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貞幹傳音道:“師弟,不要衝動,咱們暫且忍讓,等……等回到山門再想辦法。咱們四個綁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他說這句話,顯然連自己都不相信。
回到朝生觀稟報又能怎樣,難道朝生觀會爲了陳雅茹一個區區下院弟子,去向道皇宮要人?
“嘭”的一聲,胡云天將手中的銀盃捏碎,但仍是一言不發。
葉駒饒有興趣地看着四人的反應,他似乎十分喜歡欣賞他們這副模樣。
他淡淡地道:“許兄這是拒絕我了,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他的臉上雖然仍帶着笑意,聲音卻已有些冷了下來。
許元休道:“不錯。”
葉駒一拍桌子,叫道:“好——
我就喜歡許兄這種有個性的人。”
他口中說着“喜歡”,然而下一刻,一揮手,一道青光,噴涌而出。
正是今日他大展神威之際所用的那把青色飛劍。
衆人皆是一驚,誰也沒料到,這葉駒面對朝生觀的弟子,也是說動手就動手,事先毫無半分徵兆。
青色劍芒噴出,劃過一道弧線,直飛向許元休。
沿途穿過大殿中央,輕易就將飛劍所經過的四名糾纏在一起的修士洞穿。
噴涌的鮮血,登時撒起漫天的血霧,將一大片舞動的飛蝶都染成了紅色。
被洞穿胸腹的幾名修士,竟似是渾然不覺,一邊噴着血,一邊糾纏扭動着。
說時遲、那時快。
自葉駒揮手時起,一道青光噴出,眨眼便到了許元休近前。
許元休不及多想,立刻祭出灰三所贈的那把鏽劍,阻攔青色飛劍;同時一腳踢翻身前的桌案,就要摸出一張“六甲將軍符”拍在身上。
鏽劍和青色飛劍撞擊在一起,只聽“錚”的一聲響,兩把飛劍同時被反彈而回。
青色飛劍像是一個醉漢一般,歪歪扭扭地飛了兩下,突然從中而斷。
劍身的青芒,瞬間暗淡下來。
斷裂成兩半的飛劍,墜落。
葉駒騰地站起身來,雙手按住身前的桌子,急劇地顫抖了幾下。
他滿臉震驚,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以至於表情一時間有些呆滯。
呆滯的臉龐上,臉頰的肌肉不自覺地跳動了兩下,隱隱露出一絲驚恐之色。
這把青色飛劍,看來未必是其自身所有,而是他出宮執行任務時,門派臨時賜下的。
回宮之際,怕是還要交還。
然而如今……
隨着他的動作,滿堂的絲竹樂聲、歌聲,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些呵呵的傻笑聲,餘音未歇。
殿中那四名被洞穿的修士,“噗”地倒地。
剩餘的“舞着”也逐漸清醒過來,看到互相的情景,都是一驚,連忙分開,一張張臉孔,變得極其難看。
一時間,恨不得地上馬上現出一個裂縫,立刻鑽進去。
不過,此刻的殿中,卻無人有興趣去理會他們。
胡云天、莫貞幹、陳雅茹。
六道目光,都緊緊盯着懸浮在許元休身前的那把鏽跡斑斑的劍上。
莫說他們,就連許元休自己都沒想到,這把鏽劍,竟如此了得。
居然一擊之下,就直接斬斷了葉駒的飛劍!
過了好一會,葉駒臉頰的肌肉才停止了跳動,他臉上的神情才逐漸恢復過來,惡狠狠地盯着許元休。
看樣子,恨不得立刻就要吃了他。
許元休全神戒備,同樣毫不示弱地以目光回視。
四目之中,皆是一片冰涼之意。
許元休心中暗道:“此子行爲乖張、喜怒無常,斷不可留。”
然後,他突然收回鏽劍,雙手抱拳,道:“感謝葉道友盛情,容後答謝,我等先行告辭。”
葉駒臉色倏然一變,又變成了一副笑臉,同樣抱拳道:“許道友太客氣了,疏有怠慢,望請海涵。”
“葉道友太客氣了。”
“請便。”
“留步。”
一時間,劍拔弩張的壓抑氣氛,突然化解。
許元休跟葉駒言笑晏晏,恍然間如多年老友一盤,看得一旁的陳雅茹三人目瞪口呆。
好一通虛情假意的客套完,許元休伸手一拉陳雅茹,邁步向殿外走去。
胡云天跟莫貞幹對視一眼,也急忙跟上。
四人出了大殿,門口早有一名將軍等候,對他們行禮道:“四位大人的住處已經安排好了,請隨我來。”
許元休一擺手,道:“頭前帶路。”
衆人一同向外走,另外有一隊人迎面錯過,提着水桶抹布等物什,匆匆進入大殿準備清理。
看樣子,不說是葉駒早安排下的,恐怕誰也不信。
一路上,衆人默然無語,直到來到距離郡府不遠處的一座樓閣雅緻的客棧,那名帶路的將軍才抱拳辭去。
胡云天掃視一眼,見客棧外的街道上空蕩蕩的, 沒有一個人影,便壓低聲音道: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
莫貞乾和陳雅茹回頭看向他,都點了點頭。後者回身問道:“元休,你……元休?”
就在他們剛剛一扭頭的功夫,原本就站在一旁的許元休,竟然突兀地消失不見了。
陳雅茹訝異地四處看去,夜色沉沉,卻哪裡能見到半個人影?
胡云天也是一呆,道:“他開罪了葉駒,會不會……直接遁走了?”
莫貞幹搖搖頭,道:“他已經跟咱們到了這裡,即便要走,那也是一起走,怎會自個兒離開……”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間想到了什麼,猛然頓住,然後一臉震驚地擡起頭,看向陳雅茹。
陳雅茹此刻也已省悟,點點頭道:“沒錯,他恐怕是又回去了。”
胡云天一怔,道:“怎麼可能,他回去做什麼,難道他還要想……”
莫貞乾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欽佩之色,道:“看來,他是想殺了那姓葉的。”
胡云天“咕咚”嚥了口口水,臉上仍有些難以置信,搖頭道:“太冒失了,太冒失了……咦,陳師妹,你到哪裡去?”
原來正在他說話間,陳雅茹已經反身往郡府的方向走去,卻被莫貞幹攔住。
莫貞幹道:“陳師妹,你聽我一句。許師弟既然悄悄走了,那就是不想讓你插手。所以,你還是別去添亂了。”
陳雅茹怒道:“我怎麼就是去添……添……”
說了兩個“添”字,聲音卻越來越微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