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生活在21世紀的人來說, 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臭名昭著衝鋒隊在當時是做什麼的, 並且又是由誰所領導的他們可能很清楚。
可是紅色陣線戰士同盟呢?那又是什麼?
事實上,在那個時候的德國, 希特勒的衝鋒隊可不是一家獨大的。而紅色陣線戰士同盟則正是一支與衝鋒隊有着對立關係並且互爲對手的準軍事性質防衛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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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24年的時候, 衝鋒隊因爲阿道夫希特勒的啤酒屋政變失敗而被禁之後的第二年, 德國共.產黨組建了它, 面向並吸取所有“有階級覺悟”的工人。僅在1927年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擁有十萬多名隊員,成爲了一股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
應當說,這兩股力量在當時是有着不相上下的力量的。
當衝鋒隊的成員走上柏林的街頭,帶領不滿的民衆舉行□□, 並高唱起“讓猶太共和國的自由見鬼去吧!”的時候,紅色陣線戰士同盟的成員就這樣與他們發生了一次衝突。
原本,這兩支隊伍中的領隊人都很剋制地約束自己的隊員們, 不要讓這次衝突成爲一起後果嚴重的流血事件。可混亂中不知道是誰開了一槍,形勢就變得不那麼能夠控制得了了……
這下,原本要和小親王幹一架的保羅也顧不上再要找他的麻煩了, 並略顯狼狽地匆匆離開了酒店的大廳,去到自己房間。
這並不奇怪, 因爲無論是狂熱信奉反猶主義和種族主義的衝鋒隊,還是信奉布爾什維克主義的紅色陣線戰士同盟, 他們都對新晉的資本家並不是那麼的友好。
更不用說……在布爾什維克主義的輸出地,曾經的俄羅斯帝國的土地上,布爾什維克主義者不僅讓資本家和地主的血流遍地, 他們還能夠用機關槍掃射他們的皇帝,以及皇帝年幼的家人。
對於這個時候的歐洲保守勢力而言,信奉種族主義或許的確太過激進,可信奉馬克斯和列寧的布爾什維克主義者纔是更爲可怕的魔鬼。
這是他們曾在1919年派兵圍剿,卻最終沒能擊殺的,讓他們深深詛咒的“魔鬼”和需要建起一個波蘭才足以抵禦侵襲,並避免被它感染的,最令人厭惡的“病菌”。但在德國,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列寧其實正是由德意志帝國秘密送到俄國的。而在上一場大戰中,布爾什維克軍則正是由他們的軍隊所扶持起來的。在德意志帝國宣佈投降之後,東線的德國士兵甚至把他們的武器都無償留給了布爾什維克軍。
所以,布爾什維克主義的輸出地究竟是哪裡?
有關這一點,已經沒有人能夠說得清了。
由於巴黎廣場上的這次不小的衝突,艾伯赫特和林雪涅他們也終於還是放棄了先前的打算,不再繼續閒逛,並回到了他們舉行派對的那間屋子裡。
在那間屋子裡,正好有幾扇可以看到街道上情形的窗戶。
於是林雪涅就站在窗前,看着底下的情景。這是她第一次那麼近距離的看到那麼多真正的,衝鋒隊的成員。
然後她會發現,這些人其實也不過是有血有肉的,能讓她看得清長相的普通人。並且他們也並沒有因爲穿上那件褐衫就如此簡單地讓人心生恐懼。
而無論是衝鋒隊的隊員還是紅色陣線戰士同盟的隊員,他們都在這樣的衝突中依舊保持着一絲剋制,彷彿都不願意讓一個簡單的衝突變成一件足以讓他們的父母兄弟,以及這個國家的人民討厭他們的流血事件。他們似乎記得,當他們穿上那身衣服的時候,他們就不僅僅只是代表着他們自己了,他們所代表的……還是他們所屬的這個龐大的隊伍。
看着這些人年輕而生動的臉,林雪涅不禁說道:“我不明白。”
但站在她身旁的艾伯赫特問她怎麼了的時候,林雪涅只是問他:“你看過列寧寫的那些……書嗎?”
林雪涅原本想說出“著作”這個詞的,但考慮到這個問題的敏感性,她最終只是用“書”來代替幾乎要讓她脫口而出的那個詞。
艾伯赫特的回答當然是沒有,於是林雪涅說:“我看過一些……類似於總概的東西。我知道共.產黨以工人階級的利益爲先,希望構建起社會主義的國家。可是阿道夫希特勒的納粹黨,它的全稱就是民族社會主義德國工人黨。所以我不明白,爲什麼納粹黨爲什麼會這麼痛恨布爾什維克主義,他們又有什麼立場把德國共.產黨當成是他們的死對頭。”
當這林雪涅說完這些的時候,端着一個小酒託走過來的克勞斯示意林雪涅和艾伯赫特都拿一杯酒,然後他就把那個小酒託放到了窗臺上,並自己拿起了上面的另一杯酒喝了一口。然後他說道:“這是一個好問題,尊敬的小姐。但在幫你弄明白這個疑問之前,我得問你一個問題,你知道列寧的血統嗎?”
在拿過了一杯香檳酒之後向克勞斯說了聲謝謝的林雪涅有些疑惑地看向對方。事實上,她並不知道對方希望她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於是克勞斯又繼續問道:“那你知道卡爾·馬克斯是什麼人嗎?”
