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瓢潑摔打在她身上、臉上,她周身各處生疼、痠軟,但是她卻堅持着往前衝。
兩邊的樹在雨的澆打下忽而低頭忽然昂首,似乎在那裡詭異地哂笑,樹葉疊重摩擦發出的聲音有些怪異,如似在嘲諷她似的。
村長蔣道腳步有些踉蹌地追着她,一邊威脅似地大喊道:“小椿,你最好別後悔!要是讓我抓到你,一定將你挫骨揚灰!”
然而她將其話置之不理,咬咬牙,在雨中奔走得更急,身上流淌的,似乎不是雨水,而是汗水。
蔣道見小椿奔走如斯之快,心中不禁大急,只惜自己身上穴道還未完全解開,故而只能奔走其後而不能施展輕功。焦急之下,他的眼珠滴溜一轉,左手往袖中一探,手中竟然多了一柄飛刀。
他咧嘴奸笑,心道:“我倒看看你能否躲過我的這一擊!”想着,他在雨中勉強辨認了方向,對準了小椿的右腿,然後以猛勁甩出飛刀!
“呼——”飛刀破空,撕開了雨簾子,擊濺起了許許多多的水花,那細微的水飛濺的聲音似乎在爲它的出擊奏出前奏曲。
但就在這時,小椿忽然跪了下去!
其實不是她跪了下去,而是因爲她心急之下沒有看到身前的坑窪小坑,右腳一不小心踩在了小坑之中,自然是一個踉蹌往地上摔倒,可是她在那剎那仍是用左腳往地上一撐,硬是穩住了身子,只是她未曾想到她的背上還揹着江南,因此,她被江南一壓,身子有些歪斜,看起來就像用右腳跪下去似的。
但她若全身摔倒還好,也許能避過那飛刀,然而她卻頑強地撐住,以跪姿頓住身形反而成就了一大遺憾!
飛刀,在雨的洗禮中沒有變得純潔,反而沾染上了雨的暴戾。
“嗤——”她只覺右臂一酸,好像有什麼東西刺入,接着便是刺痛的感覺涌上頭腦,然後,便是如似刀割的感覺衝上頭腦,令她頓時一陣暈眩。
“嗤——”
又是這一聲,一柄飛刀自她肩膀上透出,帶着血光斜斜沒入不遠處的土裡,她往右臂上看去,只見一個血洞就在她臂上出現,泊泊涌血!
飛刀,又見飛刀!
“嗤——嗤——嗤——”
她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呼,她那右臂血洞陡然變大,接着又是一柄飛刀,砍斷僅存的血絲,整條右臂竟被削下!
“嘭——”她的右臂在雨花中壯麗地摔落,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停落下來……
她只覺眼前一陣暈眩,血從右肩處如爆發的山洪一般噴涌而出,她再也無力撐住身子,只聽得“嘭——”一聲,她摔在了地上,暈死過去……
背上的江南,被震了一震,從她背上摔落在地,靜靜地躺定在地上。
村長蔣道面無表情地走到了兩人面前,冷冷道:“這下你該相信了吧?這可怨不得我了。哼哼……哼哼……呵呵……哈哈哈哈……”他忽然仰頭大笑起來,笑聲,是那般地邪惡,在雨中飄蕩,顯得猖狂之極……
雨,下得更猛了,似乎要衝刷去如此血腥的邪惡,但是,邪惡卻在雨的灌澆下越發的猖狂。
山,在雨中模糊得幾乎難以看見了。
※※※
雨,擊打着兩邊古樹的樹葉,發出“啪啪”的聲音,似乎在鼓動村長蔣道出手。
他笑吟吟地看着小椿,臉色慢慢地沉下來,他心道:“剛纔,我不是說了麼,你又不聽。哼哼,這下,我要讓你看看我的厲害。誰叫你這死臭椿若還活着,就要壞我大事呢?我可是留不得你了!”想到這,他將另一把飛刀拿出來,喃喃道:“我這下就慢慢地割開你的喉嚨,看看你的血能噴濺多高吧!”說着,他伸出拿着飛刀的那隻手,往小椿的脖頸上緩緩地刺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寬大的厚重的手抓住了蔣道的那隻手。
蔣道心中微微有些吃驚,轉頭看去,竟是江南。原來那江南在剛纔從小椿背上摔下時被摔得醒了,一見那村長如此動作,立即伸出手來抓住了村長的手。
而村長蔣道在村口被江南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打法打得怕了,一見他擒拿自己的手,心中怯了一大半,立即一招“泥鰍打滑”施出,“嗖”地縮回手來,倒退兩步,踏出子午馬來顫顫巍巍着雙腳準備迎敵。
江南往小椿的右肩處看去,只見鮮血噴濺如注,臉上陰沉了大半。他冷冷地轉過頭來,目光逼視着村長,從咬合得“嘣嘣”響的齒間吐出一個字來:“滾!”
