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綠眼睛的貴族來說, 好友的這句話語當然會是絕對沉重的一擊。
而更重要的是, 他知道路德維希有辨別這些的能力,並且他也知道對方不可能在這種問題上欺騙他。
可親王殿下的話卻還沒有停止。
看着眼前那相識多年的好友, 他又接着說道:“雪涅和我描述了一些令她感到恐懼的場景。我告訴她, 只要你還在一天, 這種事就永遠都不可能發生。”
艾伯赫特:“她也不相信嗎?”
有關這個問題, 路德維希倒是皺着眉搖了搖頭,他說:“我們沒有就這個問題繼續深入探討。”
就好像林雪涅所認爲的那樣,親王殿下是她值得信任的朋友。
即便艾伯赫特身邊的副手會因爲長官的吩咐而對她產生懷疑,路德維希也會在關鍵時刻幫助她。
但路德維希同樣也是和艾伯赫特相識了二十多年的至交好友。
因而他也能夠從綠眼睛的貴族那裡感受到對方此刻的心情。
在這樣的時候,他不可能無動於衷。
眼看着他本以爲可能已經遭遇不測的好友深陷進那一系列的焦急、自責和痛苦中, 親王殿下到底還是在嘆了一口氣後拿出了自己隨身帶着的記錄本,也拿出了一支筆。
路德維希在那只有巴掌大的記錄本上寫下了一串和字母組合的數字,並把那頁紙撕了下來, 交到了綠眼睛貴族的手中。
“這是……雪涅拜託我幫她弄到的特殊通行證的編號。”路德維希這樣解釋道。
親王殿下在艾伯赫特立刻默唸了一遍那串數字,並把它牢記心中的時候說道:“我覺得雪涅現在可能正在從波蘭回帝國的路上。你可以讓邊境關卡那裡的警察留意一下。”
在過去的好幾個小時裡,綠眼睛的貴族都在被一種可怕的恐懼感侵襲着。
那種恐懼由來已久, 在持續數年的時間裡都一直侵擾着他。
那就好像他向戀人坦誠的那樣——‘我總覺得……你幫我幫得越多,也就會越早離開我。’
他擔心自己最害怕的事已經發生。
他生怕自己心愛的女孩已不在這個世界。
可路德維希的這句話卻彷彿是穿透了烏雲的一道光, 讓他本已要陷入混亂的意識又再度清明起來。
艾伯赫特:“所以你認爲她還會回來?”
路德維希:“是的。”
對於路德維希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值得去質疑的問題。
可艾伯赫特在問出這句話時的情緒實在是讓路德維希感到有些摸不着頭腦。
那就好像……這個看起來總是堅不可摧的男人原本已經搖搖欲墜, 但只要能夠從自己這裡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他就又能被激發出無盡的澎湃能量。
於是親王殿下便又說道:“我覺得會的。”
而後他就得到了艾伯赫特那鄭重到了讓自己感到有些不適應的道謝。
眼見着拿到了通行證編號的好友就要離開這間屋子,才彆扭地說出了“不用謝”的路德維希到底還是叫住了對方。
艾伯赫特很快轉回身來, 並等待着對方和自己說些什麼。
但路德維希想要說的話卻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說出口的。
直至兩人之間的氣氛因爲這份沉默而變了又變後,親王殿下才終於開口說道:“艾伯赫特,我知道你對雪涅有着很強的責任感。你們在一起相處了那麼多年,對於彼此也有着很深的感情。”
艾伯赫特:“你想說什麼?”
路德維希才只是說了那樣的開頭,艾伯赫特似乎就已經有了某種預感,並且他的表情也因此而變得比先前要冷淡了些許。
可親王殿下卻沒有因此而改變自己的打算。
看着眼前的這位很可能是因爲那個女孩才改變了命運的好友,他說道:“艾伯赫特,如果你不喜歡她了,就好好告訴她。別去傷害她。”
對於這樣一句就算再過去很多年都不可能淡忘的話語,綠眼睛的貴族很快就給出迴應。
他說:“就算某天我連心跳都停止了,我也不可能停止去愛她。”
三天後,
德國與波蘭的邊境檢查站。
這是一個輾轉了數次才乘坐火車從華沙來到了這裡的黑髮女孩。
她把自己的特殊通行證放到了面前的小窗裡,並將其交給了裡面的那位邊檢警察。
此時正值一月的末尾。
儘管這個女孩早已在柏林這樣的城市待了很多年,並也習慣了這種寒冷。
但今年的這個冬天也着實是太冷了一些。
而待在沒有暖氣的火車上旅行,這對於她來說也的確是一種特別“新奇”的體驗。
感覺自己可能是着涼了的林雪涅在等待的時候打了個噴嚏,並且她也因此錯過了對方在覈對她的通行證號碼時的表情變化。
在一瞬間的緊張之後,那名之前還面無表情的邊檢警察突然就改變了態度。他變得特別特別的禮貌,並還在和林雪涅說話的時候特意湊近了那個小窗口。
“女士,您的這張特殊通行證是新版的。它的編號和舊版的不太一樣。”
“那我還能過嗎?”
