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人離世這件事,真的是一件能夠讓人恍恍惚惚幾年,或者是猛然驚醒的事。
我之前的時候聽說有些人老了,老伴去世,剩下的那個人的日子變成了一日一日的發呆。
我也見過,小學的時候,村裡有個男孩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媽媽去了便開始不學好,打架鬥毆慢慢的長大變成了一個小混混,晃盪到現在也沒結婚的,十里八鄉的一害。
我之前的時候,在聽別人的親人離世的故事的時候,我都會覺得親人不過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裡而已,不用太過傷悲的吧,畢竟每個人都有一死。
可是,當親人離世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纔會覺得這裡的滋味是這樣複雜。
幾年前父親是病逝的,所以沒有什麼太大的感受,只是覺得難過,從此生活裡再也沒有了父親。那時候媽媽哭的格外難受,就像是天塌了一樣。
現在的我,在媽媽入葬的那一刻,也有這種感覺,就是天塌了的感覺。
儘管這幾年家裡窮,我們的生活也不太好,但是家裡有個媽媽,不管我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不管我多難受,當我回到家的時候,我便會覺得只在家裡一天,就不用思考明天一天,有個女人會爲我考慮好下一頓吃什麼,今天穿的暖不暖,明天如果沒有飯吃,她會去自己努力賺,這個家是她在當着。
可是如今啊,我感受着我猜想幾年前媽媽在爸爸離世時候的那種天塌了的感覺,如今就是我心裡的感受吧。
從此,再也沒有一個人爲我遮風擋雨,而我就是再承受不住,我也得站起來,保護着我的弟弟,把我們兩個人的生活當起家來。
但是我不僅有這種天塌了的感覺,我還有着無盡的自責、愧疚、難過……我知道無盡的自責與愧疚將會伴着我的終生。
因爲,我自責愧疚的對象她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我所有的解釋都已經無從解釋,我所有的自責也都沒有了寄託。
我只知道,她走的時候是不甘心的,她的女兒髒了自己,讓她蒙羞,她也許到了地下都會覺得羞恥,覺得愧對,覺得無法向我的爸爸解釋,她把他們的女兒沒有教育好,讓女兒墮落了。
我呢,我也沒了解釋的出口,這世界上別人看我所有的眼光加起來的分量都不及這個去世的女人看我的眼光的十分之一,我一直以來沒有什麼大的目標,什麼飛黃騰達之類的,我只希望我能夠通過我自己讓家裡我在乎的人過上好日子,讓我
弟弟能夠上學娶妻生子,讓我媽媽不用再勞累。
可是,我也是個失敗者,我不僅沒有實現這個目標,我還將對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氣死了。
我所有的解釋都沒有了歸宿,我以後也會活在無盡的自責之中。
我跪在地上,看着她慢慢入土,我一直在哭着,黃土一點點將棺材掩埋,一點點黃土變得厚重,一點點把她推向了另外一個世界。
我沒有媽了,我沒了家了……
她是帶着遺憾帶着憤怒離開這個世界的,即使在這個世界上,她也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她沒有去過大城市,她沒有吃過西餐,她吃過最好的飯是村裡辦事的流水席,她最大的願望是我們家能夠出一個大學生。她在我輟學打工的那天晚上抱着我痛哭,她說,“是父母沒有本事。”
她在我離開家去北京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她說她多麼害怕我走出去被人騙了,她說,要是工作中受了委屈,你性子倔千萬別和人打起來,忍一忍,吃虧是福。
她之前沒有罵過我,她在收到徐顏之寄的照片的時候,第一次對我罵了髒話,她第一次動手打我。
她肯定是帶着自責走的,覺得對不起我的爸爸,覺得對不起這個家,覺得沒有教育好我。
她走後,所有的自責都揹負在了我的身上,如果不是我,她也不會離開的這樣早,如果不是因爲我讓她生了氣。
早已經下葬完了,人們陸陸續續的離開,我弟弟上前攙扶我的時候,我還跪在那裡哭着。
弟弟說,“姐,走吧。”
我看着他,我和我身邊的人說着,“你們先離開吧,我再在這多呆一會。”
弟弟還有事,他還需要回家去料理接下來的事情,無論是喪事還是喜事在村裡都是頂天的大事了,是需要興師動衆,是需要勞煩全村的。
傅辰傅嘉與喬杉陪着我弟弟回去了,他們去幫我處理家裡的事情,我無盡的感激着,但是我此時真的無法離開。
我還在哭着,我多麼想把我自己也埋進這黃土之中。
秦霄沒有攔我,他只是在一旁看着我,看我哭的撕心裂肺。
末了,從下午一直到傍晚再到夜幕降臨,我才跪在那裡,衝着我媽媽磕頭,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讓我心痛。
我暗暗在心裡發誓:媽,我有一天會回來向你證明,您的女兒是清白的,媽,我不會讓您就這樣去另外一個世
界。
同時,我也知道我接下來的生活不能再如之前那樣過了。
我站起身來,秦霄纔過來扶我,我看了他一眼,他仍舊也什麼都沒有說,只和我說了一句,“走吧,我們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與他一起告別了我媽媽的墳墓,從此,我們的世界便是陰陽兩隔了。
手機是這個時候響起來的,我拿起手機來的時候,看到上面顯示着沈凌天的名字。
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時的悲痛欲絕以及見到沈凌天給我打電話的心情,我的婚禮成了我媽媽的葬禮,我的新郎在婚禮裡離開我去照顧害死我媽媽的兇手。
不對,我是沒有資格叫徐顏之是害死我媽媽的兇手的,她是,我也是,我們都是我媽媽死亡的兇手,只不過是我手裡拿着刀子,她將這把刀子推進了我媽的心口。
我猶豫了很久,握着電話,秦霄走過來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從我的手裡接過來電話,按下了通話鍵,我聽不到沈凌天在說什麼,我只聽到秦霄說着,“她現在不想知道你的任何消息,您從您的婚禮上離開,一直到三五天才想起你的新娘嗎?您還記得您之前是在參加婚禮?”
我只是看着秦霄,慢慢的往回家的方向走,聽着秦霄又說了幾句大概是我家裡出事了,全拜沈凌天所賜。
在他將要放下電話的時候,我還是拿起了電話,我衝着電話輕輕地說了一聲,“喂?”
那個時候的我已經不哭了,只是心裡難受。
“飛飛,我不知道你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這幾天顏顏一直情緒不穩,我的手機都沒來得及充電。”
“嗯,我知道了。”我淡淡的回覆着。
在聽到徐顏之的稱呼的時候,我的心裡竟然平靜的如此,我自己也是震驚。
然而,我並不想搭理沈凌天,不想和他說任何,也不想聽他提到徐顏之的任何。
我和沈凌天說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的話,那我先把電話掛了,我家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我聽着電話那端的沈凌天陷入無盡的沉默裡,而後和我說道,“白飛飛,你現在在家裡是吧,你等我,我過去找你,我去你的家裡找你。”
“你不用來了,真的,沒有什麼必要的。”我衝着沈凌天說着。
可是電話那端的沈凌天卻根本不聽,他幾乎是像是給我下通牒似的,堅定的說道,“你等我,我當面給你個交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