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醫學曾經做過一個大範圍的樣本抽樣試驗,想探究女人懷孕後最長可以多久不被看出破綻。那個實驗雖然沒有給出一概而論的結論,但是也告訴世人,如果身材控制得好,而且子宮內着牀位置又屬於盆腔內比較後置情況的話,那麼五個月還絲毫看不出小腹隆起也是完全做得到的。
錢弘俶的側妃黃氏,便是一個在身段窈窕程度上堪稱極品的妖孽禍水女子。黃氏閨名據說叫做黃婉兒,如今年方十七,入宮僅僅兩三年。她入宮之前的身份已然無人在意,只是吳越國素來的高層貴戚重臣之中並無黃姓之人,想來也不會是巨宦門閥的名媛了。
三年前,錢弘俶剛剛被安倍晴明“治好了不育之症”、成功在孫太真身上中了靶子。打那以後,錢弘俶似乎對於女人的事情也更加自信了,曾經加速擴充後宮,頻繁選過兩批秀女名媛入宮——
這原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男人二十來歲的時候,對女人的佔有慾大多還不是非常強,即使這個男人名位權財什麼都有,也不至於光走腎、不走心。但是如果到了怪蜀黍的年紀,尤其是少年時候自卑壓抑過的那種,就算身體已經不是非常需要了,依然會控制不住地去佔有一個又一個的女人。錢弘俶當然不能算是在身份地位上被壓抑過,但是他着實在“男人的能力”方面被自己無形的有色眼鏡斜視過。
黃婉兒就是在那個時候、因爲那個契機,以虛歲十五歲的身子入的宮。入宮之後,她的父母家人似乎便遇到了什麼莫名地意外,全部亡故了。一開始畢竟只是一個低級的秀女,吳越王宮縱然規模不如北朝那麼宏大,錢弘俶的女人上百個好歹還是有的——雖然這上百個有資格被寵幸的女人,並不一定每一個都真的被寵幸過。其中十之六七一輩子說不定都不會被上一次,最後不得不以處子之身終老宮牆之內,也是常態——所以黃婉兒在在宮裡起碼有一年的時間都是保持着恬靜淡然、安分守己的姿態,不曾受到寵幸。
不過,就在那段時候,大王錢弘俶先是經歷了他的一個寵妃鄭氏因爲流產血崩而死的慘劇,後來又陸續有一兩個妃子因爲奇怪流產傷了身子。心情煩悶而不得其解的錢弘俶似乎感覺一道魔障籠罩着他慣常寵幸的女子,於是派遣鬱悶之下進一步擴大了寵幸的範圍和隨機性。終於,姿色不凡,尤其是身段極致窈窕玲瓏的黃婉兒等到了出頭的那一天。
那時,正是正妃孫太真剛剛懷上第二胎、孕期無法受寵。黃婉兒藉機被大王要了身子,然後常承雨露恩澤了大半年,逐步得了嬪、女御、才人的封號。終於有一天,黃婉兒終於發現自己的月事遲遲不來,正當她想要欣喜地向大王報告的時候,她想起了入宮之前,從助她入宮的人那裡所受到的莫名警告。
“如果想誕下龍種,那就別讓宮裡人知道你的事情,如果知道了,鄭妃便是下場。”
於是,她只能把大王的寵愛暫時支開兩個月,幸好錢弘俶本就不是專情之人,女人又多得是;自己其中的一個女人兩三個月內不想讓他啪啪,對於錢弘俶來說那就不叫個事兒。過了剛剛開始的兩三個月之後,後面只要動作輕微,也不怕傷了孩兒。
於是,錢弘俶居然成了比孫太真都更遲才知道黃婉兒懷孕六個月消息的人——太醫院的院判出診之後,還要觀察討論,纔敢正式通知大王。畢竟身爲太醫院的醫官,雖然沒有後宮妃嬪的宣召不可以主動給妃嬪們瞧病,可是一個妃子居然懷孕這麼久才被發現,太醫們肯定是要受到批駁斥責的。
官方消息正式由太醫院稟報給錢弘俶的時候,其實孫太真已經通過小道消息提前一天知道了。
……
見過孫承佑之後,錢弘俶才從太醫院得到了黃婉兒懷孕,而且懷了足足六個月的消息。治好病三年來,這是除了孫太真之外,他第一個別的妃嬪得以孕育到六個月之久,所以驚喜之情自然是溢於言表。
所以,孫承佑去見孫太真的時候,錢弘俶便到了黃婉兒居住的宮中探視。黃婉兒的身份地位並不高貴,但是有權有勢的男人哪需要自己的女人身份高貴?納妾納色,只要姿色身段足夠誘人,身份,爵位,都不是問題。錢弘俶今年三十一歲了,孫太真二十六歲,孫承佑二十歲,黃婉兒十七歲。對於一個三十一歲的男人來說,十七歲的稚嫩感所帶來的吸引力,絕對在二十六歲已經生過兩個孩子、逐步向黃臉婆靠攏的女人要強一些。
“愛妃身子可好些了?”錢弘俶一見到黃婉兒的身段容顏,心中便是一熱,不等對方起身行禮,便箭步竄過去摟住,溫言勸慰。