但是村長並沒有滾,反而臉上一笑,雙腳踏定,抱胸道:“是麼?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讓我滾?”
江南沒有說話,而是冷冷地用眼光逼視着他,似乎要將他的雙眼也給掏出來。
村長蔣道“哼哼”聳肩一笑,道:“你擒拿我的手之時,並沒有什麼力氣,一下子就給我掙脫了,這說明你已經精疲力竭了,還有,你說了‘滾’字卻不動手開打,恐怕就是因爲你已經沒有能力打人,而是隻有嚇人的分了。”說着,他便往前衝出!
江南大喝一聲,道:“那好,看打!”說完,卻抱起了小椿拔腿就跑!
爲何?
原來江南在剛剛走火入魔之時,全身勁力被散去十之八九,他連舉手投足都感到吃力,何況是出手打人?可是他卻自信能抱起小椿逃走。——如果沒有其他人出現的話。
雨,磅礴傾盆,一點一滴都打在了江南身上,也打在了小椿的身上,在她身上與血匯聚成小流滴落下來,每一滴,都點滴在土上,也摔在江南的心裡。
他手軟,腳痛,但是他卻不想停留下來,他只想快逃,然後爲小椿療傷。
前路在暴雨之中隱匿,他在雨中狂奔。
※※※
前路,有個人。
他戴着竹編成的箬笠,身上披着綠蓑衣,在雨中靜靜地候着,那身形看上去與一棵樹無異,任憑風吹雨打而不動分毫。
雨,在他的箬笠上匯聚成溪流,在他眼前交織成又一片雨簾子,但是卻朦朧不了他的視野。
他的雙眼,毒而銳,足以穿透一切看到想要看到的東西。
他手上有刀,那是一柄很好看的刀,在雨滴的澆灌下鋥亮鋥亮的,它也很銳利,但是看起來卻比較溫柔。
那是看起來溫柔如水的刀,卻可以讓你在溫柔之中被無聲無息地奪走了性命。
他不是殺手,但是他卻跟許多人一樣,爲了《龍吟秘笈》而甘願變成殺手。
就如龍威鏢局鏢頭何方嘯一樣,他當了殺手,但是卻失敗了。除了何方嘯之外,還有天龍莊“戲水逍遙人”李天夏、千重門的蘇乾等,都甘願墮落爲殺手來奪得秘笈。
可是他們都失敗了,因爲他們都是追着老乞丐不放。
可是他不會。他獲得的消息也最靈通:江南也知道《龍吟秘笈》所在,而且有可能身上帶有《龍吟秘笈》。
他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第一反應便是接近江南,但是他屢次失敗,因爲他在想要接近時總會被一個人打岔掉:南宮天玄。
所以他只好用最後的手段:用陷阱捕江南,套出《龍吟秘笈》。
他就像一位極有耐心的獵人,在雨中靜靜地等待着他的獵物——江南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