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救雲瀟瀟

落玉軒門前,進去通報的人進去了很久,卻遲遲不見有人出來。

沅天洛瞧着門邊隨風飛揚的垂柳,倒也不急。在這落玉軒門前站了這許久,想必慕容熙的人早已知曉。想必過不了多久,慕容熙就會暴跳如雷了吧。

怠慢了這許久,終於有人出來,請沅天洛進去。

沅天洛剛踏進門,林芊芊就迎了上來,滿臉帶笑:“公主殿下恕罪,都怪本婕妤人微言輕,鎮不住這些奴才們。這奴才們真是可惡,讓公主殿下等了這許久,回頭,我輕饒不了他。”

一句話含嗔帶怒,把罪責都推到了下人身上,自己倒撇了個乾乾淨淨。

沅天洛收起臉上的笑,威嚴頓生,沉吟道:“林婕妤這是對陛下不滿?”

林芊芊嚇得花容失色,驚道:“公主殿下休要胡說,本婕妤何曾說過這樣的話?”

沅天洛臉色微變,道:“方纔,林婕妤可是說自己人微言輕。可本公主記得,林婕妤的位份是陛下親自賜下的。林婕妤如此說,可不就是對陛下的賞賜心存不滿?如此說來,本公主倒是要稟告陛下,好好說道說道林婕妤的委屈了。”

林芊芊慌了,道:“本婕妤絕無此意。”慕容熙素來喜怒無常,晴陰不定,這樣的話若是被他聽了去,保不定會掀起什麼滔天怒浪。

沅天洛笑了笑,道:“玩笑而已,林婕妤可是當真了?”

林芊芊面色一冷,道:“公主殿下如今自身難保,倒有閒心來這裡戲弄本婕妤,還真是心寬。”

“對啊,就是自身難保,心情不好,所以纔來林婕妤這裡討個樂子。聽聞林婕妤這落玉軒,景色甚至優美,就來瞧一瞧。不知林婕妤,可願意行個方便?”

林芊芊心中疑竇頓生,沅天洛從未來過她的落玉軒,怎麼就知道這裡的景色甚好?林芊芊剛想說些什麼,沅天洛已經朝裡院邁開了步子。林芊芊伸了伸手,又縮了回來。最算是陛下不喜,沅天洛公主的名分尚在,她一個婕妤,裝作不知把她晾在外面還好,若是明目張膽地阻攔,未免失了分寸。倒不如緊隨其後,靜觀其變,看看這沅天洛,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林芊芊自是睜大了眼睛瞧着沅天洛的動向,只見她時而低下頭聞聞花,時而擡手拂弄飛揚的垂柳,時而擡頭看天,倒也看不出來到這裡有什麼居心。旋即,林芊芊突然意識到,沅天洛來的真正目的,只怕不是賞景,而是找人。

林芊芊退後幾步,避開沅天洛的視線,側身對身後的貼身宮女吩咐了些什麼。那貼身宮女隨後轉身,不知去到了什麼地方。

不多時,沅天洛圍着院子走了一圈,連聲喊累,在院中的涼亭裡坐了下來。頃刻間,一個桉樹的葉子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她的跟前。

桉,平安。沅天洛抿嘴一笑,洛如初這通知人的法子倒也別緻。四下看看,卻沒有看到人影兒。

既然人已經找了出來,自是沒有必要再逗留下去。雲瀟瀟既是在林芊芊這裡,恐怕是落不到什麼好兒。因爲一心掛念着雲瀟瀟,沅天洛便起身告辭。林芊芊自是巴不得快點走,假意挽留了一下也就隨她去了。

沅天洛趕回月華宮,洛如初已經等在那裡。

沅天洛問道:“雲瀟瀟呢?”

洛如初指了指不遠處的偏殿。

沅天洛急了:“她怎麼了?”

洛如初看了看她,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這個丫頭,到了這般緊要的關頭,爲什麼掛念的,卻始終是別人?雖是如此想,卻是不忍看她着急。洛如初一邊引着她往那偏殿走,一邊輕聲說着:“這後宮女子的手段雖要不了人的命,卻是陰毒至極。我見到她的時候只是覺得有點不精神,可帶回來找百里奚和看過後才發現,她全身上下竟佈滿了針眼兒。就連喉嚨,都被扎啞了。”說到最後,洛如初竟是有了幾分不忍,聲音比之以前低了很多。

沅天洛略略一怔,洛如初的行事風格她是知道的。對待那些兇殘之人,殺掉之後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可是今日說到雲瀟瀟,竟讓鐵骨錚錚的洛如初都不忍說起,那雲瀟瀟的情況,看來是糟糕得很。沅天洛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沅天洛疾步踏進門,洛如初因爲避嫌,站在了門外沒有進去。沅天洛走進去,看到百里奚和正站在一旁。而牀上的雲瀟瀟,微閉雙眼,面色如紙。

沅天洛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抓住了百里奚和的胳膊,道:“她怎麼樣?”

