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倩低頭看看扔在地上的那根長杆和錶盤,又看看章雲昆。章雲昆會意,嘆道:“嗨,說了不怕你們笑話,你們猜猜這是幹什麼的?這是我專門從國外郵購的一套所謂的‘捉鬼器材’。”
歐陽倩啞然失笑:“真是沒想到,你不是不信怪力亂神的麼?”
“我現在更不信了。這兩年來我幾乎要將解剖樓掘地三尺,還是沒發現任何線索,說真的,還是因爲葉馨的出現,聽她所說的那些無法解釋的現象,使我產生了‘試一試’的想法。我在一份美國出的雜誌上看到了這套‘捉鬼器材’的介紹。按照一些美國‘捉鬼專家’的理論,所謂鬼魂,其實也是一種物質,一種能量,也能產生‘場’,以電磁波的形式存在。這套器材,其實就是一種捕捉和放大電磁波的儀器,如果有比較強烈的磁場,就會發出嗞嗞拉拉的噪音。當然,如果遇到明顯的熱源,比如沒有嚴密防護的人體,這儀器也會有強烈的反應。所以那些天馮師傅在底樓上班,我一進樓門,這儀器就大叫起來,是明顯有人的信號,我便知道馮師傅在樓裡。除此之外,我雖然每天半夜都來‘探鬼’,至今毫無收穫。”
“可別這麼說,你至少逮住了歐陽倩同學這個‘機靈鬼’。”馮師傅笑着說。
歐陽倩哼了一聲:“馮師傅,難道您真的忍心拿我做誘餌,釣出章老師這條大黑魚嗎?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萬一他是惡鬼怎麼辦?”
馮師傅道:“我腿腳雖然不便,但章老師每次拖着那一大堆東西,也跑不快,所以我早認出了章老師,感覺他是在做什麼研究,但見他既然躲躲閃閃的,直接道破一定不好,就請你出面揭穿了。他如果真是壞人,見我每晚上都那麼礙事,不是早把我切成八塊兒了?就像……你那個朋友的幻覺。”
章雲昆見歐陽倩皺了皺鼻子,忙說:“好了,馮師傅您也不用再多猜了。我也是怕羞,才躲躲閃閃的。我想從今晚起,也可以停止這荒唐的行爲了,仍堅守我過去的理論。”
“哦,什麼理論?”歐陽倩好奇地問。
“所謂‘405謀殺案’,其實根本不存在。”章雲昆充滿自信地說。
歐陽倩使勁地搖頭:“我還是不信有那樣的巧事,每年的同一天都會有女生從那間宿舍跳樓,難道都是自殺?”
“不是自殺又是什麼?如果是他殺,這麼多年,公安局不可能連一點線索都沒有。我這幾年一直花了很大的精力在這一系列墜樓事件的精神病學分析上。我得出的結論也許你更無法相信:所有墜樓的這些女生,都有程度不等的精神病症狀。”
歐陽倩輕輕“啊”了一聲,果然覺得匪夷所思。
“我的碩士畢業論文就是對九個在405室發生的自殺案例進行精神病學分析。對這些死者,我都進行了大量的資料收集和採訪。舉例說吧:第一位死者筱靜是第二位死者蔣育虹的室友兼知心好友,情同姐妹。蔣育虹於1977年春住進了精神病總院,而看上去一切正常的筱靜正是在那一年跳樓身亡。我對這兩位女生的同學、老師和家長進行了深入採訪,終於發現,蔣育虹住院後,筱靜非常難過,整天無精打采,失去了學習和社會活動的興趣,從種種表現看,已經屬於典型的臨牀抑鬱症。而自殺行爲在抑鬱症病人中有相當大比率的表現。
“蔣育虹出院前就得知了筱靜的死訊,據說哭得死去活來。只不過她的幻想症狀已經不復存在,實在也沒有繼續住院的必要。但聽說她重回學校後,對所有的同學都不理不睬,即便有熱心的同學主動同她接觸,她竟會說:‘你又怎麼能替代筱靜呢?’她甚至將筱靜的死歸因於自己,等到了1978年春天的時候,她已會經常說‘筱靜在那邊等我’這類讓人驚懼的話,也就是說,她已經做好了死的打算。可惜當時的人們對精神病的瞭解不夠,只是簡單地將精神病人和‘瘋子’劃等號,忽略了許多正常的心理和精神障礙,這才導致了一些悲劇的發生。後來的各位墜樓女生,如果有時間,我可以逐一……”
歐陽倩忽然插話說:“可是,又怎麼解釋,那些住過精神病院的女生都有幻覺呢?比如說蔣育虹,是什麼導致了她最初的幻覺?後來那數位呢,她們又是因爲什麼導致了幻覺。爲什麼所有的自殺都是在6月16零點這個特殊時段呢?”
