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丹穴山我收集了所有行裝,就急匆匆趕往冥界的忘川河畔。我站在血紅妖冶的曼珠沙華叢中,望着那染血的紅,我的心如你翻滾嗚咽的河水無法平靜。微風拂過花叢,碩大的花朵在風中搖曳,我彷彿看到了那踏花而舞的美麗女子。
我放眼往忘川河中望去,茫茫的忘川水泛着昏黃的光。我緩緩沿着長滿青苔的臺階,往渡頭走去。一艘泛着寒光的鐵船出現在我的眼前,艄公坐在船邊,凝視着遠方。
“今日不渡河。”他頭也不回地冷冷地說道。
我仔細打量艄公,只能見到他冷峻的下巴。
“冥夜!你還好嗎?”我紅着眼眶喚了一聲。
艄公驚了一跳,迅速地轉過臉來,他的斗笠將他的臉遮住了一大半,看不到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的情緒。只能從他微微顫抖的嘴脣,我知道,她是我認識的冥夜,他已經認出我來。
“鳳舞!”他輕輕地喚了一聲,然後如嘆息一般,他的頭更低了。
“怎麼?蔓蘿還沒有找到嗎?”我問道。其實從他的表情我應該知道結果,可是我還是問出了口。
他搖了搖頭說:“談何容易!“
望着面前的洶涌的河水,那裡涌動着無數沒有了靈智的魂魄,他們隨波逐流,他們本能地伸出手臂掙扎,他們可以將任何有生命的東西拽入水中,成爲其中的一員。
冥夜花了幾千年的時間守在這忘川河邊,都不曾找到半分半豪毫,我該如何找啊?怎麼可能找到呢?我的心中也是一片茫然。
“你怎麼又到這裡來了呢?”冥夜問我。
我的心又是一陣刺痛,幾乎哽咽出聲,我忍住即將滑落的淚水,對他說道:“我來這裡找七絃,如今他的魂魄也跌落了忘川河中。”
“怎麼可能?他……”望着冥夜吃驚的表情,我知道冥夜是不敢相信的,因爲在他的心目中七絃是無所不能的,他知道一切,也可以輕易地化解一切矛盾。
在我的心中又何嘗不是這樣呢?每當我遇到困難,他總能輕鬆地幫我解決;每當我遇到危險,他總會將我拉到他的身後,擋在我的面前。這樣一個在我的心中神一樣存在的七絃,怎麼可能變成這些沒有靈智的水鬼?如果我不是親眼看到,如果我不是親耳聽到,我也絕對不會相信的。
我紅着眼對冥夜說道:“都是因爲我,是我害了他。”
說完擦了擦眼淚繼續說道:“可是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他的一縷殘魂就在這忘川河中,我就算尋個千千萬萬年,我也要把他找到。”
冥夜拍了拍我的肩膀,嘴角露出了一個微笑,他說:“對!我們都不要放棄希望,我們一起找,一定會把他們找到的。”
我堅定地向他點了點頭。
“開工吧!有了你這個幫手,一定能找到他們的。”說完冥夜將船槳往河岸一推,玄鐵船順勢劃入了水中。他拉着我的手,我們一起跳入的小船中。
我們跳入
船中,冥夜便搖着船前行。忘川河中其實沒有水,是無數沒有意識的魂魄沉沉浮浮,一個個魂魄爬出來,將另一個個魂魄壓下去,從岸上看就想昏黃的河水一樣泛着波浪。
這些魂魄一個個張大了嘴巴,像嗷嗷待哺的小鳥,眼睛無神,兩隻手不停地將他的同伴壓下去,只是爲了能夠往上爬。可是前一秒剛剛爬上來,下一秒已經被另一同伴壓下去了。
在這陰慘慘的一幕直教人毛骨悚然,背心發涼。
冥夜看到我臉色發白的樣子,不禁嗤笑了起來:“鳳舞也有懼怕的東西啊?千萬不要把手伸出去,被這些魂魄拉住的話,會被拽下去的。”
我勉強地笑了笑說:“我不是害怕他們,而是覺得很悽慘,不忍直視。”
“悽慘?比他們悽慘的其實還有很多。你們看到他們痛苦,其實他們是完全感覺不到的。他們能夠感覺的只有餓而已。“
“餓?“我驚異地問道。
“是的!他們很餓,永遠也沒有辦法滿足這種餓的感覺。這種本能促使他們努力的往上爬。一接觸到有生命的東西,他們會一擁而上,將他拽進去。無論是神是佛,還是妖是魔。他們飢不擇食。”
聽到冥夜的話,我打了一個冷戰。蔓蘿和七絃也會變成這樣嗎?
