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相信,這個世界是衆生平等的,上帝對人是公平的,沒有誰能逃得過生老病死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是我才發現,除了生老病死,幾乎沒有什麼是公平的。平等到底意味着什麼呢?也許是對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有錢人而言的,抱着貧窮,抱着卑微,就必須忍受着差距帶來的鄙視,刺痛,不以爲然。
我意識到等級已經將我們徹底分隔兩端,想要見到東隅,絕非易事。
難道我一生就註定孤獨終老,顛沛流離?
我揉揉發酸的眼睛,慧生老師,我見不到東隅,你就讓我孤獨一輩子吧!
“你別哭啊!喂!”他急得勸我想開一點。
“我沒有哭。”我埋着頭,有氣無力的說。
看着天快要黑了,我起身向他告辭,
“我回去了,今天真是難忘的一天,謝謝你讓我明白了這麼多。”
他塞給我一張名片,“我叫蔡恆,人家都叫我阿蔡,以後要有什麼事,就打名片上的電話找我。”
我低頭一看,哪是什麼名片,是他自己塗鴉的一張小紙片,寫的“未來的東方國際最無敵最偉大的經紀人阿蔡!”
哪有這樣的經紀人,我頓時又樂了。
他嚴肅的說:“那是我的理想,在我實現之前,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會成爲那裡最棒的經紀人!”
我點點頭,揹着包包對他揮揮手。
看着馬路對面,五顏六色像只刺蝟的他,落魄的站在原地,突然有點悲涼。
他好像想起了什麼,雙手圍成喇叭狀,“喂!你叫什麼名字!”
車從我們中間的馬路穿梭過去,紅綠燈不停的閃爍,看不見他的臉。
我也把手圍成喇叭狀,“喂!我叫桑榆!秦桑榆!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鯊魚,小鯊魚!”
“不是!不是!是桑榆!桑榆,是晚上的意思!”
“知道了!是鯊魚,鯊魚,有尖尖的牙齒!”
他是不是失聰了?我憤怒的不停轉換視線,在來來往往的車流中尋找他的身影,空空如也。
一輛黑色小轎車,緩慢的從我面前掠過,我清楚的看見那堵熟悉的“肉牆”握着方向盤,旁邊坐着一個戴着大墨鏡的金色頭髮的少年,我的目光尾隨着那輛車,它加快了速度,和其他許多車一起融入漸黑的天幕中,直到拐上立交橋消失不見。
東隅,我又一次與你擦身而過了嗎?
*
“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她們看着一蹶不振的我,充滿同情的說。
“去那個電臺呼籲,尋找聖瑪麗的東隅,他總會知道你的存在了吧?”
“還有啊,去街頭貼尋人啓示啊,他總不會無動於衷吧。”
“還可以去他新籤的公司直接找他。”
........
我將頭埋在枕頭裡,像一隻鴕鳥,甕聲甕氣的說:“算了吧,我都想放棄了。”
“不可以!”她們齊聲炮轟。
“我的簽名照!”
“我的合影!”
“我的電話號碼!”
一羣見利忘義的小女人!真不知道在她們心裡,偶像明星重要還是好姐妹重要。我長嘆了口氣,悲哀啊。
“滴滴滴”,手機顯示了一條短信,我打開一看,來自“未來最偉大的經紀人”阿蔡的。
“明天有空嗎?一起去蘇闌珊的演唱會吧!”
“不去。”我搖頭,發出這條消息。
蘇闌珊是最近人氣大漲的小天后,剛剛成爲某國際化妝品的形象代言人,她的玉照遍佈了全城百貨商店的化妝專櫃,也是《命定愛情》和東隅新歌mv女主角,一時間成爲炙手可熱的人氣女星。然而更讓人感興趣的是她和東隅撲朔迷離的緋聞,一直沒有停止過。
“如果orient去,你去不去?”
“什麼?”
我直接給他回了電話,“怎麼回事,蘇闌珊開演唱會關orient什麼事情?”
“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你不知道蘇闌珊的演唱會第一個噱頭就是orient會擔任嘉賓?有多少人就是衝這點去排隊買票的!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
我的確不知道,我每天坐在工廠裡,做着重複機械的手工活,哪有閒情逸致去了解明星們的喜怒哀樂?對我而言,除了東隅,誰來演唱會,誰主演了什麼電視劇,誰又上了頭條,都是無聊奢侈的追求。怎樣不斷努力立足於這個殘酷的世界,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纔是屬於桑榆的頭等大事。
“你難道沒有愛好嗎?你不看電視不關注明星動態,你是通過什麼渠道迷上orient的?”
“愛好?那是有錢人的專利吧,窮人是沒有愛好的,愛好是窮人的奢侈品。”
他越說越火,面對我這樣的老古董,看來的確是很難以溝通。
“知道了,多少錢?”我平靜的問。
“什麼多少錢?”他愣住了。
“蘇闌珊演唱會的票啊,多少錢,我給你就是。”我直接說重點。
“哎.....那個....”他結舌,半天擠出一句話來,“那個,這次票我保證是真的,看在朋友份上,就打個五折,給400吧。”
“好的,什麼時候可以給我票。”
“下週,在西山體育館門口見面吧。”
“好的。”
我掛了電話,滿懷心事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