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來的時候,我拿回了慧生的信,摩挲着那光滑的白色紙質,我無聲的笑了。
擠過兩場簽唱會,看過一場演唱會,參加過一次選秀,出過一張新專輯無疾而終,拍過一部擔任女二號的電視劇,我想我終於給慧生一個滿意的交代,我常常會想,如果我一早知道這條路如此艱難,我還會不會義無反顧的踏上去?
就像是獨自走過了漫長的旅途,終於到了所謂的目的地,可是我看到了什麼呢?遠方除了遙遠,竟然一無所有,心像缺了個洞一樣變得那麼空洞。
如今,旅途結束,我想我該回去了。
只等着安東隅回來,我就把信交給他,然後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再也沒有任何交集,只有退出他的世界,我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經過這麼多事情,我終於厭倦了。
我洗了澡,吹乾了頭髮,換了一套乾淨的睡衣,看泛黃的天空隱隱出現一朵彤雲,血腥猙獰的飄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又要下雨了。
我鋪好了被子,然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房間裡一片漆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覺得睡夢中聞到一絲烈火夾雜的煙味,敏感的我立刻睜開眼睛,俯下身子劇烈的咳嗽起來,咳了半天非但沒有好受點,煙味卻更加濃烈起來,這種味道異常熟悉,熟悉得可怕。
我意識到不好,打開窗戶便往下看,底樓濃煙遮天,附近能見度非常低,只見隱約三三兩兩的人聚集在樓下,驚魂未定的指指點點。
失火了!我剛剛反應過來,門就被撞開了,阿蔡急切的聲音傳來,“鯊魚,你在嗎?”
“千萬不要開燈,我在這裡,馬上過來。”我定了定驚,然後摸索着向他靠近,終於摸到他的身體,頓時安心的長嘆了一口氣。
“走,我先帶你下去。”阿蔡帶我七拐八拐,從安全通道離開,到了江洲賓館門口,幸好這個時候呆在賓館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都在劇組趕戲,我癱倒在地上,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
同樣的場景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在我身上,那些慘叫聲,求救聲,聲聲不絕,像鑽進耳膜的蟲,令人毛骨悚然,我不禁捂着耳朵,眼眶泛起了點點淚光,像只貓一樣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本來火勢並不大,突然颳起了一陣風,緊接着,由裡面向外面躥起了火苗,且越燒越旺,這裡又與世隔絕,消防員一時半會趕不過來。
望着那一片觸目驚心的火,熊熊的燃燒着,似乎要將這個平時人滿爲患的賓館化爲灰燼,我發軟的腿邁不開步子,凝滯的思緒只知道重複着同一個想法,我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我忘記了什麼?
一輛奧迪風馳電掣般的開過來,艾倫載着安東隅和蘇闌珊停在離賓館幾米遠的路邊,安東隅趕緊衝上來問阿蔡發生了怎麼回事。
“起火的那一瞬間太快了,”阿蔡告訴安東隅,他跟道具師在二樓喝酒,突然很多人衝下來紛紛往外跑,說是起火了,於是他也慌忙逃跑,跑了一半又想到我會不會還在房間裡,又衝上了四樓,具體失火的原因他也不是很清楚。安東隅看着濃煙密佈的賓館,又看了看癱成一團的我,終於輕輕吁了口氣。
“我就說了沒事,”艾倫責怪安東隅,“你非要回來看看,反正也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真是的。”
我看見安東隅微微嘆息的臉,我終於想起我忘了什麼了!
“我的信,我的信還在裡面!”我馬上從地上爬起來,要往裡面衝。
安東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我的手臂,“你要幹什麼!你瘋了嗎,這麼大的火你看不見麼!”
這時附近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名民警正在路口疏導交通。6輛消防車趕到,消防隊員身背氧氣瓶,戴着防毒面具,正拿着水槍往火場裡衝。
我一把推開他,“放開我,我的信還在裡面。”
他上前把我重新拽回來,鐵青的臉嚴肅寒冷,“不準去,太危險了。”
我根本顧不上他說些什麼,就算他說了也聽不見,我的腦海裡全是慧生憔悴悲傷的臉,乾涸的井一般的眼睛,和她瘦骨嶙峋的手。她艱難而決絕要我發誓,如果我違背誓言,我就顛沛流離,孤獨終老。
他見我伸長了脖子,掙扎着要往火災現場進去,便衝艾倫吼了一聲,“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把她拉住!”
艾倫扭扭捏捏的上來,他人高馬大,力氣也大,“哎呀呀,聖瑪麗,你這是幹什麼啊,你怎麼盡搞出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然而他話還未說完,就發出一聲慘叫,“啊!痛死了!”
我狠狠咬了他一口,在阿蔡和安東隅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迅速掀起警戒線衝了進去。
“不得了了!有人衝進去了!”
熱浪撲面而來,我顧不了那麼多,後面傳來陣陣驚叫,清晰而又刺耳,這一刻,什麼都不再重要了,我甚至忘了我怕火的事實,一心只想着要趕快去四樓,拿回屬於東隅那封信。
身後傳來一聲蘇闌珊的尖叫,“orient!你回來!”
“天啊,又有人進去了!”衆人大叫。
怎麼回事,他也進來了嗎?我試探着回頭,然而卻被重重的嗆了一口濃煙,“咳咳…….”
“桑榆!桑榆!”看不見他的人,他的聲音卻清晰地傳來,“你聽我說,彎腰,把腰彎下,千萬不要直起身子!我馬上就過來,你現在在哪裡?”
我馬上把腰彎下,果然順暢了許多,我捂着鼻子,繼續前行,“你不要跟着我,我要去四樓拿東西。”
“好好,我不阻止你,”他終於妥協,“你現在告訴我,你在什麼位置?”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眼前到處都是火苗,我貓着腰無聲躲着他,迅速往上面跑去,下面吵吵嚷嚷的,我想一定有很多消防員進來了,等他們發現東隅一定會把他強行拉出去。
大火噼裡啪啦的燒着,牆上不斷掉下燃燒脫落的隔離板,我躲着火苗子,每走一步都是那麼艱難而危險,在一步一挪中終於溜到了四樓,火勢幸好還沒有蔓延到四樓,門也沒有關,我往桌子上一摸索,摸到那封信如獲珍寶放在胸口,我滿意的笑了。
拿到信我才意識到火勢有多兇猛,此刻我已經完全清醒過來,順着樓梯剛下了兩層,才發現自己腿已經軟的沒有一點力氣,“桑榆!”他的聲音又一次出現在我身後,儘管已經嘶啞,我還是能聽出他的聲音,此時火光沖天,我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堅毅的臉。
他知道他攔不住我,可是他避開了消防隊員,一直在樓梯口等我,好像要等到我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