼事的小孩一般輕聲問道:“你生氣啦?我不是故意氣你的……你不會真的生氣了吧?”江南搖了搖頭,喃喃道:“原來……原來不過是我的幻覺……原來……原來是我的幻覺……”他忽然苦笑起來,聽起來卻比哭還難聽,聲音中滿是蒼涼:“爲什麼……爲什麼這一切居然是幻象……夢紗……你究竟到了哪裡?難道真的要再等下去麼……我……好吧……我等……我等你出現……”他的臉不知怎麼的,添上了幾分的憂鬱。
那女子見他頹廢也似的坐在樹下,接着又站起來要走,便道:“誒,公子,你要走了麼?”江南點了點頭,也不言語,徑直走開。
“等等等等啊——”那女子一把衝到一邊抱起了被冷落了好久的猴子,然後追上了江南:“我想跟你一起走,好不好?”江南聽了,微微側過頭來,雙目冷淡地看着她,道:“爲什麼?”那女子臉上一紅,道:“因爲這大森林的,一個女孩子隻身行走該多麼地危險啊……你就當我的護花使者,送我出去,行不行?”
“哪裡?”江南冷冷地問。那女子想了一想,道:“蜀山……”
“蜀山?”江南臉上閃過了一絲詫異,他有些吃驚了。那女子卻嘻嘻一笑,道:“我還沒說完呢,是蜀山山腳下的一個小村子。我要到那裡去看望一位遠房親戚。”
“就你一個人?”江南有些奇怪地問,但語氣卻仍是平淡如死水。那女子點了點頭,道:“是啊。我可是習武之人,懂得拳腳一二,所以家裡人放心我出來。只是不知道這天地之大,竟然有神仙法術一類。”
江南靜靜地聽,一邊緊緊地走,也不答話了。
那女子便逗他幾句:“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江南不回答,默然。
那女子見了,又道:“就是那位夢紗對吧?”
江南還是不回答,但是他的臉上變化着的表情已經清楚地表明瞭答案。
那女子嘻嘻一笑,道:“果然,猜中了。”
江南冷冷地轉過頭來,道:“你,好煩。”說着,加快了腳步往前走去,將那女子遠遠地甩在了後面。誰知那女子並沒有追上來,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右手不停地撫摸着懷裡的猴子的毛茸茸的頭,兩眼中忽然閃過了幾絲哀傷:“你心裡……原來已經有了別的人了……我是不是應該靜靜地離開呢……”
她那懷裡的猴子,忽然擡起了頭,“嗚嗚”地低鳴了幾聲,它似乎能聽懂她的意思。
“算了,我豈是那種主動放棄之輩?”她微微一笑,腳步也加快了,蓮步輕逸如風,速度竟然不亞於江南。她一邊走一邊揚聲問道:“公子,我姓胡,叫瀟湘,你叫什麼名字呢?”她剛說完,心頭中便道:真是的,這不就是明知故問麼……
江南頭也不回地往前疾奔,許久才依稀傳來他的聲音:“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