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貞幹搖了搖頭,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他自從回來,身體就一直在變少。”
“變少?”
許元休看了看吳極風的胳膊,若有所思。
他不但是身體在“變少”,似乎連記憶也在“變少”。
“想來,跟紫焱宮的那些傢伙,脫不了干係吧。因此,堂主才讓你過來看看。”
許元休點點頭,看着吳極風,又問道:“丁寶的女人,吳子鳶,你知道嗎?”
“誰?”
吳極風惡狠狠地瞪了許元休一眼,道:
“你少來,你騙不了我。這……這都是幻覺,都是幻覺……對,都是幻覺……”
得。
看樣子,什麼都問不出來了。
莫貞幹看向許元休,突然說道:
“還是堂主他老人家英明啊。”
許元休疑惑地看向他。
莫貞幹用嘴角向吳極風努了努,道:“堂主說過,還是你聰明。”
聽見這句話,許元休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冒出了冷汗。
“只是幸運罷了。”
就在他們說話間,吳極風的右臂,不知何時竟消失不見了。
他的右肩,原本與手臂鏈接的地方,長出光滑的皮膚,全然沒有一點有傷的痕跡。
就好像,他從生下來,就沒有長右臂。
許元休這才醒悟,爲什麼莫貞幹說他的身體是在“變少”,而不是“變小”。
吳極風面向他們,攤開自己的左手,道:
“看,我沒有病,我沒有任何問題。嘻嘻,我沒病,我沒病。嘻嘻嘻嘻……”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細,原來他的嘴,不知在何時,一下子變小了。
這導致他的下半個臉,登時空出來一大片。
“嘻嘻嘻嘻,我沒病,嘻嘻嘻嘻……”
吳極風雖然仍在看着他們,但從他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他此刻連莫貞乾的模樣都不認識了。
他們這兩個師弟,在他眼中,完全變成了陌生人。
許元休看着莫貞幹,問道:“連堂主也沒有辦法嗎?”
莫貞幹搖搖頭,道:“堂主說,最好不要沾染他。”
許元休聽了,不禁謂然一嘆。
想不到,吳極風這個號稱築基期下第一人、和合境巔峰的高手,竟會因爲一日之失,落到這般下場。
許元休此刻想來,他當初能從吳子儀他們手上逃脫,除了吳子儀生性謹慎之外,恐怕更多還是沾了鎮邪符的光。
讓他們心生忌憚。
邪門歪道的事物,對鎮邪符總會有些忌諱。
嗯?
難道這吳極風,連一張鎮邪符都沒嗎?
許元休想要放出神念,在吳極風身上好好檢查一番。
陡然,他又想起莫貞乾的話:
“堂主說,最好不要沾染他。”
想到這裡,許元休又生生地止住了。
“再問也沒有意義了,咱們走吧。”
莫貞乾點點頭,一副唯許元休馬首是瞻的樣子。
這一次出去,許元休走在前面,莫貞幹則默默落在後面。
剛走出四五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
“許道友,請留步。”
許元休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
他能感覺到,吳極風在剛剛的一剎那,已停止了瘋癲。
“許道友,紫焱宮隨時歡迎你來。”
許元休站着不動,他突然間想明白了些什麼。
然後,微微扭頭,轉向西方。
他深邃的目光,似乎越出了土層、越過了崇山峻嶺,越過層層密林,直到某座小河邊的宅院之外。
在那裡,某個房間中,他似乎看到,吳子鳶正躺在牀上。
她的肚皮,正在一點一點地變大。
許元休攸地收回雙目中的精光,冷冷地道:
“我可以將你這句話,理解爲挑釁呢,還是誠懇的善意呢?”
莫貞幹腦袋一動,便要扭回頭去看。
許元休突然反手向後一按,將他腦袋按住。
沉默。
沉默了一會,“吳極風”再度開口,用細細的聲音道:
“許道友千萬不要誤會,我對閣下沒有任何惡意,還望你不要出手。”
許元休聽了,淡淡地道:“明白就好。”
他頓了一頓,再度說道:“若再不成,你可以來找我,我還可以幫你們再取陰陽胎。”
沉默了片刻。
“多謝。”
然後,身後再度傳來,吳極風那細細的嬉笑聲。
許元休不再理會,邁步向前走去。
走了一段,許元休突然有所感應,察覺到有一道目光在注視着自己。
他心中一怔,循着目光看去。
只見左前方的一間牢房裡,坐着一個瘦弱的青年。
長髮覆面。
方纔就是他在看自己。
只是當許元休扭過頭來時,他卻又收回了目光,低下頭。
此人……怎麼看着好生眼熟呢?
許元休暗自詫異,按理來說,自己不大可能會認識這裡的人啊?
他暗暗納罕,又看了他幾眼,還是摸不着頭腦。
或許是自己有些神經過敏了吧。
許元休不再琢磨,繼續往前走。
不大一會,便來到地牢的入口,那口旱井的井底。
一縷陽光,順着井口照射下來,灑在他身上。
許元休猛地頓住腳步,他突然間想起來,那人是誰了。
他當初被上院道人“相中”,拉去“結緣”。
而如今,他應當,身在封壇之中,做替死人芻纔對。
馮嘉蔭!
他怎麼會在這?
許元休想不明白。
不過這事也不好直接問莫貞幹。
兩人出了地牢,便來到“法堂”,跟黎春友彙報。
關於吳極風的具體情形,現在什麼也問不出來了,許元休也不好隨意推測,只將所見的事實講了一遍。
莫貞幹補充道:“不管怎麼說,這事肯定跟紫焱宮弟子脫不了關係。我們要不要……”
黎春友冷冷地道:“要怎樣,跑去將他們殺了?”
莫貞幹縮了縮脖子,不敢言語了。
黎春友“哼”了一聲,道:“這紫焱宮詭異得緊。今後你們撞見了,儘量繞開。”
“是。”
從法堂出來,兩人一邊往外走,許元休問道:“咱們現在有什麼案子?”
“只有一件徐龍的。”
徐龍這件案子,最後只怕多數會不了了之。
許元休道:“回頭你將案卷給我,我看一看。”
“好。”
“哦,對了,別的案子也都給我看看,我瞭解一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