“這可以說是我整個調查中最有趣、但又最令人費解的問題。我認爲蔣育虹可能是真正直接產生了幻覺的病人,是她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405住戶。就在她自盡後,她幻覺中的形象,比如對‘月光’的呼喚、白衣女子和碎臉的模樣,又出現在後來自殺女生的意識中,看上去很玄,是不是?但我在調查中發現,蔣育虹多次向周圍同學描述她的幻覺,所以在405那間宿舍連續兩年出事後,這些幻覺的描述就不脛而走,廣泛流傳於學校裡。後幾年墜樓的女生很有可能受到了這個傳說的暗示作用,出現了類似的幻覺,更是選擇了6月16墜樓。
“後來學校意識到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曾三令五申不許繼續傳播這個故事,將這件事做爲思想問題來抓,確是很有效地抑制了許多荒唐謠言的傳播,到了你們這兩級新生,除了‘405謀殺案’還有人提起,具體的內容已經基本上失傳了。”
歐陽倩搖搖頭說:“那就更奇怪了,既然那些幻覺的描述已經基本失傳,但爲什麼會出現在葉馨的夢裡?”
章雲昆想了想說:“我無法解答這個問題,我也無法解答這最初的幻覺是如何產生在蔣育虹腦中,這也是爲什麼我近來還在試圖從解剖樓裡找原因,但我不認爲這樣找下去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至於葉馨的情況,你比我更瞭解,除了‘月光’、白衣女子的碎臉等夢境,她還有許多嚴重的幻覺,比如她父親的亡魂、那個叫謝遜的男生……”
歐陽倩忙打斷道:“她父親好像真的來看過她,就在她得知噩耗的前一晚,還給她留下了一件夾克衫做紀念呢。我回宿舍看過,那夾克衫確實存在。”
章雲昆一愣,揉着額頭想了一會兒:“我也記得她提起過這件夾克,它的出現,一定是有解釋的,比如,會不會她父親因爲早知自己得了絕症,生怕再難見到女兒,就在她離家前塞在她行李中呢?會不會她對日漸衰弱、氣色不好的父親早有患病的預感,纔會睹物思人,之後又將這夾克出現的時間和對父親的思念混在了一起呢?”
歐陽倩也嘆了口氣:“你雖然有些不知所云,但似乎有些道理,總之比較玄。”
章雲昆說:“葉馨這個病例很特殊。她的確有奇怪的幻覺症狀,尤其對謝遜那個男生。但同時,在和她的交往中我能感覺,她有相當強的邏輯分析能力,而且很冷靜,善於剖析自己,這在精神分裂症患者中很少見。我的這個感覺也得到恩師徐海亭的確證。徐醫生從一開始就認爲,葉馨似乎和以前那幾位住院的女生不同,幻覺症狀雖有,卻沒有影響正常的思維。”
歐陽倩心頭一動:“章老師,既然你對精神病學方面這麼在行,我正好可以請教你。葉馨似乎至今還不知道謝遜其實並不存在於她的生活中,她完全在和一個幻影在交流、甚至戀愛,我該不該向她挑明呢 ?”
6月7日10:00
病人探望室裡,葉馨一看見歐陽倩,又露出歡顏:“正擔心你呢,怎麼樣?章雲昆到底在弄什麼鬼?”
