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此番前來所爲何事?不會就是爲了告訴我續命草的來歷和你手裡有它吧?”花燭淚問。
陸影紗不答反問,“我要是說救小妖,你信麼?”
“救她?”花燭淚略微吃驚,隨即一想,陸影紗根本沒有理由和立場會救小妖。她略一思索,即時明白其中過場。陸影紗是爲她而來,卻不好明言,只得轉而說是爲了小妖。
“信就到轎裡來,不信,我立即帶着人走。”陸影紗也不跟花燭淚再多說廢話。如果花燭淚因爲介懷那一夜的事情而不願意進到轎裡來,那麼小妖在花燭淚心裡的份量也不過爾爾,小妖的生死自然也就無關緊要。如果花燭淚願意過來,這是個改善花燭淚對她態度的機會。以花燭淚的性子真能爲了小妖而放下她與之前的“過節”,那麼小妖也定然不能長留。
花燭淚低頭看向在懷裡熟睡的小妖,心情不免沉重下來。小妖不願意活,又處處與自己作對爲難,她這麼費心費力地去救,甚至需要接受陸影紗的幫助,值麼?可見到小妖在她的懷裡睡得這麼安穩,均勻的呼吸,乖巧的模樣,又打心眼裡感到疼惜。如果不是小妖連遭重創,又何至於落到如今這等境地、弄成如今這般模樣?她低嘆口氣,抱着小妖,踏着大轎的階梯,進入轎中。
花燭淚鑽進轎裡,便見陸影紗虛弱地臥於軟榻上,臉上的肌膚有些蒼白,眼眸也不若往日那般灼耀逼人,慵懶無神頗有幾分小妖平時的模樣。看到陸影紗這模樣,花燭淚就知道陸影紗的傷沒好,說不定連行動都困難。她不禁疑惑,陸影紗頂着這副重傷的身子跑出來,就真是爲了她或者是小妖?
“抱她過來。”陸影紗低聲說,也略微把身子坐正了些。轎裡的地方有限,擺了張寬大的軟榻和茶几,就只剩下婢女站腳的地方。她環顧一圈四周,還真找不到安頓小妖和花燭淚的地方。她倒是想讓人把小妖隨便往面前的地毯上一丟就了事,可這是花燭淚的心頭寶,她真這樣子幹了,指不定花燭淚的鳳血刀就落到她脖子上來了。
花燭淚到了陸影紗的身邊,挑起眉頭,盯着陸影紗,看她想幹什麼。
陸影紗擡起手,將手指搭在小妖的腕脈上探小妖的脈。既然花燭淚這麼寶貝小妖,就讓花燭淚多抱會兒吧,反正她不樂意把自己的軟榻讓給小妖睡,花燭淚如果想蹭上來,她倒是很樂意接受。陸影紗探過小妖的脈,又掀開小妖的眼皮查看了下眼瞳與眼球,再仔細地看過小妖的氣色,最後從頭上拔下支簪子挑破點小妖的手指,沾了點血在簪子上湊到鼻尖仔細地聞辯了下味道,眉頭也隨即皺了起來。她問花燭淚,“她這樣嗜睡有多久了?”這麼大的動靜小妖都沒醒,她最初以爲小妖被點了睡穴,剛纔把脈才發現是因爲藥物的關係。再聞到藥中那些藥毒成分,一推算毒性,陸影紗的心裡已得出答應,但還是需要和花燭淚確認一下。
“半個月以上吧。”花燭淚答後,問,“怎麼?有什麼不對?”聽陸影紗專門問到這一點,花燭淚難免覺得小妖的嗜睡有問題。
半個月?她以爲最多也才三五天而已。小妖的毒傷,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許多。陸影紗揉了揉額頭,神情裡透着幾分凝重,她又問,“花燭淚,你一直按照你在棄谷治她的法子在治她?”
花燭淚點頭,坦白承認,“是。”她也覺得這法子很不妥,可她只會這法子。也正是因爲知道這法子的不妥,才把小妖送去藥王那裡。可聽到陸影紗這麼問,她覺得自己似乎治小妖的法子錯大了。
難怪!陸影紗心想,小妖現在還活着也真的是個奇蹟了,江湖的人沒傳錯她。她低嘆口氣,說,“中毒太深……”側揚起頭,望向花燭淚,話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花燭淚的心一緊,看陸影紗這神情,小妖的毒勢只怕……“到底有沒有救?你別告訴我續命草對她都沒用了!”說到這裡,花燭淚難免有幾分暴躁。
“以她現在的情況,她最多隻能再活半個月,就算服了藥王開的藥——”她盯着花燭淚,一字一句地說,“命不過半年!她身上的毒已經開始侵蝕她的大腦,她現在只是嗜睡,到後面還會有更多症狀表現出來,到最後就是昏迷、死亡。如果她體內只有烏啼霜的毒,或者是再多十幾種我也能解!可……”陸影紗真是佩服花燭淚得緊,這全天下的毒,只怕都在小妖的身上用過一遍吧!以毒攻毒,是見效最快的法子,同時也是最傷身體、最惡劣的法子!
