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寅寅落地之後,一邊緩緩踱着步子,一邊四下觀察,似乎是在確認自己的位置一般。
最終,他將目光鎖定到位於這片區域中央的一株大樹上,然後信步走來,到了大樹身前。
他先擡眼打量了一番。
然後,關寅寅開始圍着這棵大樹繞圈。
繞着這棵樹向左轉了三圈,又向右轉了六圈,又向左轉了九圈。
最後,回到原位,伸手向着樹幹拍了三下。
粗大的樹幹上,突然間開了一扇小門。
小門之中,漆黑一片。
關寅寅向裡看了一眼,然後擡腳走了進去。
裡面是一個空間不大的圓形樹洞,四面都是粗糙而乾枯的樹幹。
單看裡面的情景,很難想象這棵大樹會長得如此豐茂、樹葉會如此濃綠。
樹洞的中央,地面上,盤坐着一個人。
身披一件黑色的斗篷,將他全身都籠罩住了。
許元休神念一掃之下,立刻就確認,這正是聶伯良上次見的那個中年男子。
看到有人進來,那中年男子卻仍垂着頭,一言不發。
關寅寅看着他,忽然笑道:“天楛道人,別來無恙啊。”
他說了一句,向前邁出了一步,一身玄色道袍,幾乎要碰到了他黑色斗篷的帽檐。
“怎麼不說話呢,莫非是認爲晚輩不配跟您交談?”
關寅寅一邊說着,一邊慢慢地踱着步子,在這個不大的樹洞裡,圍着他轉圈。
一邊轉着圈,他突然一伸手,將他身上的黑色斗篷扯了下來。
關寅寅一邊仔細打量着這件黑色斗篷,一邊仍緩緩踱步。
然後,他將黑色斗篷一甩,披在自己身上。
這時,他已經轉一圈之後,又回到了原位。
關寅寅看着盤膝而坐的中年男子,笑道:“怎麼樣,我穿是不是也很合身?”
說完,停了一會,見他仍不說話,關寅寅像是纔想起了什麼,伸手一拍腦門,笑着道:
“你看看我,都忘記了,你已經死了……”
許元休此時已經飛到距他二十里內,他落下飛劍,來到河邊一株大樹旁,看着關寅寅自娛自樂地表演,不禁有些無語。
以前他怎麼沒發現,這人竟是個逗比?
哦,他跟他也不熟。
關寅寅“嘖嘖”兩聲,擡頭四下看了看,然後俯下身子,將天楛道人的屍體抱起,猛地向上一摜。
天楛道人的屍體,就被插入上方的樹幹中,只剩下一小節小腿和腳露在外面,微微晃動。
關寅寅擡頭看了看,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拍了拍雙手並不存在的塵土,似乎十分滿意。
然後,他盤起而坐,全身都籠罩在了黑色斗篷裡。
乍然一看,跟方纔坐在那的天楛道人,幾乎沒什麼區別。
他這一坐,就再也不動一動。
直到天光大亮。
直到夜幕降臨。
直到次日清晨。
直到有一個夜晚降臨。
就像是……
他已經完全替代了天楛道人,變成了樹窟中人。
在這兩天一夜多的時間裡,許元休也沒怎麼休息。
雖然他不明白,天楛道人爲何會莫名其妙地死掉。
但卻隱隱猜出關寅寅來此的目的。
不過,最讓他無法理解的,還是吳極風。
兩天一夜,吳極風一直呆在丁寶宅中,沒有移動分毫。
看起來,
這三男一女,似乎相處得很好的樣子。
直到今夜。
有一個人,突然闖入許元休的視野。
這是一個青年,三十出頭的年紀,相貌平平無奇,穿着一件灰色長袍。
他悄默聲地來到,然後先繞着這片區域飛了好幾圈,才最終在那棵大樹旁降落。
一副十分謹慎的模樣。
他像關寅寅一樣,繞着樹左轉了三圈,右轉了六圈,又向左轉了九圈,拍了樹幹三下。
然後,進入樹幹中。
關寅寅披着黑斗篷,仍舊端坐不動,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來人看了他一眼,也不疑有他,將手中一個用黑布包裹的長方形物什遞給了他。
關寅寅伸手接過,將黑布包裹打開,裡面是兩塊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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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這兩塊令牌,關寅寅“嘿嘿”一笑,道:
“感謝你,大老遠地將朝生令送來給我。”
一邊說着,他細細地打量着手中的兩塊朝生令,最終拿起其中的一塊,舉了起來,對着並不存在的“太陽光”照了照,然後“嘖嘖”幾聲,道:
“都說你們玄天門煉器技術極佳,我原本還不相信。嘖嘖嘖,這朝生令仿製得可真好,近乎可以以假亂真了。”
來人面色大變,退後一步,一臉震驚地看着他:
“你是誰?我……我師叔呢?”
他一邊說着,兩隻手中已各捏了一張符。
關寅寅不緊不慢地將兩塊朝生令收入懷中, 然後仰起頭,衝着上方挑了挑眼睛,還吹了個口哨。
來人擡頭看去,便發現掉在樹洞上的兩隻腳。
他一臉難以置信地看向關寅寅,道:“你……你殺了我天楛師叔?這不可能……”
關寅寅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笑道:“殺築基道人,我哪裡有那個本事?
不過,在我們朝生觀,能殺死天楛的人……那可就多了。”
來人臉色再度一變,眼睛向左右瞟了瞟,顯得十分不安。
關寅寅看着他緊張的樣子,反而更加得意,笑道:“你省省吧,我們朝生觀的築基期大人,怎麼會有空理會你這等小嘍囉?”
灰衣青年一臉忌憚地盯着關寅寅,道:“你我兩門剛簽了協議的,現在是停戰……”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關寅寅的臉色便倏然一變,一臉惡狠狠地盯着他,道:“停戰約書裡寫得明明白白,雙方不準踏入對方境界,你如今在哪?”
灰衣青年臉色一白:“我……我……”
他“我”了幾聲,卻連一個多餘的字都說不出來。
關寅寅“哼”了一聲:“在我們鏡州佈置秘密聯絡點,還妄圖打入我們朝生觀內部。你們以爲,我們都不知道嗎?別忘了,這裡可是鏡州,不是你們梁州!”
灰衣青年眉樑一跳,手中的符便丟了出去,同時向後猛退,直接撞破了樹幹,整個人像弩矢一樣激射而出,瞬間離開大樹,來到三十丈外。
然後,他一頓足,人便跳到空中,就要御劍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