歐陽倩將夜間的見聞說了一遍,說到她裹在一身“皮”裡汗流浹背,卻成爲章雲昆“捉鬼器材”有史以來捉住的“第一鬼”,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這兩天,我一直在尋找那個‘依依’的下落,可是單憑着‘依依’這個小名,真不知該從何找起?根據你告訴我日記裡的日期推算,她和小蕭應該是1963級的,我問我媽是不是知道63級裡有個叫‘依依’的女生,她努力回憶了一番,說她是65級的,對63級的女生雖說不太陌生,但並不是都瞭解,沒聽說有叫這個名字的。我逼着她繼續向她認識的老同學打聽,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賣力。”
葉馨想了想:“你還可以問一下‘鐵托’這個名字,他好像很有名的。”
“好,我回去試試,”歐陽倩又似是不經意地問起:“既然說到有名,那謝遜,今天來過了嗎?”
“已經來過兩次了,你來之前,他剛走。”葉馨的眼中溫柔一片。
歐陽倩在心裡嘆了一聲,從皮包裡取出一張照片:“小葉子,讓你看一張帥哥照,想想看,認識這個人嗎?”
葉馨仔細看了看,見照片上是個神態略有些靦腆的男孩子,搖了搖頭:“好像有那麼點印象,大概在學校見過,但肯定不認識,怎麼,是你的白馬?”
雖然有所預料,歐陽倩還是心一沉,又取出另一張照片,是張合影,兩個男生,左邊的正是前一張照片上的那個男孩,右邊的男孩高大挺拔,劍眉朗目,儀表堂堂。
“認識他們嗎?”
葉馨看到照片上右邊的男孩,本想打趣歐陽倩:“原來這纔是真的白馬。”但她擡眼看歐陽倩,一貫輕佻的小倩此刻卻面色凝重,便低頭再看那照片,細細看兩人的神態,心頭忽然現出一絲隱隱的不祥預感。
“我不認識他們……但不知爲什麼,有一種感覺,似曾相識。”
歐陽倩低下頭,將想好的話又在心裡重複了一遍,話到嘴邊,卻又變了味兒:“小葉子,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說了,你一定不要怪我,因爲我……不得不說。”
她一指左邊那個略帶靦腆的男生:“他的名字叫謝遜。”
又一指右邊那個俊朗的男生:“他叫厲志揚。”
葉馨渾身一顫,愕然地盯着歐陽倩,又垂下頭看那照片,沉默良久。在這樣的沉默中,歐陽倩感覺自己成了葉馨,在葉馨的感受中掙扎,竟落下淚來。
而葉馨出奇地冷靜,沒有痛哭,沒有大聲地質疑,只是用手指在照片上那兩個男生的輪廓上一圈一圈地描摹。歐陽倩知道,她聰明的大腦正經受着強烈的衝擊,正在飛快地運轉着,希望能撥開越來越濃的雲霧。
正如歐陽倩所料,葉馨此刻的腦中,痛哭和大聲地質疑已如暴風雨般掠過,或者說,尚未來臨——她先是震驚欲絕,但立刻恢復了平靜,一個個的疑問盤旋在腦海中?
爲什麼自己被送進精神病醫院,是不是旁觀者清,滕良駿對自己,一直就是個正確的診斷?
爲什麼歐陽倩一出山就調查出這麼一個驚人的結果,她知不知道,這個結果有多麼大的摧毀力?
爲什麼要相信歐陽倩?這是不是一個巨大陰謀的一部分?徹底將自己定性爲“精神病”,接受更多的“治療”,直到行屍走肉?
她很快否定了這種可能,不但是因爲她對歐陽倩幾乎無止境地信任,更是因爲做爲謊言,這一切會不攻自破,會成爲有史以來最拙劣的謊言。但如果歐陽倩所言屬實,自己難道不是一直在接受着一個最大的謊言?
但如果接受了這個事實,不是意味着墜落於一個痛苦的地獄?本以爲愛情如花,綻放在自己年輕生命中最艱難的一段日子裡,到頭來卻發現,這花不過是紙做的,莫說經不起風雨,即便在陽光中也會枯萎退色。
可是在她心中,正是這段愛情,陪她度過了這段艱難生活,她永遠不會忘懷。
莫非就是因爲這種感覺,自己就要永遠居住在內心建築的海市蜃樓中?
