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沅天洛危在旦夕,白遠山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這一招借刀殺人,着實不錯。
就在這時,一聲冷哼從那龍椅後面的屏風處傳來:“朕不在,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朕的公主的!”
衆人心驚,這聲音,怎麼像極了陛下?
隨即,衆人驚訝地看到,從屏風後緩步走出的人,正失蹤了已久的陛下。
白遠山心驚之餘卻又有點喜悅,驚的是幸虧今日對沅天洛下手的不是他,喜的是南楚衡終於回來了。他精神緊繃了這麼久,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只是,看沅天洛的神色,想必是早就已經知道陛下已經回來了,可他卻不知道。看來,他得重新衡量一下自己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了。
南楚瑜臉色大變,神色慌張,旋即卻恢復如常,道:“你也是那白遠山找人假扮的,對不對?”
南楚衡瞥了他一眼,道:“若非親眼看你做下這種種,朕倒是不知,你竟會如此心狠手辣!”
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他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南楚瑜冷冷地看着南楚衡,道:“白遠山找人假扮,假扮得倒還真像。只不過,即便你是真的南楚衡,我也不怕。只要我手下的人放出信號,城外的十萬魏城軍即刻便會攻進來。無論今日的你是真是假,你都難逃一死!”
南楚衡勾脣一笑,道:“你確定?”
看着他淡然的毫不在意的神色,南楚瑜有片刻的慌亂,轉而想到魏城軍守將信誓旦旦的承諾,而且那人正是他的舅舅徐毅剛的親信,絕對信得過。南楚瑜頓時有了底氣,道:“自然。”
然而,偶一轉身,卻見到身後的幾人竊竊私語,似有退縮之態。南楚瑜吼道:“現在纔想着回頭,太遲了!你們以爲現在回頭南楚衡就能原諒你們嗎?哼,妄想!現在你們只能與我站在一起,生死與共!”
早已起身站在南楚衡身側的沅天洛看着氣急敗壞的南楚瑜,微微一笑,道:“到了此刻還困獸猶鬥,南楚瑜,我是該說你聰明呢,還是該說你愚蠢呢。只可惜,你千算萬算,終歸還是沒有算到,那魏城軍的守將是父皇的人。”眼下,摧毀南楚瑜的信心方是上上之策。
南楚瑜愣在原地,不敢相信沅天洛的話。
南楚衡站在高處睥睨着他,道:“你若不信,不妨發出信號,看看那魏城軍會不會攻進城來。而你,又能不能殺得了朕!”
南楚瑜看着南楚衡自信滿滿的樣子,突然失去了周身全部的力氣,頹然地倒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南楚瑜,大勢已去。
沅天洛和南楚衡相視一笑,那神情,像是終於卸下了什麼重擔一般。
隨即,便有禁衛軍衝進來帶走了南楚瑜,暫時軟禁在瑞王府。爾後百官散去,而那些原先站在瑞王身後的人,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地請罪。南楚衡卻是看也沒看他們一眼,擺手讓他們離開了。
一時間,大殿之上,只剩下沅天洛、南楚衡和白遠山三人。南楚衡看着白遠山,微帶笑意,道:“太傅,煩勞你去御書房等候片刻,朕去去就來。”
白遠山躬身施禮,道:“老臣遵命。”
爾後,沅天洛和南楚衡一同離開,去了太后徐薔的宮院。她今日不能上朝,正在宮中火急火燎地等着南楚瑜的消息。正在這時,就看到南楚衡和沅天洛二人緩步走來,身後是一大隊禁衛軍。
她的心頓時就揪作了一團,顧不得害怕,卻是滿心的悲憤,指着南楚衡厲聲道:“南楚衡,你把我的瑜兒怎麼了?”
南楚衡後退了一步,道:“母后,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要叫我母后,我不是你的母后!我只問你,你把瑜兒怎麼樣了?”
南楚衡別過臉,道:“放心,我不會殺你的兒子的。只是,這麼多年,我每一次都想做到最好,只爲了成爲你眼中的好兒子。可是我發現,無論我做什麼在你眼裡南楚瑜始終比我好。原本我不明白爲什麼,可是現在我知道了。我只是沒料到,事情的真相是這麼殘酷。我叫了你這麼多年的母后,卻從未料到,你竟是時時刻刻想着廢掉我,甚至想殺死我,讓南楚瑜坐上皇位。”
太后慘然一笑,道:“自然,若非如此,哀家連一絲一毫的好都不會給你!你以爲先皇傳位於你,當真是因爲你是皇子中最好的嗎?今日我不妨告訴你,不是!先皇選你做皇帝,只是因爲你是我徐薔的兒子。先皇只不過愛屋及烏罷了,可你不是我的兒子,這皇位你應該還給瑜兒!瑜兒沒有做錯!”
