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窮途末路

林仁肇、陳誨率領麾下殘部沿着閩江江岸往上游奔逃了整整一夜,堪堪奔出七八十里地,身邊殘兵越跑越少。{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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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天明的時候,確認吳越人的追兵沒有再追殺上來,已經一晝夜不曾歇息好的南唐軍士卒終於再也支撐不住,一個個倒地不起,陳林二將縱然萬般無奈也沒有辦法,只好命令就地露營。

此刻雖然是冬天,不過福建這地方常年氣候溫潤,哪怕嚴冬時節,一年也就最多下一兩場雪,所以只要不是下雪天露營還是凍不死人的,何況此刻天已經亮了,倒在草木叢中睡一個白天也不打緊。

“林將軍,你那裡還有多少人馬,可曾計點過麼,我麾下艨艟都殘部相隨的,已經不足千人,精銳水鬼不足兩百,唉,可恨數年心血,一朝盡毀!”陳誨看着面前士卒的慘狀,氣得抽出佩刀在大石頭上亂砍,火星四濺,訴說着心中的憤懣。

“我這裡還不曾計點,一路上約束敗兵不易啊,剛剛撤退的時候三四千人應該還是有的,但是士氣低落如此,只怕如今也就剩下一半人了。如此大敗,還失陷了節帥,回去可如何交代是好。”

林仁肇不提回去交差的事情還好,一提起來,陳誨心頭就猶如一股無明業火焰騰騰燒將起來:“忒耐陳覺那賊廝鳥,當初李仁達投詐降書來的時候,他在那兒拼命慫恿節帥出兵,說些有的沒的紙上談兵歌功頌德地鳥話!結果我們跟着節帥廝殺中計,這賊廝鳥卻在家裡坐地,一副儒將軍師的派頭。其實還不是他想報當初被李仁達羞辱的一己私仇!着實恨煞我也!如今中計了,回去且看那廝如何說嘴!”

自從一年多前招降李仁達那一次被坑之後,陳覺一直懷恨在心,想要重奪福州一雪前恥,這一點在建州的南唐諸將裡面都是人盡皆知的。這次李仁達再次來書詐降的時候,陳覺也是慫恿文徽出兵最爲激烈的一個,對促成文徽堅定出兵決心起到了相當重要的推波助瀾作用當然,慫恿出兵並不等於陳覺打算讓李仁達也建功,只要到時候福州在手,他陳覺想怎麼捏李仁達還不是易如反掌?

……

陳誨和林仁肇帶着對失陷了文徽的惴惴和對當初慫恿出兵的陳覺的憤懣,帶着此次出征福州的南唐軍殘部緩緩北歸,一路無話。

兩人領兵曉行夜宿,連續兩三日纔算是走完了將近一半的路程當初出兵的時候,七百里水路一日而至,回去卻是千難萬難。不過這又有什麼辦法呢?畢竟出兵的時候是順水行船一路靠閩江的江水衝下來的,如今船折損了大半,僅剩的戰船還要運輸糧草輜重,總不能拋棄糧草讓部隊餓肚子行軍回去吧。所以速度上連日行百里都做不到。

這一日,距離文徽兵敗被俘已經是第四天了,林仁肇和陳誨帶着殘部沿着閩江中游向北行軍,忽見北面塵頭忽起,隨後還有數十艘小船順流飄下,不由得有些驚詫。

莫非是鎮守建州的陳覺給文徽派來的後續援兵麼?吳越人的伏兵,總不可能追到這麼遠吧?

兩人暗暗戒備,把士卒疏散到江岸山坡草木叢雜之處,見來船上歪歪斜斜掛着一面破敗的旗幡,大書一個“林“字,林仁肇才漸漸放下心來。

“應該是我從兄率領的援兵吧,船多了,我們也好快點回去。”建州城內,姓林的武將除了林仁肇之後,也就是他堂兄林仁翰了。

兩人策馬率軍衝出,沿着江岸高聲喧譁,還讓手下殘兵把僅有的旗幡打起來,來船看見之後果然漸漸減速下了碇石。

“可是二哥當面?是安撫使派去增援節帥的人馬麼?”林仁肇鼓起嗓子大聲嘶吼,沒說完就見那艘“林”字旗的戰船上跑出一個將領,身穿明光鎧,但是形容落拓灰頭土臉,正是他堂兄林仁翰。

船隊很快靠岸了,林仁翰在戰船距離江岸還有將近一丈遠的時候就一躍跳入潛水中,隨後三步並作兩步往岸上衝來,掀起的浪花錯落迸濺,打溼了全身衣甲,他卻恍若未覺。

這林仁翰已經有五旬上下,鬢髮髭髯都有些花白,比尚不及而立之年的林仁肇老了足足二十多歲,但是如今林仁翰看上去神色萎頓,比實際年齡更顯得蒼老不堪。

“二哥,你……不是去增援的麼,怎麼搞得如此狼狽?”