她迷惑了。
已經不知是多少次,她一開始苦苦思索,就頭痛欲裂。這次也不例外。
眼淚一滴、兩滴、滴滴地落在了那張照片上。葉馨忽然抓住了歐陽倩的雙手,啞聲道:“小倩,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幫我……”
歐陽倩從未見過葉馨如此無助,心裡一酸,淚流得更快,但隨即狠狠搖了搖頭,彷彿這樣就能搖走悲傷,然後向葉馨講述了前兩日去見謝遜的發現,以及和文娛部長的交談。最後又說:“我知道這很難接受,是否接受就全在於你。你可以仔細回憶一下,比如說,他來探望你這麼多次,是否曾給你買過哪怕一樣禮品?”
葉馨一呆,她不用很費力,就能回想起,謝遜從來沒有爲自己買過任何禮品。照理說,這樣的行爲,決不爲戀愛的習俗所接受,只不過葉馨一直認爲謝遜是個粗心又灑脫的男孩,不那麼物質化,反顯得不俗。但今天經歐陽倩點醒,一切似乎順理成章。
雖然她厭惡這樣的順理成章。
這意味着她要開始對抗自己的生活和愛情,尤其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日子裡,她寧可退回虛幻中。
“我還有那晚歌唱大賽的錄音,如果你做好了思想準備,我可以放給你聽。”
葉馨搖了搖頭:“小倩,我相信你,以後再聽吧,等我靜下心以後。但你告訴我,怎麼去接受現實,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有精神分裂?”
歐陽倩一凜,心想:小葉子能問出這樣的話,又怎麼會是精神分裂?
“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懂什麼精神病學,只是有幻覺,並不見得就是精神分裂吧?我想只要你承認了幻覺,又不再沉浸在裡面,應該就算健康了。”
“我現在很怕,不光是因爲這些日子以來,我可能還有其它幻覺,自己也辨不清真僞,更是因爲我覺得無能爲力,很難擺脫那些幻覺。”
歐陽倩再次感覺葉馨應該和她一樣,快樂地生活在精神病院的大牆外:“這麼說,你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確有幻覺?”
“我需要時間,將過去幾個月的生活梳理一遍,也許我會走出來,也許我會越陷越深,我不知道。”葉馨雖然仍是頭痛難忍,仍在努力回憶着近來所經歷的難解之事。
“我會幫你。”歐陽倩看着葉馨痛苦的神情,覺得這句話很蒼白。
從哪裡說起呢?
葉馨知道,自己雖然相信歐陽倩,但拒絕接受她說的事實。
謝遜,你出來,說個明白。
她知道,還是要靠自己,將這一切頭緒理清,無論這樣做的結果會帶來多麼大的苦痛,摧毀多麼美好的夢境。
但再美好的夢境也只是夢境。
葉馨端坐在牀邊,仔細回憶着過去的一幕幕,那被撩亂的生活。但從哪裡說起呢?謝遜,別無選擇,只好從你說起了。
在那個春日的午後,你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學生會辦公室裡,報名參加原創歌手大賽。當時,只有我一個人在場,昏昏欲睡。你似乎並不知道“金毛獅王”的雅號出自金庸的《倚天屠龍記》,你說你要用到鋼琴。
原創歌手大賽上,你遲到了,幾乎要被取消參賽資格。但你最終趕到了,唱了兩首歌,《絕情谷》和《等,等》,而這時的你,似乎對金庸並不陌生——“絕情谷”出自金庸的《神鵰俠侶》,是你在那幾天參加了金庸作品的集訓嗎?奇怪的是,據三班那位女生說,你在同學中早有“金毛獅王”的外號,但怎麼解釋,頭次見面時,你彷彿從未聽說過金庸這個名字?