沅天洛見南楚衡的面色越來越悲楚,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道:“爹爹,咱們回去吧。”
南楚衡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到了門口,他頹然地吩咐道:“守好這裡,太后若是無事,不得……不得出入。”
爾後,他回到御書房,而白遠山,正等在那裡。看到南楚衡難看的臉色,白遠山看向沅天洛,道:“怎麼了?”
“父皇去見了太后。”
只一言,白遠山便已瞭然。任他是誰,知曉自己叫了三十多年的母后竟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甚至時時刻刻想着害自己,心裡也絕對不會好受。哪怕是高高在上稱孤道寡的帝王,也終究是凡俗中人,逃不開七情六慾。
南楚衡開口道:“太傅,母……太后說,當年父皇傳位於我是因爲她受寵,所以我這皇位算是從南楚瑜手中奪過來的,是嗎?”
“一派胡言!”白遠山略顯激動,“先皇是多麼睿智的人物,怎會因爲寵愛一個妃子就立她的兒子爲帝!先帝不是這麼糊塗的人,他選擇你,是因爲你是皇子之中最適合做皇帝的人。”
白遠山頓了頓,繼續道:“還有一件事,老臣應當如實稟報:其實,當年先皇就已經知道你不是太后的親生兒子,只是他對太后情意深重,不忍拂了她的臉面,所以才一直沒有說破。但是,先皇臨終之際卻是囑咐老臣,若是太后和瑞王有不臣之心,這二人自然是留不得的。若是陛下下不了手,可以將此事交給老臣來做。還有一件事,現在應該告訴陛下了,先皇當年曾留給我一支精衛,若是有陛下不方便出面做的事,就可以交給這些精衛來做。”眼下,這支精衛只怕是瞞不住了,那便由他自己來坦白,總好過讓陛下從別人耳中聽到。
說話間,白遠山看到沅天洛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忙提議道:“陛下,也忙了這大半天了,不如用午膳吧。”
南楚衡木然地點了點頭,沅天洛扶着南楚衡到桌邊坐下。二人沒注意到的是,白遠山吩咐手下去御書房傳膳的時候,朝着那人使了使眼色。
很快,一桌有葷有素的午膳就呈上來了。白遠山爲二人布好筷子,二人一一接過。
沅天洛看着南楚衡,俏皮地說道:“爹爹,我好餓呀。”
南楚衡回過神來,寵溺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就開始吃吧。”說着,自己先動了筷子。
沅天洛看準一塊烤鴨,也動了筷子,眼看着就要送到嘴邊了。
突然,一聲疾呼傳來:“別吃!”
沅天洛一驚,筷子應聲而落,她朝着門口看去,白蕪堂正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看到沅天洛終於放下了筷子,他長出了一口氣。而一旁的白遠山,瞬間臉色刷白。
白蕪堂走上前來,原先緊張的神情漸漸消失,換上了一副笑臉,道:“我還沒來,你們怎麼能先吃呢?”
見是他,南楚衡擠出一絲笑容,道:“白無常,你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二人說話間,沅天洛看了看落在腳邊的筷子,低身拾了起來,仔細端詳着。眼角的餘光裡,卻看到了白蕪堂微微變色的臉。
沅天洛心一橫,或許,有些事,今天應該一併了結。
她側過身,出聲喚過在門口張望的白貓,夾起一塊烤鴨,放到了白貓的面前。那白貓吃了之後,在地上撲騰了幾下,便一動不動。
看到這些,白遠山朝着門外喝道:“來人,護駕!”
南楚衡驚疑地放下筷子,只是這烤鴨,他剛纔也吃過。爲何他卻沒事?
即刻,便有一隊禁衛軍從外面衝了進來。白遠山冷聲道:“速去御膳房查查看,今日這午膳都經了誰的手……”
白遠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沅天洛出聲打斷:“白太傅,你認爲還有這個必要嗎?”
白遠山佯裝不解地看向她,道:“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老臣怎麼聽不懂。”
“白太傅,父皇方纔也吃了這烤鴨,他卻沒事。這就說明問題不是出在烤鴨身上,而是在這筷子身上。這筷子,是有毒的。這一次,是有人想對我下手。”沅天洛直直地看着白遠山,不放過他臉上絲毫的表情。
然而,最初的慌亂過後,白遠山卻是一臉鎮定,道:“是老臣疏忽了,老臣這就去查這筷子都經了誰的手。”
“不必了。”沅天洛冷冷地說道,“白太傅,我已經得到消息,慕容熙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