“大王,臣妾得蒙大王雨露恩澤,懷玉龍種,此生福分已盡。縱然身死,也要保得大王骨血周全。如若到時候真個有個三長兩短,還請大王讓太醫們勿以臣妾性命爲念。嗚嗚嗚……”
錢弘俶本是滿腔欣喜,聽了黃婉兒兩句話便往這般悲慼的調子上引,也是愀然變色不悅:“愛妃整日介說些甚麼有的沒的,既然有了身子,還不好生寬慰些,想這些不吉利的作甚。”
“大王,臣妾聽太醫中有人傳言,說是東瀛日本國醫術傳承自中土,但對各種海外香藥之藥性鑽研,卻也有漢方醫學不及之獨到。前日給臣妾診脈的是秦昆秦院判,秦院判早年跟隨廣陵郡王去過一次日本國,也曾略有涉獵東瀛醫術。據他所言一再告誡臣妾少用香料燻蒸,否則,恐有鄭妃……啊,臣妾是說,恐有不利。”
一個雷電一樣的念頭轟然劃過錢弘俶的腦海。
這兩年,他已經有好幾個妃子流產過了。除了鄭妃血崩而死,另外兩個落下傷損陳疾,別的則只是損了胎兒,母體本身沒什麼重傷。不過那也是那些妃子懷孕月份短就流了,這纔沒有重傷的。稍微懂點醫學的人都知道,女人懷孕越久,流產危險和傷害就越大。如果已經六個月了……再遇到什麼不測的話,絕對是一屍兩命的下場。如果可以撐到八個月再出事的話,那麼有可能可以保住早產兒的嬰孩,但是母體必然在生產的時候血崩而死。
鄭妃的死,和今日這般說辭相對應,讓錢弘俶頓時血衝腦殼,整個人都晃了幾下沒有站穩。難道這一切果然是有人背後用奇門醫術暗下毒手的麼?誰會這麼幹?難道是別的宗室兄弟子侄,對於王位繼承權有覬覦麼?不太可能!自己已經有濬兒了,除非他們打算假以時日連濬兒都一起謀害。
“秦院判這番話,可曾和別的太醫們討論過,還是隻在愛妃這裡診脈的時候說及、只有愛妃宮中之人知曉?”
“秦院判確實在臣妾面前提起過,不過也只是提醒而已。似乎他也不瞭解天下香藥藥性,只是知道東瀛醫術有過這方面的研究。具體哪些香藥對婦人有害,他也說不盡然。”
“愛妃且好生休息,寡人去去便來。”錢弘俶一擺手,把黃婉兒重新放回繡榻上,自己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傳令道:“讓太醫院院判秦昆速來見寡人……唔,讓安倍晴明也一併前來!”
……
宮中沒有不透風的牆。錢弘俶召見了秦昆秦太醫,以及大陰陽師安倍晴明,而且密談甚久。他們之間說了什麼,宮人還無法知道,但是它們談過了、而且談完散場的時候錢弘俶怒火中燒這個情況,卻是左右近侍都可以看明白。
孫承佑到仙居堂和姐姐孫太真會面談事兒的時候,這個消息已經通過孫太真的內宮心腹侍女宦官們傳來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孫承佑和孫太真原本還在談論此番如何做好全套演戲、讓年僅兩歲的錢惟濬儘可能多地獲取在人前露臉的機會,如何在不失真的前提下做好“神童”的塑造宣傳工作;同時,又有哪些確實明顯超過錢惟濬智商的事情,又該讓他孫承佑來撈軍功、獲賞賜——畢竟,地球人稍微有點智商,都不可能相信那些金將軍家世世代代“三歲能打槍,五歲能丟石子擊落美帝偵察衛星”之類的穿幫宣傳的。凡事過猶不及,總該細細商妥纔不辜負鍍金機會。
然後,商議鍍金的事情,被傳回的可怕消息徹底打斷了。孫太真渾身抽去了骨頭一般,癱軟在座位上。
“姐姐!你怎麼了!”孫承佑一見孫太真的異樣,立刻撲上去扶住姐姐,不讓她倒在地上。一陣手忙腳亂地按摩壓驚,纔算是讓孫太真從失語中緩過神來。
“承佑,姐姐原本想收手的。聽說黃婉兒躲過了那一劫、居然成功懷上大王骨血六個月,便已經打算收手了!香藥被人動了手腳,姐姐便不打算再用了!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樹欲靜而風不止啊。姐姐都想收手了,爲什麼還有人想刨根問底。姐姐說的都是真的……沒想讓鄭妃死,如果知道鄭妃當初不僅僅是丟了孩子,還會血崩而死,一定不會這麼幹的!”
孫承佑兩眼烏珠迸出,嘴逐漸張大到可以塞進去一個鴨蛋相似。十幾秒鐘的時間之內,他聽到了一堆他一輩子都不想聽到、而且信息量略大的驚駭言語。
是啊,兩年前他才十八歲,而且剛剛要就鎮去婺州。就算她姐姐有些大事要處置,也不會讓他這個嘴上沒毛的少年人知會。可是,姐姐爲什麼這麼傻呢?難道是受到了魔鬼的引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