還是那次比賽,顯然真正的謝遜並沒有出現,因此比賽結果裡,你榜上無名,我還替你叫屈,但從文娛部長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震驚和不解。現在終於知道,原來除了我以外,再沒有人看見你。
然後你出現在南去的火車上,但下了火車,卻執意不隨我去我家。但我在返校的火車上,又遇見了你。兩天後,你又跟着我去宜興找沈衛青,我們一同目睹了沈衛青墜樓的慘劇,但只有我被公安局找去問話,你卻不見了。我一出公安局,你又出現了,陪我回了學校,還因爲說錯了話,惹我生氣。在這兩次旅行中,似乎都只有我一個人見到你。
再次見到你時,我已住進精神病總院,在我情緒最灰暗的時候,你來爲我拭淚,沒有你,我不知道能不能度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每次你來,都是穿了白大褂“混”進來的,從未正式和我在病人探望室裡會面,再次證明,除我之外,似乎並沒有第二個人見到你。
除了汪闌珊。
但正是汪闌珊,看出了我心裡的你,可是她遲遲不肯叫你“謝遜”,終於被我逼不過了,她說:“比如我說出‘謝遜’這個名字,能證明什麼?這只是個名字。”
莫非她能看見你,但不願叫你“謝遜”?
你究竟是誰?
葉馨迷惑了,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又思忖了片刻,漸漸覺得,謝遜只是大半年來諸多跌宕起伏中的一個大浪,要想理順一切,還是要從頭說起。
爲什麼入學不久,就出現了載有白衣少女、曼妙音樂、碎臉的噩夢?這個夢境似乎蔣育虹有過,沈衛青也有過,這些人最後的結局是死亡,自己被預示着同樣的命運。蔣育虹、沈衛青們似乎也都聽說過“月光”,沈衛青甚至查出了“月光”的根源,但他們最後的結局是死亡,自己再次被預示了同樣的命運。
然後是在解剖實驗室裡看見了那近乎完美的標本,可是除了我,沒有任何人能夠看見,本來這又是另一個“幻覺”的例子,但後來在那蕭姓男生的日記裡證實,這標本確有其物。爲什麼只有自己能看見?
同樣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父親的出現。在腦死亡七天後,他怎麼會出現在千里之外的江京校園裡?是幻覺。後來太平間裡,父親的屍體開口說話,自然也是幻覺。但怎麼解釋父親的那件夾克?
真希望沈衛青的墜樓一幕也是幻覺。可惜,這是殘酷的現實。是自殺嗎?如果是,莫非真是命中註定?如果不是,誰殺了沈衛青?是人,還是“非人”?
按照沈衛青的指點,自己摸到了學校檔案館,是誰將最後一年的“月光社檔案”擺在了桌上,還有那張寫着電話號碼的紙條?
得知學校要送我去精神病院後,我奪路而逃,逃出苗圃的那扇小門後,走投無路時,一輛出租車鬼使神差地停在了身邊。那出租是誰叫的?一個女人打的電話。難道天下真有“鬼使神差”的事?
然後是那驚心的一夜,廣播站裡,古怪的聲音從何而來?解剖樓裡,看見馮師傅被分屍,這幻覺又是從何而來?爲何單單是馮師傅?
住進精神病總院以後,所有無法理解的事都圍繞在汪闌珊身上。她到底知道多少和“405謀殺案”相關的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精神病人?一個巫婆?一個優秀但業餘的演員?一個高明的精神分析師?一個殺手?
她爲什麼要殺滕良駿?
如此多的疑問,再想下去,只會換來更劇烈的頭痛。葉馨正準備放棄,眼光落在鄰牀直直平躺着的病友身上,不知爲什麼,那病友使她又想到了解剖樓裡神秘的人體標本。
如果那日記不是個幻覺,人體標本確有其物,說明自己看見了別人看不見的事物。推而廣之,會不會那些所謂幻覺,都是自己能看見,而別人卻看不見的東西?就像汪闌珊,她能讀出人的心理,在別人看來,不也是一種幻覺?
葉馨站起身來,環視這四周,到了自由活動的時間了麼?她急欲見到汪闌珊,或許她能幫助自己走出困惑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