花燭淚的臉色“刷”地一下子轉爲蒼白,腦子頓時一片空白。她早知道小妖活不長久,可聽到這結論仍不免有點難以接受。“沒別的法子了麼?”花燭淚問,突然覺得有些六神無主。怎麼會這樣?就不能用藥保她麼?只能活半年,怎麼只能活半年?花燭淚的心裡泛起一陣痠痛,雙臂更加用力地抱緊小妖。她總覺得她和小妖之間還有很多事情可以發生,還有很長的路可以一起走,她還可以守在小妖的身邊很久,還可以爲小妖做很多事,可以救小妖很多很多次,今天陸影紗卻告訴她小妖最多隻可以活半年。
陸影紗目不轉睛地盯着花燭淚,看到花燭淚一副飽受打擊的模樣,陸影紗不禁在心裡問,小妖對花燭淚來說就真的那麼重要麼?“沒別的法子!”就算有,她也不願意用。如果小妖活着,會是她和花燭淚之間最大的障礙。那就讓小妖成爲花燭淚心中的一個念想吧?再深的念想,也敵不過時間。陸影紗別過臉,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不再去看花燭淚那一方。她要的是花燭淚,小妖活着對她來說只能是障礙,她捨得用花燭淚的一時傷心去換與花燭淚的天長地久。
花燭淚很快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那治吧,能活半年也好。不過,陸影紗,你能幫我一個忙麼?若你答應,那一夜發生的事情,我不再追究。”這是她最大的讓步!
陸影紗聞言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她肯提出救小妖,爲的不就是這個麼!“你說。”她很爽快地應承。
“替小妖壓制住體內所有的毒性,讓她活蹦亂跳地活過這半年,還有,別告訴她實情,只說……毒全解了。”
陸影紗略一沉吟,說,“有點困難,但能辦到。”突然她的眼睛一亮,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於是又以十分婉轉的口氣問:“我要是幫了你這個忙,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心裡撥着算計的算盤、連連賊笑,表現出來的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謹慎、示弱模樣。
花燭淚低嘆口氣,說,“你說,看是否在我能力的範圍內。”求人,自然得付出相應的報酬的代價。陸影紗沒高調提出要求,已是給她面子。
陸影紗輕笑着問,“交個朋友,如何?”她含笑睨着花燭淚,輕聲說,“說實話,被你千里追殺的滋味真不好受,那感覺真像脖子上隨時懸了把刀,睡不安穩吶。”說得好像很痛苦,其實她很享受被花燭淚千里追殺的過程!不過,若是與讓花燭淚承歡身下相比,她更喜歡後者。
花燭淚見陸影紗笑得坦誠,可眼眸裡閃的盡是賊光,頓時警戒心起,“你不會是有所謀求吧?”想起那一夜,想起之後陸影紗對自己的種種招惹和挑逗,除非她是小妖這樣的感情白癡,否則不會不懂陸影紗的用心。用什麼怕被她千里追殺作幌子,想矇混她的視線?當她笨蛋啊!
陸影紗看到花燭淚的神情和反應就知道自己的算計被花燭淚看出來了,唉,真不好騙啊。你說你要是像酒醉後那樣該多好?可現在花燭淚很清醒,一滴酒都沒沾,腦子靈光得很。於是,陸影紗不得不擺出很誠心的態度,說:“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如果你還介意那天的事情,那這樣好了,我脫光衣服躺牀上,換你來非禮我,讓你報了那天之仇,怎麼樣?”睡到一張牀上,誰攻誰受不是親熱?
花燭淚眯起眼睛瞅向陸影紗,紫眼怪還敢把這事情說出來?還是在邊上還有這麼多婢女的情況下!視線飛快地掃過轎中的婢女,她在考慮要不要殺人滅口,卻又見這些婢女個個跟木愣子一樣,似乎蠻懂“規矩”,想到自己還要靠陸影紗救小妖,於是把殺人滅口的念頭暫時擱下,又把視線落回陸影紗的身上,她欺過去,想要逼近陸影紗,可懷裡還抱着個小妖在這裡礙事,於是到軟榻邊上,讓陸影紗挪邊上點。
陸影紗挑眉,花燭淚還真把人往她這裡放?卻還是讓了蜷起腿朝邊上挪了點,把軟榻裡面的地方讓給小妖睡。
花燭淚把小妖放到軟榻上後,欺近陸影紗,挑起陸影紗的下巴,湊到陸影紗的臉上,問,“真讓我非禮回來?”視線落在陸影紗的眼裡,想看出幾分真實性。
陸影紗忍住笑,很認真地點頭,“真的,我怕被你追殺和記恨,所以二者選其一,讓你非禮回來好了。”
花燭淚嫌棄地白她一眼。之前陸影紗那樣說,她還真有幾分興趣,可現在陸影紗這樣倒讓她沒勁了。她還是喜歡小妖那樣又彆扭又鬧的,撲起來纔有征服的成就感。她斜眼瞅着陸影紗,卻見陸影紗眼裡堆滿笑意,連眼角都笑得向上揚。花燭淚又眯起眼盯着陸影紗,心想:這紫眼怪到底在心裡打什麼算盤?她的眼珠子一轉,說,“你要真有心現在就脫光衣服。”
“你——”陸影紗的神色一變,雖沒惱,卻有幾分爲難!這花燭淚存心折騰她不是?這天還沒黑,旁邊一大堆手下、婢女,讓她脫光衣服躺轎子裡和花燭淚乾那事情——她越想越惱,羞恨地咬牙叫道,“你怎麼不去死?”臉色一下子冷下來,擡腿就朝花燭淚踢去,一動又觸到旁邊那個睡熟的“冰坨子”,憤聲喊道,“花燭淚,你別太過分,惹惱了我,當心我把小妖煉成藥人!”話一脫口,才突然驚覺到失言,忙閉嘴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