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沉吟了半晌卻出聲支持梨缺缺,“我去山裡狩獵半個月,天天喝的是山泉。昨天才回來,確實有感覺家裡的水不如山裡甜,這是其一,還有就是隱隱帶點腥臭味,但是我不是很確定。”
“是你打回來的野兔的騷氣吧。”一個村民話中帶酸。
黑子白了他一眼,拍着胸脯道:“我黑子的鼻子那可是比狗還靈三分,劉老三你嫌我的兔子騷氣不也來我家吃了一大碗?”
黑子是葫蘆村最武孔有力的後生,也是村裡唯一的獵戶,村裡老老少少沒少受他的恩惠,黑子的話大家還是信的。
“那怎麼辦,河裡的水不乾淨,我們喝什麼啊,拿什麼淘米煮飯啊?”主婦們急了,幾個正要去淘米的婦女慌忙停住了腳步。
“這口......這口吉.......”梨缺缺指着自己挖的坑,思維一陣短路,剛剛小染姐姐說這叫什麼來着?
“吉普賽井。”墨小染提醒。
“對,這口吉普賽井能對河裡的水起到一個過……過濾……淨化的作用。”梨缺缺說,“喝這樣挖出來的水大家就不會生病了。”
大家都好奇的圍着那個沙坑看着議論着,“吉普賽井”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個非常非常新的名詞,於是大家立刻將這拗口的名字改成了“吉祥井”,黑子還接過梨缺缺手裡的鐵鍬自己挖了起來,把那個沙坑挖的更大。
“村正和錢婆婆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
錢婆婆拄着柺杖來了,她雖然年紀大了腳步卻是輕快的很,反觀正值壯年的錢大風卻顯得有點畏畏縮縮,不復平日裡的威風八面。
錢婆婆目光犀利,掃了一眼梨缺缺和圍觀的村民,目光在墨小染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又不動聲色的挪開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錢大風不解。
“挖吉祥井。”劉老三爲人最是狗腿,忙湊上去給他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錢大風聽了之後臉都白了,喝到:“胡說八道,妖言惑衆。”
劉老三嚇的縮了縮脖子,慌忙撇清自己,指着梨缺缺說:“村正明鑑,是梨家小丫頭說的。”
錢婆婆正要說什麼,河邊洗衣服的幾個婦人一陣尖叫。
衆人忙撇開這吉祥井的事情跑過去看個究竟。
叫的最大聲的就是梨缺缺的鄰居張東獅,她此刻臉色發青幾欲昏厥,今天受的刺激實在是太多了。
“什麼事情一驚一乍的?”錢婆婆不滿的看着她。
張東獅捂着嘴指着從上游慢慢漂下來的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那個......那個......那個是什麼啊?”
衆人望過去,看起來黑乎乎一團,好像是水草,水草有什麼好怕的。
“撈上來看看就知道了。”黑子捲起褲腿就要下水。
錢大風只偷偷用餘光瞄了一眼,就嚇的魂不附體,哆哆嗦嗦的說:“死人,有死人......有死人......”
錢婆婆聞言,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她這個兒子喲,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村民們聽到錢大風這麼說也慌了,幾個膽子大的拿了工具跟着黑子下水打撈,女人們都一邊遠遠避開一邊又忍不住好奇張望。
“別看。”墨小染制止梨缺缺,“背過身去,別看。”
想起山腰上看到的那女鬼的面容,墨小染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啊,好像是梨娘......”一個村民大聲說,黑子看了一眼人羣中的梨缺缺,陰着臉低聲喝止他,“你小點聲,還沒確定呢。”
梨缺缺已經聽到了,她顧不得許多,死死扯住墨小染的衣角,嘴脣已經緊張的咬出了血,“姐姐,不是我娘,不會是我孃的,對不對?我娘不可能死了,就是死了她的魂也會來找我啊,可是我從來沒見過她的鬼魂。”
“別擔心。”墨小染抓住她顫抖的手,不斷說着,“別擔心,別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她幾乎已經能夠斷定那天遇見的女水鬼不是幻覺,而是梨缺缺的孃親。
“是梨娘啊,是梨娘。”屍體被打撈上來,圍觀的村民圍着那具被泡的面目全非,散發出陣陣惡臭的屍體看了一陣,從熟悉的柳綠羅裙判斷出是梨娘。
梨娘已經死去多時了,在水裡也不知道泡了多久,身上臉上的皮肉都被魚啃食的千瘡百孔,黑子慌忙脫下自己的外套將她的臉蓋住。
“梨娘失蹤了半個多月......這......這屍體在水裡泡了恐怕也有半個多月,這大熱天的......”劉老三一想起來這半個月他日日喝着這泡着屍體的河水,終於忍不住蹲在一邊吐起來。
其他的村民經他這麼一提醒也個個面無人色,找地方吐去了。
“娘......”梨缺缺看着熟悉的綠羅裙就要撲過去,黑子忙攔住她,“別過去,小丫頭......別看,別過去。”
梨缺缺撲在黑子懷裡嗚嗚的哭了起來。
大熱天的這屍體不能就這麼放着,還得翻山出去鎮上買口棺材儘快入殮才行。黑子把梨缺缺交給村裡的女人們安撫,跟村正錢大風商量起梨孃的安葬事宜。
錢婆婆開口道:“出去鎮上一來一回最少三天工夫,還是讓梨家娘子儘快入土爲安吧,就把我屋裡的那口薄皮棺材拿去用吧。”
錢大風反對,“那怎麼行,那口壽材可是娘您千挑萬選準備自己百年之後用的啊。”
錢婆婆冷冷看了一眼兒子,一言不發的走到梨孃的屍體面前仔細看了看,心中幽幽一嘆,果然是魂飛魄散啊。
儘管已經無魂可超度,她還是念了一陣往生超度的經文。身邊圍觀的村民無不豎起大拇指誇讚錢婆婆仁義。
錢婆婆那口漆黑的壽棺很快擡過來了,衆人小心翼翼的要把梨娘擡起來裝進去。
“不行!不行!”梨缺缺掙脫婦人們的手撲了過去,“不能就這樣把我娘裝進去。”
錢大風臉色一沉,帶着十分的不耐煩,“天氣這麼熱,要儘快讓你娘入土爲安纔好,你娘失足落水已經有些時日了,再不入殮怎麼行。”
“我......”梨缺缺抽抽搭搭的說,“我只是不想我娘就這樣入殮了,好歹......好歹讓我替她梳洗一番,換件乾淨的衣裳,孃親......孃親的頭髮都亂了。”
錢大風面露難色。
村裡的女人們這會兒都同情起梨缺缺來了,紛紛說道:“可憐吶,就讓妙妙儘儘最後的孝心吧。”
“擡回梨家去。”黑子一聲吆喝,另外三個大漢便幫着一起擡起放屍體的破門板去了梨家。
屍體就放在梨家狹窄的廳堂,圍觀的村民們也散了,因爲本來如天仙般的梨娘現在不僅僅面目全非,而且屍體腐爛的惡臭讓他們都不想靠近。
葫蘆村的一枝花,年方二十八的絕代佳人梨娘,就這樣變成了蒼蠅的午餐。村裡的男人們不約而同的覺得自己家膀大腰圓的黃臉婆變得生動可愛美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