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如刀割,意念無法集中在織雪上。我強迫自己分出來一絲念力,密切地關注着屏障外的動向。
爲何血族和人類不能和平共處?人心不古,貪得無厭,可不代表每個人都是如此。至少,我的慕長安不會?
是麼?慕長安真的不會嗎?因爲樑子彥的旨意,他滅掉了苗疆,還有好多征戰的領土。他是殺神,在這塊大陸上血腥崛起。他的刀下亡魂無數,幾乎每一天都會有無數人死在他的手上。
這時候,我還能說什麼?按照樑子彥的個性,只要探測到血族有一絲漏洞,一定會迫不及待出兵攻打,哪怕是以卵擊石。
就在我分心時,戴着面具的男子已經來到了山頂。他怪異地看着四周景象,對士兵們道,“準備好弓箭,殺死這羣妖人。”
這聲音渾厚滄桑,從厚厚的屏障傳出來,我根本聽不清是誰。可是,透過那晶瑩的障礙物,我看見那紅袍男子身形高大頎長,與慕長安極其相似。
“住手!”我高高呼喊着,卻沒有一絲作用。外面沒人能聽見,只有我一人乾着急。
饕餮張開了嘴,露出尖銳的獠牙。它用力嘶吼着,希望嚇退這羣不知好歹的人類。
陳婉卻衝出來,升到半空中高呼,“饕餮不過是禽獸,不足爲懼。交給我對付就好。將軍趕快去破壞那個陣法,只要傷及了九大護法,就不能再織雪。凌霄山沒有冰雪護體,我們就能攻打了。”
陳婉嘴角高高揚起,晶亮的雙瞳對着饕餮的眼睛,用力念着咒語。
天空中忽然出現黑色的雲塊,轟鳴的雷電瞬間打在饕餮身上,發出焦灼的氣味。饕餮一陣吃痛,也被陳婉激怒了,它飛上半空,追着陳婉對打起來。
“慕將軍對我凌霄山如此看重,也不知是本座的幸運還是不幸。我們與外族從不往來,更不會傷及無辜,慕將軍此次到我凌霄山兵戎相向,意欲何爲?”歸來站起身,纖塵不染。他直直盯着對面的男子,露出一絲譏誚,“刀劍無眼,慕將軍
定然要用這樣的方式面對本座?”
“我征戰四海八荒,刀劍無情自是知道。凌霄山多年積雪,昨日忽然雪塊脫落,露出山脊本體。這便是上天的預兆,讓我人族與血族共同面對。這不,爲了防止這山體出現事故,我特意帶着士兵上山查看。”
“請慕將軍回去吧。這是我血族之事,不勞將軍費心了。”歸來面色冷肅,拂塵在手,凝結成結界,讓人類無法衝破。
可對方哪裡在乎?只見紅衣男子手一揚,從背後出現了無數士兵,臉上泛着淡淡的青色,直直朝着歸來撲來。
歸來心念一動,直接扯掉一人的頭顱,發出一絲古怪嘲笑,“活死人?沒想到慕家軍也開始用這樣的邪術積攢軍隊了。”
然,就在他說話之際,那頭顱睜開了眼睛,並迅速長出新的身體,而地上的四肢分裂成四個全新的身體,綿綿不絕。
這意味着,每一個死去的死士,會分裂出最新的軀體,軍隊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龐大。
“回生術?”歸來眸子一冷,從前他絲毫不曾看在眼裡的人類,竟然懂得這樣的法術。他盯着高空中逐漸處於劣勢的饕餮,發出一絲悶哼。
歸來的白衣,染上了血色。那黝黑的腥臭味鋪天蓋地,他不停與不斷死而復生的死士搏鬥着,漸漸處於疲態。
就在此時,所有死士再一次分裂成新的軀體,露出幽綠的目光,盯着歸來。
歸來滿臉血污,用定身咒將其固定住,手心燃起了火苗,朝着那死士撲去。
死士們發出一聲聲慘叫,在火焰的追逐下四處逃竄。
“陳婉,你趕快將所有的死士召集出來。今日我要親手殺了這個妖人。”
大戰在即。雙方你死我活。
我心中焦急,不希望他們任何一方受傷。我用力站起身,將九大護法固定住,衝出了屏障,對着歸來道,“師父不要傷他性命。”
歸來臉色鐵青,“聶影,你給我滾回陣法裡去……”
我跪在歸來面前,對着他道,“師父看在徒兒面上,不要殺死他們。求你了。”
我滿臉的眼淚,根本來不及看四周的形勢。忽然,一柄長刀直直朝我劈下來,被歸來用手接住了。刀上的鮮血滴落在我臉上,和我的眼淚彙集在一起。
“妖女,我殺了你。沒想到你竟然是血族的人!”
我霍然起身。卻見着那金色面具下的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惶惑。
慕長安,因爲我是血族的人,你就要殺我嗎?你不是不介意我的身份,你不是見過我的真身。你不是爲我的獨角獸形體畫過畫像。
可爲什麼,不過短短的時光,你就變了呢?
眼淚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根本看不清紅色長袍下男子的臉。我臉上滴着歸來的血,還有無數死士前赴後繼地朝着歸來襲擊。
我錯愕地看着周圍,失魂落魄道,“慕長安,你殺我?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血族之人。你說過要和我一起走,不再過問這一切。可是,你現在竟然要殺我?”
我踉蹌着,露出慌亂落魄的眼神,靈力在身體裡亂竄,讓四周的山體開始微微震動。我幽藍色的眼睛變成了深藍色,眼睛裡藍色的淚水,如同血液一般,滴落在雪地上。
那些被眼淚滴過的地方,自動生長成尖銳的冰錐,如同我心底深不可見的刺,一根根豎起來。
紅袍男子心念一動,卻很快地鎮定下來,盯着我不斷變深的眼睛,冷漠道,“妖女,我見你一次,殺你一次。你是妖,哪裡配成爲慕家人?我跟你發生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絕不會娶你這樣的妖女,休想。”
“你說什麼!”我大怒,徑自朝他走去。
他下意識拿起了長刀,指着我道,“今生今世,你都不可能進入我慕家,成爲慕長安的妻子。慕長安絕不會娶你爲妻!”
天崩地裂不過如此。我來這裡所做的一切,都那麼可笑。與他發生過的一切,都是那麼可笑。他一直想殺我,是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