百里奚和回頭看了看她,道:“都是些外傷,我都已檢查過了,並無大礙。麻煩的是傷到了喉嚨,雖然我已經處理過,但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恢復。”

“那她爲什麼沉睡不醒?”沅天洛焦急地問道。

“她被折磨了整整三日,全身被銀針進進出出不知道紮了多少次。而且,疼昏過去後還被潑了辣椒水。整整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她早已沒了什麼力氣。這會兒好不容易得了片刻安穩,就讓她睡吧。”

突然,雲瀟瀟的手指微動,隨即睜開了眼睛,勉強擡起手指着旁邊桌案上的什麼東西。那一雙眼睛迸射出無窮的仇恨,死死地盯着。

這時,沅天洛才注意到,雲瀟瀟的指甲烏黑,指甲縫裡皆是一個個血窟窿。雖然已經被處理過,但看起來仍有幾分駭人。沅天洛慌忙走過去,讓她把手落在她的手心裡。可雲瀟瀟並不滿足,一雙因疼痛而顫抖不止的手仍死命地伸向一個方向,嘴裡咿咿呀呀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聲音。

順着雲瀟瀟手指的方向,沅天洛看到了一旁的桌案上放着一排銀針。那銀針足有三寸長,筷頭兒般粗細,映着冷寒的光,讓人看了便不寒而慄。

難道說,雲瀟瀟指甲縫裡的血窟窿就是拜這些銀針所賜?

沅天洛勉強止住淚,道:“你是想要這些銀針?”

雲瀟瀟點了點頭。

沅天洛一個一個地捏起那些銀針,放在雲瀟瀟的手心裡。雲瀟瀟想要握緊,手指卻因爲彎曲而愈發疼痛。

沅天洛慌忙出口,道:“瀟瀟,你先別急。這些銀針我先替你收着。現在,你就好好休息,把身子養好。你放心,等你養好了身子,手能活動自如了,我就把害你的罪魁禍首帶來,任你處置,好不好?”說着,見雲瀟瀟並不反對,她小心翼翼地從雲瀟瀟的手心裡捏出這些銀針,放在一旁。

之後,雲瀟瀟的手輕輕地垂在身側,全身也漸漸放鬆下來。那一雙瀲灩如水的眸子裡,漸漸隱去了仇恨,盛滿了對沅天洛的感激。爾後,緩緩閉上,安然睡去。自始至終,雲瀟瀟都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見雲瀟瀟睡熟了,沅天洛站起身奔出門外,靠在洛如初的肩膀上,淚如雨下。

洛如初動也不動,任她靠着,一隻手輕輕地在她的背上摩挲着。

許久,沅天洛擡起頭,看着洛如初,狠狠地說:“雲瀟瀟不能白白被欺負,等她的手好了,你要親自去落玉軒把林芊芊帶來,交給雲瀟瀟。”

洛如初知道她是有些賭氣,也敏銳地意識到這樣做會帶來一些麻煩,卻仍是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好。”只要是她想做的,他拼卻一死都會做到,何況是區區一個林芊芊。

沅天洛這才放心,復又靠在洛如初的胸口,尋一份難得的安心。這段日子,她身心俱疲,這安寧,哪怕只有片刻,仍是讓她覺得心安不已。

恰恰此時,有人出來煞了風景。有一暗衛自屋頂一躍而下,頭也不敢擡,道:“回影尊,慕容熙的人來了。”

洛如初沒好氣地瞪向他,那人卻死命地低着頭,擡也不擡一下。洛如初好不懊惱,他手下的人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兒呢。慕容熙的人來了,想個法子趕走就是了,一定要來打擾他嗎?

沅天洛側過身,和洛如初隔開了一段距離,道:“我先回主殿了,你讓人好好照顧雲瀟瀟。”

洛如初點了點頭,道:“莫怕,我就在你身邊。”

沅天洛剛回到主殿在屋頂坐定,李公公就來了。

瞧見沅天洛,李公公滿臉堆笑,道:“公主殿下,昨晚找不見您,可把陛下急壞了,命人找了一宿,他自己也一夜沒睡。這不,一早聽說公主殿下還在月華宮,連早膳都顧不上吃,連說讓老奴來看看。公主殿下,昨夜是個什麼情況,您給老奴說說,老奴回去也好給陛下回個話兒不是。”

沅天洛擡眸,不以爲然地說道:“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昨晚主殿裡蚊子太多,吵得我睡不着,挪去偏殿裡睡了。”

突然,沅天洛話鋒一轉,道:“昨夜月華宮安靜如常,並無異樣,也並未見陛下派人過來,陛下怎麼就知道找不着本公主呢?”她特意強調了“安靜如常”,等李公公回去傳了話,多疑的慕容熙只怕是要懷疑自己手下人說謊了。若是他連自己手下的人都懷疑,於她,豈不是好事一樁?

李公公略略一愣,很快就接起了話:“都說父女連心,陛下一心牽掛公主殿下,自然是關心則亂,起了不好的猜測。”在宮中多年,他若是沒這般圓滑的本事,早就不知道死過多少回了。

沅天洛冷笑出口,道:“李公公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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