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個在夜幕降臨之前,進入了帝宮。帝宮裡張燈結綵,看來並非是一般的夜宴,到了才知道爲了慶祝銀狐族的那位綵衣夫人懷上了王族的血脈,早在兩年前身爲白狐的帝后已經爲青丘添了一個小王子。
青丘帝君坐在主位之上,他的身邊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天迎親隊伍之中,她也在其中,應該就是他的帝后了。看到她寶相莊嚴的樣子端坐在主位之上,頗有母儀天下之相,膝上抱着一個兩歲左右的孩童。他們的下面分別坐着兩個女子,一個當然就是嬰朱了,而另一個身着彩色的裙裝,將自己打扮得像只高傲的孔雀,她應該就是帝君的另一個妻子。
宴會開始了,歌舞助興是必須的。
一個個舞姬舞姿輕靈,身輕似燕,身體軟如雲絮,雙臂柔若無骨,步步生蓮花,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使人沉醉。
舞罷之後,一位白衣男子手裡捧着古琴走上殿來。當看到他的臉時,我大吃了一驚——他竟然是藏心。我再回頭看看了嬰朱,她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我又看了看七絃,他卻是老神在在地一面飲酒,一面淡淡地看向來人,彷彿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般, 不好奇,也不驚訝。
好吧!看來他們一個個的都不是簡單的人,最簡單的人可能就是我了,一笑一怒,都擺在臉上,一下子就被別人看穿了。
藏心?藏心?一定是包藏禍心!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要幹些什麼?
他在大殿中央坐了下來,彈起了那日在竹林裡彈過的曲子。曲聲悠揚,帶着無盡的惆悵,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的琴聲感染了,臉色變得沉重起來。
人家的宴會之上演奏這樣不合時宜的曲子,是不是不大好啊!我明顯從青丘帝君的臉色看到了一絲不悅,但是很快被掩飾掉了。
曲罷之後,藏心正欲離開。
大殿之上卻傳來了帶着威嚴的聲音:“請留步!”
藏心轉過頭來,站定,向青丘帝君鞠了一躬。
“素聞藏機閣的閣主琴藝了得,今日一聞果然名不虛傳。”帝君說道,“我這裡有一隻玲瓏玉配算是我賞賜給你的禮物吧!”
說完之後,帝君讓宮人將一隻玲瓏的玉佩呈了上來。
而藏心卻說:“我並不是爲這些俗物而來,我的琴音乃隨心而發,所以當不得帝君的大禮。”說完轉身就離開了。
這個人太不給人面子了,他就不怕青丘帝君砍了他的頭嗎?而我知道,事實上他真是不怕。他不僅沒有死,還在後來成爲了青丘一國的國師。
夜宴就這樣不歡而散了,七絃和紫蘇回住處了,但是我並沒有急着離開,嬰朱留下了我。
帝宮的夜很靜,真不像居住了很多人的樣子。朱拉着我的手說:“今天那個人,你還記得吧?”
我點了點頭,裝作滿不在意的樣子,一邊吃着她爲我準備的點心,一邊說道:“我記得,藏機閣的閣主嘛!,”
“你能幫我給他帶一個東西去嗎?”
“什麼東西?”我一邊嚼着食物,一邊回答。
她
從頭上取下了一根頭簪,將它一折兩段,然後用一塊錦布包了起來,遞給了我,說:“謝謝!”
可是我沒有接她的布包,對她說:“我會把這個東西交給他。但是,作爲朋友,我必須問你一個問題。”
“你是想問,我跟他什麼關係,對吧?”
我點了點頭,鄭重地說:“我把你當朋友,我才問的,如果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
她遲疑了片刻,對我苦澀地笑了笑說:“沒有什麼不可說的。很多事情都已經成爲過去了。”
她接着說道:“我和他早就認識了,他不僅是藏機閣的閣主,他還是銀狐族的世家子弟。雖然他愛慕我,我也喜歡他。可是,我是紅狐族族長唯一的女兒,我的身上有着關乎紅狐族興衰的責任。所以我們註定是沒有結果的。我無數次這樣告訴他,可是他卻是……”
說到這裡,我完全明白了,這是那個帝君棒打鴛鴦了。
“所以,你想把這折斷的簪子給他,是想讓他死了這份心的意思?”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見嬰朱執意要了斷這段孽緣,我也很是支持的,不嫁都嫁了,既嫁之則安之。
“好!我幫你去送!”我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將這個任務接了下來。
從嬰朱那兒出來,已是深夜。她要我就在帝宮裡住一晚,我卻執意要走,而且還拒絕了宮人送我。
我小時候從這裡走過,靠着兒時的記憶,我尋找着回去的路。可是我卻忘了一件事——這時的帝宮是好幾千年的樣子,誰知道後來格局有沒有發生變化,
我迷迷糊糊走到了一個小園子,竟然園子裡的涼亭裡還有個男人,我正想過去問問路,誰知道就這時,又來了一個女人。我立刻停下了腳步,不知道這個時候去問路,會不會打擾別人,所以我準備等一下再說。
“你出來幹什麼?”男人問道。
“看一看你準備在這個涼亭裡坐到什麼時候?”女人陰陽怪氣地說道,明顯對男人她有很多的不滿。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
"你這種樣子說話,我會認爲你興災樂禍!"男人不怒自威。女人自嘲似的笑了笑說:"興災樂禍麼?你說對了!現在你也終於可以體會一下我當初的感受。當心心念唸的人心裡卻裝着別人的時候,那種痛苦,那種憤怒,你也嚐嚐纔好!"
