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互相打了個招呼,便又各自關了玻璃開始出發。
沈知道我家在哪裡,秦霄也知道我家的方向,倒是我坐在秦霄的身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總覺得,見到了徐顏之有股奇怪的感覺,她不應該是一個隨便認輸的人,但是她卻今天出現在這裡了,這讓人覺得奇怪。
唯一能夠想到的大概就是沈凌天真的很有本事,可以說動了徐顏之,讓徐顏之出現在這裡。
或者也許真的如之前所說的,徐顏之也懂得止損吧。
我靠在座椅上,想了想這些問題想得頭疼,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睡夢中,我只身又回到了媽媽下葬的那一天。
我像是個局外人一樣看着她被埋入了黃土之中,面前有個哭的不能自已的人是我,有人在攙扶着我,但是我卻沒有起來,一直在那裡哭着。
睡夢中我再次哭了,哭得驚醒之後,那種真實的感覺久久揮之不去,就是當時那種巨大的悲痛感,以及巨大的自責感像是一把無形的枷鎖銬牢着我。
讓我無法呼吸。
秦霄在高速上開車,只能回頭看了一看我,我衝着他笑了一笑,搖了搖頭,拿着紙巾擦了一擦眼角的淚。
“沒事,只是做了個夢。”爲了怕他擔心,我給他解釋道。
我空出來一隻手握了握我的手,說道,“就要結束了。”
我亦點了點頭,在心裡重重的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就要結束了……
這像是一個魔怔在我的心裡,而就要結束了幾個字讓我能夠從這裡解脫一些,就要結束了,就要結束了……
結束之後,我便可以有了解脫。
儘管所有的愧疚仍舊會伴我一生,但是也總算是洗清了我自己,可以讓九泉之下的媽媽瞑目了。
這種生與死之間的愧疚與隔閡,我以前不懂,後來隨着我經歷了親人離世,我又在這一日一日的愧疚懷念之中反覆受盡折磨的時候,我才懂了。
之前的我是不信鬼神說,也不信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一個屬於死去的人的世界的,但是後來,我寧願相信有這些,哪怕自己有時候會想這是一種自欺欺人,但是還是會這樣做,這是活着的人給自己的一種心裡解脫。
因爲有些事,永遠無法補救與挽回了。
到了村裡的時候,臨近傍晚,我始終沒有搖下玻璃來,能夠看到這個破敗的村莊因爲兩輛好車進了村而停下腳步來多看幾眼,品評一番。
我不敢去想,
我也不知道我在他們心中那個形象與當年的醜聞消散了沒有。
直到我們到了我家的門前,下了車之後,村裡來往的人指着我的背後議論的時候,我才清楚,並沒有。
髒水潑在身上,可以換一身乾淨的衣服。
但是現在是髒水潑在了每個人的心上,潑在我的心上,我可以擦掉,但是每個人的心上都潑了,我無法走進每一個人的心裡去擦乾淨他們對我的看法。
索性,那就不管了。
我從包裡找出來我們家大門的鑰匙,試了好久,纔打開了門,幾年不推開門,這個門都有些老舊了。
打開之後,濃重的灰塵味道飄散在空中,我回頭望了一下跟在我身後的三個人說道,“進來吧。”
越往裡走,越是沉重的。
徐顏之一直緊緊地皺着眉頭,我招呼着三個人進了門,村裡的房子,是三間的房,不像是城裡要分個客廳,客廳裡專門會客還擺着沙發,當然村裡有錢人會這樣做,我們家沒有。
我們家像是大多數人家一樣,一般來人就直接招呼進裡屋,然後讓人坐在牀邊一起聊天。
但是徐顏之來了,我卻不願意這樣招呼她。
我心裡有芥蒂,待着三個人進了門,我找了個凳子扔給了徐顏之,“別坐我們家任何的東西,這個凳子給你坐。”
徐顏之瞥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沈凌天,也沒有狡辯。
我和秦霄說了一聲,我要走到村裡的小賣部去買點冥幣,一會去媽媽墳地裡的時候燒給她,秦霄不放心要陪着我,我本心想拒絕,想了一想卻還是同意了。
去小賣部需要走一段距離,這一段距離會時不時碰上村裡的鄉親們,所以我就一路上接受着他們異樣眼神的洗禮過來的,甚至還有的人當着面兩個人交談着又把我當年發生的事情拿出來說,作爲笑話。
我沒有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這些話生生的都當做耳旁風吹過了。
去小賣部快速的買了些紙錢冥幣,付過帳之後又拿着這些東西往家的方向走。
秦霄要幫我拎着,我拒絕了他。
這就像是一種自我折磨感,我好像是手裡拿着這些東西的話,我的心裡的愧疚就會減輕一點,我覺得這是我贖罪了。
回家把沈凌天與徐顏之叫了出來,找秦霄要了打火機,一路走着去墳地裡。
村裡的墳地都是在莊稼地裡的,通往莊稼地裡的路是土路,不能開車,所以我們幾個人都只能
將車放在我家門口,再走着過去。
這一路上,每個人都不說話,秦霄緊緊的握着我的手,而我心事重重。
這是一個心結,如果當年能夠在出事之後解開了就解開了,但是當年並沒有解開,於是我們把這個心結封存了起來,上了鎖。
一年一年的去逃避它,後來,當你鼓起勇氣想去打開的時候,心情就會是十分沉重的。
每一年都會給它加一分分量。
到了我們家的墳地裡,變成了更小的路要走進去,我看了看沈凌天與秦霄,徐顏之亦轉頭看了一下,說道,“凌天,你就別跟着我進去了,本來就是懺悔的事情,讓我單獨在飛飛和她媽媽身邊講清楚好了,人太多,我會膽怯。”
沈凌天望了我一眼,像是在徵詢着我的意見,而秦霄則開口說道,“我陪你們進去。”
我看着秦霄,又看看沈凌天,這是我的一塊心結,我也希望自己去解開他,所以我接受了徐顏之的建議,和秦霄說道,“我們兩個過去就好了。”
秦霄擔憂的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沒有和我多做糾纏。
我手裡拿着冥幣,看着徐顏之淡淡的說道,“走吧。”
徐顏之點了點頭,一看就知道是沒有下過鄉下的人,穿着高跟鞋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土地上,跟着我硬生生的來到了我媽媽的墳前。
我蹲在地上,什麼話都沒有說,安靜的從袋子裡將冥幣拿出來,擺在墳前點燃,一張張的燒着,看着火燃起來,心情是無法言語的沉重。
徐顏之就在我的身後站着。
我的心以及我的手都是顫抖着的,這種情緒是無法控制的,我以爲我並不會哭,但是這一秒,當我開口的時候,我的聲音還是不自覺的哽咽起來了。
“媽媽,我來看你了。”
我的眼淚在喊出媽媽的一刻就早已經決堤了,我說,“媽,這幾年我一直不敢回來,我沒有找到證據證明你女兒的清白,我不敢回來看你,今天我終於回來了。”
“我要告訴您,我並不是他們傳的那樣,我雖然入了夜場,可是我從頭到尾都是清白的,媽媽我是被人抹了黑的,只是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如果不是因爲我,您也不會去世。媽,我對不起您,女兒不孝!”
我忍不住的哭着,等着紙燒着,扭頭看了一眼徐顏之,而後說道,“你說吧,你把這從頭到尾的事情都說清楚講明白。”
徐顏之看了我一眼,又瞥了瞥墳地,走到了面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