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墨小染輕飄飄的回了一聲。
“那天你問我的問題, 我今天要回答你。”東方白深深看着她。
“不用了。”墨小染衝他笑了笑，嘴角牽起的是絲絲苦澀，“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裡的目的。”
那天她渾身浴血從玉棺裡爬出來, 他就是那始作俑者。
“我知道。”
“你也應該知道墨氏血玲瓏的詛咒。”
“我也知道。”東方白說。
墨小染又“嗯”了一聲, 她不知道再說什麼了。
空氣中一陣沉默僵硬。
“三百年前, 那時候我還是無涯城的大弟子”東方白說。
墨小染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但是沒有出聲, 她打算安靜的聽他把故事講完。
原來冥冥之中, 一切都是有定數的。
他等了墨飛龍三百年，而三百年後的趙錦言終於也出現了，只是自己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這結局。
“第一眼看見錦言姑娘, 我就知道是她，可是我等了三百年, 直到見到她我才發現, 我只是想看到她過的快樂。”東方白說, “輪迴之後我每一天都還在過去的痛苦和悔恨中煎熬掙扎，直到遇見你, 你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可我知道你不是她，這些讓我更掙扎。直到那天我看見錦言和秦公子打鬧，她笑的那麼開心，我從未見過她這樣笑, 即使從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 那一刻我才明白那一碗孟婆湯的意義, 才明白孟婆的冷酷無情其實是世間最暖的關懷, 放下前塵往事是她給世人最好的禮物, 幾百年的糾纏遠及不上一刻現實的溫暖。”
東方白平時話很少，今日卻講了許多, 他像一個三百多歲的老人一樣絮絮叨叨，待講完這一切之後，終於如釋重負。
“原來揹負着這樣的故事也是很辛苦的。”東方白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講完之後我突然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像二十多歲的人了。”
“你這樣算不算紅杏出牆？”墨小染突然有點心虛，自己這樣算不算挖了趙錦言的牆角。
“頂多算桃花翻牆。”東方白竟然難得的幽默了一把。
墨小染點頭，深以爲然，然後繼續收拾東西。
“那你還要走？”東方白額上的青筋浮了浮，一把鉗住了她忙碌的雙手，“留下來。”語氣霸道，不容半點質疑。
墨小染蹙眉，任由他捉着，也不反抗，臉上平靜的出奇，“我心底是喜歡你的，這些日子我在想如果你和別人在一起了，我一定會難過，不過只是一點點難過而已，畢竟我們沒有在一起過。可是如果我們在一起了之後又要分開，那我一定會崩潰的大哭。”
“我們爲什麼會要分開？”東方白把她捉的更緊了。
墨小染淡淡的說，“我不是墨飛龍，我沒有勇氣爲了愛情去死。”
繼承了血玲瓏的女子只能嫁，不能愛，絕不能爲男人流一滴眼淚。那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她已經經歷過一次，更加知道活着的種種好。
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愛情之於自己已經成了一壺鴆酒。
東方白僵住了，墨小染確實不同，外表看似柔弱，很多時候她冷靜的近乎冷酷，堅強的近乎冷漠。或許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會如此想要接近她，可如今他的接近或許會成爲一種傷害。
墨小染一走，趙錦言和黃大帥都跟着走了，東方白的臉越發的冰冷。
回春堂開張一個月都沒一個病人，很多人走進來看見坐堂問診的是個年輕姑娘，都嚇得縮了回去。
墨小染唉聲嘆氣了一陣子，終於在黃大帥的鼓勵下重整旗鼓做好強大心理建設，繼續埋首師父東方宗厚留下的那本《蠱靈醫籙》。
自從有了金蠶蠱的助益，她從前死記硬背下的內容突然變得豁然開朗，加上從前跟在母親身邊的耳濡目染，融會貫通後，她已然可以稱爲神醫別雲的第九代弟子，所以纔敢在黃大帥的建議下戰戰兢兢的開了醫館。
“大帥，我看前門東街賣涼粉生意很不錯，不然我們把醫館改成涼粉店？”墨小染拿着蒼蠅拍，百無聊賴的左拍拍右拍拍。
“沒出息！”黃大帥丟了一個鄙視的眼神“你可以對自己沒信心，但是不能對我沒信心。”
它可是一代醫聖東方宗厚……的鳥。
“每月店租十兩，兩個店夥計薪水二兩，你的口糧二兩，我們仨的口糧一兩……”墨小染掰着手指算，每個月都只見出不見進，南疆王給的金山銀山都要敗空。
黃大帥虎軀一震，嚷道：“我口糧幾時要那麼多了……”
“你不知道現在蠶豆多貴……”墨小染陰森森看着它“你又那麼能吃。”
金蠶蠱不知什麼時候爬出來，飛到墨小染面前“啾啾”直叫喚。
墨小染頓覺眼前一黑，這吃貨又餓了，它可是比黃大帥更大的無底洞，而且很挑食，不毒的不吃，藥櫃裡入藥用的蜈蚣蠍子都被它吃光了。
幾天後，回春堂外面的一條幡子在四方街上引起不小轟動。
幡子上赫然寫着：不死不醫。
不是快要死的不醫治，口氣之大讓人瞠目結舌，當然是睜大眼睛看他們笑話的人居多。
墨小染痛定思痛，覺得要玩就玩個大的，跟那些有幾十年臨牀經驗的老中醫比拼看頭疼鬧熱，她沒有半點勝算。
所謂富貴險中求，當年的別雲師祖也是有不死不醫的規矩。
於是又是一個月的門庭冷落，黃大帥被迫帶着胖蟲子去山上自己捉蟲摘野果吃。
又過了一個月，已經立冬，南疆的冬天雖然從來不曾下雪，但是這時節山裡已經沒有野果了。黃大帥收拾鋪蓋卷決定回尊者府當它的大爺。
這時候，一個面色蠟黃，眼底一片烏青的青衣小廝進來了。
墨小染激動的差點要跑去擁抱他。
垂頭喪氣了許久的趙錦言也打了精神扮好奉茶丫鬟的角色。
“這位客官，你哪裡不舒服啊？”墨小染問。
看他這樣子並沒什麼大毛病，就是熬夜過多沒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