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陳婉剛開口，已被我打斷，“我不是你的夫人。”
陳婉眼神閃過一蹙光，微茫難尋。
對我來說，這算是一種妥協，在經歷她三番五次的背叛後，我始終狠不下心徹底放棄她。
陳婉卻以爲我逐漸消了氣，頰上暗藏雀躍興奮，我的心再度變冷。
陳婉，你真以爲我不會放棄你麼？！
與那腐屍三日三夜的糾纏涌上心頭，恥辱感瀰漫全身。我越發堅信這一切是拜她所賜，臉頰越發疼痛，只恨自己從前看不清人的本質。
不，陳婉或許根本不是人。她的親近，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陰謀。
陳婉明顯感受到我情緒的變化，她聲音一窒，“夫人，請您不要褻瀆將軍。我不想您對將軍有任何誤解，我剛纔沒控制柱，但真的是爲你好。”
她眼睛流着悲傷，見我不爲所動，繼續認真道，“不管你如何看我，甚至恨我，可我絕不後悔。你是將軍心尖尖的人，他前世今生對你真心愛憐，此情可待。將軍那樣完美的人，卻因爲你……”
陳婉眼裡閃過一絲恨，雖然很快消融，落在我眼裡卻那樣冰冷。
我惡毒地向，一定她心心念唸的慕將軍被我搶了，所以妒忌成恨。她對我所有的好，都不過爲了得到我的血，去救她心中的愛人。她如今示弱，或許正在密謀更詭譎的事，哪怕不顧我的死活。
我臉色逐漸泛冷，不自覺摸着浮腫的脣角，心再次抽痛。
“如果你沒有其他想說的，就請你出去，我累了。”我轉過身，不去看陳婉那張清絕的臉，我害怕自己會嘔吐。
“夫人……”陳婉很挫敗，她咬着下脣，有些不安。
或許，她對我還有一絲絲愧疚，我越發煩躁，我擺了擺手，“小婉，請讓我靜靜，我真的累了。”
她最終還是離開了房間，留下我一個人。
空氣似發出一絲嘆息，帶着愛憐與哀傷，我的心陡然一驚，莫明的疼痛席捲而來，連呼吸都越發難過。
這嘆息，似曾相識，彷彿讓世界染上一片憂鬱。
我身心俱疲，再不願多思考一
分，只想緊閉着眼，好好睡一覺。
“哎……”
那嘆息再度傳來，比先前更加清晰。我煩悶焦灼的心，彷彿被一點點擊潰，濃重的悲傷和絕望漫布全身，鹹溼的液體涌出眼瞼。
老天，我是怎麼了，爲何對這莫名的聲響如此執着？
“影兒。”
心跳靜止般，我睜開了眼。
是他，慕長安，他又來了麼？
空氣中似乎彌散着他的味道，心痛卻讓我安心的味道。我強忍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彷彿千鈞重擔忽然鬆懈。
“誰？你是誰？長安，是不是長安？”我小心翼翼，生怕失去若有似無的氣息。即使眼前只有空氣，我彷彿已經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怎麼又哭了？”古琴般溫厚的聲音，讓我四肢百骸舒展開來。
是他，慕長安！他來找我了。
這不是夢，這是現實，這個纏繞在夢境的男子，彷彿老天饋贈的厚禮，真的出現在現實裡。他叫着我的名字，彷彿我是他此生最愛的人，一次又一次。
“影兒，是我，你的長安。你的長安。”
無邊的酸澀在胸腔膨脹，我幾乎不能呼吸了。他在這裡，他真的在這裡。
我淚眼婆娑，腦海閃現出一些虛渺的畫面。隔着水簾，美得毫不真實。
一個美男子，白衣勝雪，俊逸飛揚。如墨青絲，如絲緞柔美。他站在面前，對我淺笑，帶着寵溺與愛戀。彷彿天地萬物都是虛設，他眼中只有我，唯有我。
莫名的熟悉和吸引讓我慢慢靠近他，我顫抖着，靈魂幾乎被那淺笑洞穿。似萬物蒼生，在那笑中都是虛無，能讓神佛失了光澤。
我的心，變得滾燙。我已經不能控制腳步，不自覺地朝他靠近，靠近。哪怕隔着水霧，哪怕模糊不清，我已然在那顛倒衆生的淺笑中沉淪。
“長安，長安……”我喃喃自語，只希望瘋魘般朝他靠近。但很快，我停了下來。
我不敢前行。我與那腐屍度過三日，我不再是完璧之身。
我方纔還被最好的姐妹出賣。
……
他是
神袛，可望而不可及。
我癡灼的目光會驅散他的高貴。
我，不能。
心中忽然涌出恐懼，以及深不可及的愧悔。
我徹底停了下來，再也無法前行。
爲什麼，我會愧？
爲什麼，我會悔？
“影兒。”
慕長安似乎很失落，聲音沙啞而絕望。
我發誓，那一定是我這一生聽過最心痛的名字。
“對不起，我……”我焦急表明心意，但他絲毫不給我機會。我感受到他逐漸消失，哪怕是微弱的氣息，我也能感覺到他的哀怨和失望。
“聶影，你真的夠狠！”
歸來的話忽然閃入腦海，我又急又慌，朝着慕長安方纔站立的位置撲去，卻只有一團潮溼空氣。
他，又走了嗎？因我方纔的遲疑。
“將軍爲了見你，要忍受多少折磨與艱辛，你都知道嗎？”陳婉的話歷歷在耳，針刺一樣擊打着我。
我失神地跌坐在地上，感受着空氣裡潤溼而絕望的氣息，心被抽空般難受。
“砰。”
門忽然被撞開，我擡起頭，只看見歸來滿臉怒氣，他用力晃着我的肩，高聲道，“聶影，你趕快醒過來，你趕快醒過來。”
我的身體，似乎在一瞬間散了架。
剛纔，只是我的夢？
“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鄧凱怒不可遏，對陳婉高聲呵斥。
“難道你真的要逼死她，你才滿意？”
陳婉難得一語不發，她衝到歸來身邊，把我摟在懷裡，焦急道：“影兒，求你醒過來，求你不要折磨自己。如果你有事，將軍就沒機會回來了。求你了影兒，你不能這樣辜負將軍，他等了你千萬年了，你決不能再負他……”
她眼裡滿是淚水，彷彿我馬上就會死去。
可在我看來，不論她流多少眼淚，都無法暖透我的心。
陳婉會爲了慕長安傾盡性命，但慕長安愛的人是聶影。她明明恨着我，但爲了救活慕長安，不得不讓我保全性命。
最可笑最可悲的不就是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