林仁肇緊趕幾步,扶住林仁翰的臂膀,堂兄弟二人就站在閩江岸邊的淺灘碎石上,四目之中盡是錯愕。陳誨隨後趕到,看到這詭異的一幕也不知所以。

“節帥……可是已經遭遇不測了。”林仁翰喘息幾口,勉力開口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節帥誤中吳越人奸計,突入福州城時中伏被俘……是吳越人提前識破了林仁達謀反的消息,在我軍入城之前的當口誅殺了我們的內應。我率領後隊當時被千鈞閘隔在城外,奮力死戰也不曾救得節帥,只好和陳兄弟一起收攏敗軍,徐圖後計……等等,二哥你是和何處知道消息的,我軍根本沒能派出返回報信的斥候啊。還有你的援軍怎麼還沒出戰就搞的如此狼狽?”

“呵呵呵呵……援軍,我算哪門子援軍!我是被陳覺那賊廝鳥逼來的!陳覺那傢伙收到節帥傳回的信鴿,知道前軍兵敗、節帥被俘,就誣陷我等閩地降將暗中勾結吳越,說是你和陳誨將軍出賣節帥,故泄內應,才導致節帥誤入埋伏!

那天詐書寄回的之後,陳覺還想把我騙入留後府,暗伏刀斧手把我拿下,把我們這些被原來閩國降將掌握的人馬全部控制起來,削奪兵權後交給兩淮籍的將領統屬此賊不查,居然一至於此!如果不是爲兄在建州軍中素有威望,在陳覺動手之前得故舊部署提前提醒爲兄,賴下屬死戰得脫,如今只怕已經被陳覺那廝所害!”

說着,林仁翰就把那天陳覺收到文徽回傳的信鴿秘書之後的所作所爲說了一遍,說到陳覺懷疑前閩故將對南唐懷有異心,覺得此戰文徽輕率進兵、不聽閩將勸諫,因此閩將必然多有懷怨,且文徽必爲吳越所敗,不如早早圖之以求自保進身之階。

隨後,陳覺假借爲文徽的大軍派遣伏兵爲由,暗伏甲士宴請閩地故將們議事,結果猝然動手捆縛幾個閩地將校,但凡反抗的則當即誅殺。林仁翰因爲在閩人中故舊甚多、威望甚高,提前得到了提醒,自己帶着沒有被打散重編的前閩降軍拼死突圍,和那些陳覺從贛南兩淮而來的南唐客軍發生了內訌。

結果因爲閩地本地的軍馬大部分被文徽帶去作戰了,建州城內的閩地舊軍人數規模比江西來的客軍少得多,又沒有提前準備,最後林仁翰不得不倉促帶着千餘嫡系屬下殺出城去,靠水師中的故舊接應,奪了幾十條小船順流逃亡。

聽了林仁翰對當時情形的轉述,林仁肇只是心中悲憤不已,至少還沒生出什麼對陰謀的痛恨。而陳誨則不然,他對於二林的說法,只是哂笑不止,這纔開口冷言揭破:“老將軍,你以爲陳覺這廝是真的只是因爲懷疑老將軍您心懷貳志纔對你動手的麼如果真是那樣,恐怕倒還算好了,那至少只是一個見事不明之過,和節帥不過是同等罪過但是隻怕他如此作爲,另有用心!”