這下,林雪涅就徹底反應過來了,於是她馬上問道:“猶太人?”
“確切地說,他是在德國出生也在德國長大的猶太人。至於我剛纔問你的列寧,他也有猶太血統。”
說着,克勞斯對林雪涅露出了一個很迷人的微笑,而後他就端着手裡的那杯酒,又看向樓下的街道上正在發生的那場衝突。身着褐衫的衝鋒隊隊員又高唱起了他們先前唱的那句話。他們唱着:
“讓猶太共和國的自由見鬼去吧!”
“讓猶太共和國的自由見鬼去吧!”
“讓猶太共和國的自由見鬼去吧!”
那些聲音一聲響過一聲,並且一聲也更比一聲讓人感到心下驚駭。看看那一張張年輕的臉吧,這簡直就是一支高喊着自己訴求的軍隊。
在這些人或帶着滿腔激情,又或是帶着憤怒高唱起這句話的時候,林雪涅會覺得一陣恍惚。
她覺得自己彷彿看到了那一幅幅代表着仇恨、殺戮以及征服的萬字旗。並且她也看到了在熊熊烈火中的,燃燒着的,破碎不堪的柏林……
* * *
一週後……
“您還好嗎?”
正在失神中的林雪涅被一個男人的聲音喚回了意識。
那是一個戴着金絲邊的眼鏡,大約四五十歲的,文質彬彬的男人。當意識到自己居然在對方的眼皮子底下走神並被抓包的時候,林雪涅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她連忙對這位被請來爲她進行入學前補習,也教授她一些日耳曼文學相關知識的老師道歉。
“實在是很抱歉,先生。今天是您第一次來給我上課,但今天也是我的未婚夫第一天去他在柏林的公司分部工作的日子。”
怎料,當他說出了這樣的道歉之後,對方卻是笑着說道:“我聽說了,你們的感情很好,雪涅小姐。”
而後,這位老師就推了推自己的眼鏡,並說道:“經過這半天的時間,我想我已經對您的日耳曼語以及日耳曼文學的功底有了一定的瞭解了。幾個小時前,您告訴我,你曾經學過一點日耳曼文學,但是您在接下來的這幾個小時的時間裡所表現出的,在文學和歷史文化方面的素養可不像只是‘學過一點’。
“我認爲您即便是現在就進入柏林大學學習日耳曼文學也不會有任何的問題。但您的未婚夫擔心那會給您造成過多的緊張,那麼沒問題,我們就在下一個開學季的時候再入學。但是我認爲您可以更好地利用起您入學前的這最後幾個月時間。您認爲哲學這門學科怎麼樣?也許您可以在進入到柏林大學學習日耳曼文學的同時也學習哲學?”
“您是說,哲學?”
“是的,哲學。”那名老師說道:“我認爲,它會適合您的。我可以爲您先推薦幾本書。我記得您有不止一位現在正在柏林大學就讀的朋友?也許您可以讓他們帶您去到柏林大學的圖書館。那裡一定會有您現在正需要的這些書的。但是在您好好考慮這些之前,我覺得我或許應該先結束今天的課,讓您可以去您的未婚夫工作的地方等他下班?我可不是這麼不近人情的人,雪涅小姐。”
說着,那名今天第一天來爲林雪涅上課,並讓她感到很是緊張的老師向她笑了起來。那讓林雪涅也笑了起來,帶着一種放學時的輕鬆。
在送走了艾伯赫特爲她請來的家庭教師之後,林雪涅很快地跑去鏡子那裡!檢查起自己的眉毛,尤其是眉尾的地方。在給自己的眉毛稍稍補了幾筆之後,她又給自己選了一支顏色鮮亮可愛的口紅。纔是幾分鐘之後,林雪涅再照鏡子的時候就覺得整個人瞧着都精神了很多,可她又覺得還是缺了什麼,想了好一會兒之後,她纔想起來她還能用刷子沾一點脣膏給自己加上一個可愛的腮紅!
可是在把自己的臉蛋整得滿意了之後,林雪涅又意識到她爲了給她的家庭教師留下一個好印象而特意選來今天穿的這條裙子看起來太“沉”了,一點也沒有春天的明媚歡快。
她想了好一會兒,而後就從衣櫃裡翻出一條印着漂亮小碎花的裙子,再配上一件白色的襯衣,這樣就能很漂亮了!
但是這樣一來,她就又要在重新換好衣服之後再花好些時間來整理她的頭髮了!
或許,女孩子在去見心上人之前總是會有這麼多需要調整的小細節。每每覺得自己已經能出門了,就又發現一個可以再整一整的地方。哪怕……她每天都會和她的男孩見面。
等到她拎上包再出門的時候,早已是半個多小時之後了,看了一眼那個裝着艾伯赫特照片的懷錶,林雪涅覺得她一定得要跑得很快才能趕在艾伯赫特下班之前就抵達他的公司樓下了!
雖然,這樣總會讓人覺得他們之間的角色似乎對調了一下,但林雪涅卻覺得,這並沒什麼不好的。
又或者說,這不僅僅沒什麼不好,並且反而會讓她感到很高興。
她想要試着也去等待她的男孩。
哪怕只是十分鐘,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