"我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男子被激怒了,壓低了聲音吼道。
"哈哈哈!你聽不懂那爲什麼要在涼亭裡生悶氣呢?"女子不依不饒。
"你給我閉嘴!"明顯是忍無可忍,咬牙切齒。
戰火一觸即發,我可要先溜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這條好奇的魚被逮到的話可能會被火烤得渣卻不剩。
不就是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卻愛着另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的心裡卻裝着另一個男人的事嘛!媽呀!這關係也太複雜了。這感情的事一旦複雜起來,可就不好收場了。
好不容易走出了帝宮,卻發現七絃卻在宮門口等着了,一股暖流涌上了心頭。七絃除了平時嘴欠一點,還是不無優點的
嘛!
"怎麼現在纔回來呢?"看來他已經等了很久了。
我沒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對他說:"明天跟我去一趟藏機閣唄!"他哦了一聲,也沒有細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也沒有告訴他緣由,明天一去全都瞭然了。
第二天,紫蘇很早出門去了,不知道他到底忙些什麼。不過他不在,我們更方便行事,要不然還找不到什麼理由將他支開呢。
我將布包藏在袖袋裡,就和七絃出門了。一路穿過街道,小橋,竹林,來到了藏機閣。
通報之後我們進入了閣樓。
今日的藏心沒有彈琴,而是站在臨窗的桌邊,眼望窗外,若有所裡。感覺到我們來了,纔將他飄忽的思緒收了回來。
他不好意思地對我們笑了笑說:"我就知道你們會來,"
看來他真不是一般人,這次看到他也沒有上次見到那麼討厭了。畢竟求而不得的人也是可憐人啊!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幾分濃郁的落寞。
"我是受人所託來交給你一件東西。"
他沒有絲毫的意外,反而非常平靜地望着我的眼睛說:"是嬰朱讓你來的嗎?"
我從袖袋裡取出了布包,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對他說:"你見了就會明白了。"
他也不急着打開,問我:"她有沒有要對我說的話?"
"她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讓我將這個東西交到你的手上。"我見他很是失望的樣子,又在後面補了一句,我說,"木已成舟,多說無意,你還是好自爲之吧!"
"好自爲之?好一個好自爲之。我的心情你們怎麼會懂!"他的眼神如刀,向我射過來。
說着將布包握在手中,死死攥着,已經隱隱有血跡滲透出來。
這個瘋狂的男人,讓周圍形成了一種非常可怕的氣場。我回頭望了望七絃,他向我搖了搖頭,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不要讓我繼續說下去了。
於是,我對藏心說道:"東西我已經送到了,我們就此告辭!"
"送客!"彷彿意識到剛纔的失態,藏心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對身邊的紅藕說道。
我們剛走到閣樓下面,就聽得樓上"咣璫"一聲,那是金屬被摔到地上,與地面撞擊發出的聲音。
我知道,這個藏心對這件事,絕不會釋懷的,永遠不會。想到這裡我不禁開始擔憂起來,這樣一個瘋狂的人會做出什麼事來,誰都不可能預料得到。
我把這個擔心告訴了七絃,我對他說:“一個人失去理智的時候是最可怕的,我們可得小心這個藏心。”
而七絃卻說:“一切順其自然,我們不要過多地參與到他們之間的爭鬥之中,不要忘了,我們只是多餘的旁觀者。”、
他說得很對,我總是搞不清楚狀況,總想以自己的力量去改變什麼,可是我們根本沒有立場去改變。我終於明白了,七絃當初爲什麼會將塵封了昊天的記憶,如果昊天不失去記憶,他必然不會娶了扶搖,扶搖不成爲天后的話,那麼後果是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