“什麼?如果不是他昏聵猜忌、以爲我們懷有二心,爲什麼要下此毒手?”林仁翰林仁肇兄弟二人聽到陳誨這番言語,不由得更加震驚。

“你們想想,如果我們安然回去,力陳此戰失敗是因爲李仁達投降的消息早有泄漏、吳越人早有準備,那麼力主出兵的節帥和慫恿節帥出兵的陳覺有什麼下場?我和兩位林將軍,戰前可都是勸諫節帥不可弄險、不可輕信的,如果不是他們兩個紙上談兵的以什麼‘李雪夜襲蔡州’的典故相互吹捧砥礪,怎麼會釀成大禍現如今,他陳覺要想給自己和節帥脫罪,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我們這些閩地故將都說成是心懷異心,是我們給吳越人通風報信、才讓節帥的奇襲計策失敗,這樣,他陳覺不但無過,反而還有臨危立斷、固守建州之功了!”

“什麼!竟然無恥至於如此麼……這……”林仁翰林仁肇相對來說還是勇毅有加,但對虛僞險惡的瞭解不甚深刻的那種,聞言之後簡直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那……二哥剛纔說,陳覺是收到節帥被俘前放出的信鴿密函回報才做此決斷難道節帥也出賣了我們麼?這不可能!節帥已經被吳越人俘虜,此身都不一定可以返國,在陛下眼中的地位印象如何,已經不重要了,陛下向來仁慈,也不至於因爲兵敗之罪就罪及家人我不信節帥大人也會出賣我們!我不信!節帥把我和陳都帥從普通校尉和囚將中一手提拔起來,怎會做出此等卑鄙行徑?”

“林將軍冷靜!我沒說節帥大人有出賣我們我想,那封用了節帥印信筆跡的密函,有可能根本不是節帥親筆,甚至不是節帥被俘之前所寫完全有可能是吳越人僞造的!可惜的是,吳越人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他們連給陳覺那賊廝鳥開脫罪責的退路都想好了,就算陳覺此前並無此心,見了吳越人的僞書,也會傾向性地相信這封對他最有利的說法。

可惜當初得遇節帥提拔,某還自以爲從此得遇惜才之人。可惜節帥雖然惜才,但在陳覺眼中,你我這些閩將卻是一文不值數員戰將,千餘戰士,不及他陳覺脫罪的一個籌碼。”

“究竟是何人出此毒計!令我林某人堂堂七尺男兒無處可歸!抓不到便罷,出此毒計者要是有朝一日落在我林仁肇手中,定叫他三刀六洞、添上百十個透明窟窿!”一邊說着,林仁肇虎目含淚,抽出橫刀亂斬狂啄,把閩江淺灘上的鵝卵石砍得迸濺飛射,水花四濺。

在同一個時間點,數百里之外如今“乘桴浮於海”的錢惟昱正站在一艘大福船的船頭,被海風吹得狠狠哆嗦了一陣。

……

砍了半晌,漸漸冷靜下來之後的林仁肇撒手鬆勁,如同一汪雪月一樣鋥亮的橫刀墜入水中,發出“鋥”地一聲輕響,隨着水花泛起些許寒芒,“陳都帥,二哥,爲今之計,我們卻如何是好……建州是絕對回不去了,再攻福州去救節帥無異送死,吳越人用如此毒計算計我們,要我屈膝降賊也是斷然不能的,我們還有何處可去?”

陳誨和林仁翰聞言也是面面相覷,想起了往後的慘然前途,不由得悲從中來。

“陳都帥,如今我們在福州-建州之間也不過走了一半路程,正在閩清縣地界,附近的守軍應該也還不知道建州城內的變故,我們打着唐軍旗號,應該也不會受到攔截。不如就在這裡改道,從閩江轉入梅溪,沿梅溪河谷穿越武夷山,折向西南而行,應該可以斜插到泉州莆田一帶。”

“二哥可是想去泉州投清源軍留從效?”

“正是如此留從效自稱節度使,雖然名義上受唐主節制,實則因爲福州的吳越人隔斷道路,大唐政令一直不通,所以形同獨立。況且如今,也只有留從效是唯一一支由我閩人自行割據的人馬,去投他,總比在那些吳人、淮人做主的諸侯麾下少受些閒氣,大家同爲閩人,同氣連枝,總不能不顧這些香火之情。”

“也罷,便聽林老將軍的,我陳誨也無話可說,事不宜遲,我們各自收拾兵馬,先去閩清縣城籌措一些行軍糧草,隨後就輕裝簡從如此行事吧。此去莆田,要走梅溪河谷,兩岸都是山路,只怕沒個七八天也到不得莆田,山區河谷也不同車輛舟船,如果不多準備些隨身攜行的乾糧,怕是行不得那麼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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