“如果七絃和蔓蘿變成這樣的話,我們找到他們的話,該如果把他們帶走呢?”七絃和蔓蘿失去意識和靈智的話,他們怎麼可能還認得我們,不認得我們的話,怎麼可能乖乖地跟我們走呢?我開始擔心起來。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冥夜拿出了一隻酒葫蘆對我說,“這隻葫蘆是地藏菩薩交給我的。我大鬧冥界之後,地藏菩薩就找到了我,我便將我和蔓蘿的故事說與他聽了。他感念我的執着,把這隻酒葫蘆送給我,只要我們找到他們,呼喚他們的名字,酒葫蘆便會把他們的魂魄收集起來。只要離開了忘川河水,他們的魂魄馬上就會醒來。”
聽了冥夜的話,我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那麼現在的工作就只剩下把他們的魂魄找出來了。
於是,我更加細心的尋找了起來。魂魄不像肉身,單單從衣着和動作就可以辨別出來。魂魄不行,他雖然也有一定的形體,但是這個形體是半透明狀的,大體看上去都差不多,必須細緻地辨別容貌才能分辨出到底是誰。
不到一刻鐘,我的眼睛就感到疲倦了,因爲精神力必須集中才能辨別清楚。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不禁對七絃千年如一日的執着感到無比的佩服。
我們全身心地投入到尋找的工作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忘川河畔的情景,知道有人呼喊,我們才猛然擡起頭來。
“艄公!過來!”岸上一位穿着華服的女子一邊揮手,一邊衝我們喊道。她的身邊還站着一個頭戴鳳冠,身穿金縷衣的婦人。
我轉過頭來望了望冥夜,冥夜拉了拉他的斗笠的帽檐,幾乎將整張臉遮住了。
“怎麼辦?”我問
道。
“過去看看再說。”說完,冥夜划動着小船往岸邊靠攏。
見到我們靠了過去,那位華服的女子愉快地跳進了船,小船一陣晃動,她對冥夜說:“載我們到忘川彼岸去吧!“
我仔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女子,這一打量讓我驚了一跳,只見此女子身着淡粉衣裙,長及曳地,細腰以雲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發間一支七寶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這不就是那天界的瑤月公主嗎?那她後面這位呢?
我趕緊往那頭戴鳳冠的婦人看去,這一眼看過之後,我趕緊把頭低了下來,真是冤家路窄啊!那婦人正是天后扶搖。
我和瑤月和扶搖都打過照面了,她們還認得我嗎?我偷偷擡眼瞟了瞟冥夜,他的臉完全藏在了斗笠後面,我真恨不得自己也能有這樣的一頂斗笠啊。
扶搖還沒有上船,冥夜便發話了,他說:“二位,放着那奈何橋頭不走,爲何要偏偏坐我這小船呢?“
“奈何橋有什麼好玩的嘛?你這小船多有意思。“瑤月說道,”我早聽說,忘川河上有一艘玄鐵小船,可以直接到忘川彼岸,不需要聽那孟婆嘮叨。我就是想來試試。“
“姑娘,我這小船可是爲生魂準備的,你嬌貴之軀,不太合適。“冥夜直接拒絕了瑤月。
瑤月也是一愣,她一定沒有想到這小小的鬼差,居然剛公然拒絕她這個天界公主吧。
瑤月打量了一下我,我見她的視線向我投來,趕緊把頭埋下去。我以爲她認出我來了,心裡很是忐忑。可是,她卻指着我對冥夜憤憤地說道:“那她呢?她也是生魂嗎?“
“她……她怎麼能跟你比呢?“冥夜語氣仍是淡淡的。
“怎麼不能比!她坐得,爲什麼我就坐不得。“瑤月的脾氣我還是親眼見到過的,蠻橫不講理。
“她不過是鄉野之人,自然不會嫌棄我的小船又小又簸。而你……“冥夜的話已經很明顯了,他的小廟供不起她這尊大佛了。
“又小又簸怎樣,我就喜歡坐你的小船。難道你這小小的鬼差,還不歡迎我不成?“瑤月明顯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主。
冥夜再次拉了拉他的斗笠,其實他的帽檐已經遮得夠嚴實了,然後貌似無奈地說:“既然姑娘不嫌棄,那就這樣吧!“
“慢!“冥夜正要划船,扶搖的一聲”慢!“讓我和冥夜俱是一驚,我們現在可不想被他給認出來。
“我也去!“說完扶搖也準備上船,瑤月趕緊伸出手臂將她扶了進來。我的心開始撲撲地跳了起來,扶搖的手段我算是領教過了,她現在雖然不再穿那身紫色的衣服,眉眼彷彿變得柔和了起來,全然一副母儀天下的做派。可是在我和冥夜的心中,我們很清楚,不管她的裝束,面容如果變化,她始終是我們曾經見過的扶搖,什麼都可以變,可是她的心和性情不會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