“這我得打個電話和我的上級確認一下,您請稍等。”
“好的好的。”
在和林雪涅說完了那幾句話之後,那名邊檢警察就關上了那扇小窗,並連忙給帝國中央保安局的波茲坦分部撥去了電話。
“喂,您好,請給我接繆勒中尉。”
在接線員接聽了電話後,這名警察很快就根據牆上貼着的那份重要通知上的聯繫人名字。
而後,那位保安局的軍官就在數秒後接聽了電話。
“我是繆勒中尉,請問你是發現了持有那張特殊通行證的旅客了嗎?”
“是的。”
“請向我描述一下她的外貌特徵。”
“這是一位看起來才二十歲左右的女士。她看起來……應該是從遠東過來的人。面部線條十分柔和……”
“就是她!”
電話那頭的繆勒才一聽到這樣的簡單描述就已十分肯定。他甚至險些弄翻了電話,並在對方請求下一步的指示時說道:“儘可能把她留在那裡,我們現在就坐飛機過來,兩個小時之內應該就能到了。”
邊境警察:“好,我明白了。”
繆勒:“對待她的時候一定要特別的禮貌,並且還要特別的客氣。”
邊境警察:“是的。”
繆勒:“但你又不能做得太殷勤,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千萬不能讓那位女士起疑心。”
在向電話那頭的軍官連連點頭後,這位邊境警察就掛了電話。
接着他推開了那扇能夠隔音的玻璃小窗,並在帶上了微笑後對站在外面的林雪涅歉意地說道:“很抱歉,您可能會要多等一會兒了。保管新的信息冊的人現在不在。”
聽到這樣的話語,林雪涅咬了咬嘴脣,並問道:“那我今天……是不是就等不到了?”
當林雪涅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從外套的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並拿出了被夾在裡面的火車票。
她想要看一看自己是不是還能趕上這趟能夠帶她回柏林的火車。
而小窗裡的那位邊境警察居然態度十分和善地向她伸出手來,似乎是想要問她把那張火車票拿過來看一看。
林雪涅沒有多做猶豫地遞出了火車票,而那名邊境警察則在看到了火車票上印着的發車時間後說道:“您不會錯過這班火車的,我向您保證。”
這一年的邊境檢查站還和幾十年後的很不相同。
它只有一棟棟大小僅數平米的小房子,更甚至有的只能稱得上是亭子,僅供邊檢警察待在其中。
而這名邊檢警察則居然在對林雪涅說出了那句話之後就從他的那間溫暖的小房子裡走了出來,並對林雪涅說道:“您可以在我們的休息室裡等一會兒。也許一會兒就好了呢?”
說着,這名邊境警察便招來了一名在旁站崗的,荷槍實彈的士兵,並讓那名士兵幫忙林雪涅提着她的箱子,再把她送去警員的休息室。
那名彷彿冰雕一樣地站在那裡的士兵自然會對於這樣的一個指令感到十分困惑。
但是質疑上級的命令不是德意志士兵的傳統。
因而那名士兵就很快替林雪涅提起了她的箱子,並把這位看起來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的小姐送去了溫暖的休息室。
對於這一系列出乎意料的變故,林雪涅其實是侷促的。
雖說她在不到一週之前還在有着重兵把守的狼穴幹了一票大的,但當她來到這座位於“舊帝國與新帝國”邊境處的檢查站時,她卻也會因爲過關的不順利而感到有些緊張。
當她一個人在這間溫暖的休息室裡待了十幾分鍾後,之前的那名邊境警察便在換上了便裝後敲門進來了。
林雪涅是帶着期待去開門的,但當她看到對方的衣着時,她就明白……她可能還是得再等一會兒。
“我這就能和人換班了。回家前特意過來給您帶一本我剛剛看完的偵探小說。”
這樣的話可真的是讓林雪涅感到困惑極了。
但在對方給她遞出了那本書的時候,林雪涅似乎也只能接過它了。
而後那位看起來已經上了年紀的邊檢警察就把被他提來的那壺熱水也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我猜您可能渴了。後面的架子上有咖啡粉,咖啡壺,還有茶葉。當然,還有杯子。您可以隨意。”
說着,那位邊境警察就不給林雪涅問出一堆疑問的時間,並直接轉身離開了。
他甚至還在離開的時候很貼心地幫林雪涅把門也給關上了!
於是手上拿着一本偵探小說的林雪涅便只能退回暖和的休息室了。
並且,原本還沒覺得自己有那麼渴的林雪涅在看到了地上的那個熱水壺之後,居然還真的就很想喝點熱水了。
“不,這樣不太好。”
林雪涅搖了搖頭,並這樣對自己說道。
於是她便坐到了休息室裡的椅子上,並翻起了那位待人特別客氣的警察給她帶來的小說。
而這一翻,那就是不知不覺的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