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這不光偷了東西怎麼還想打人?”
林蕭瞪着一雙小鹿般的眼眸望着楚芊芊,往綠竹身後躲了躲,瑟瑟發抖:“母親, 兒媳好怕。”
楚芊芊差點氣吐血。
她怕?她身手比她好, 長得比她壯, 還帶着丫鬟保鏢, 居然好意思說怕?
再說她只是想發泄一下而已, 林蕭居然落井下石。
真卑鄙!
楚芊芊心裡罵着林蕭,看她的目光都是憎恨的。可林蕭半點沒生氣,躲在綠竹身後, 偷偷衝楚芊芊吐了下舌頭。
楚芊芊:“……”
陸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一番捶胸揉背,好容易給陸老夫人止住咳嗽。
見到這麼一出, 又差點被氣暈過去, 拍着胸口板着臉呵斥:“老大家的, 趕緊讓你這丟人現眼的兒媳滾回去,還有你, 半個月之內別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得被你們活活氣死。”
林蕭可沒打算這麼輕易放過她倆,一臉委屈衝陸老夫人道:“那兒媳丟的翡翠手鐲可怎麼辦?不便宜呢。那可是二嫂送給我的,我心裡喜歡的緊。”
沈筱月一直沒說話,暗暗觀察着事件起伏。
林蕭一開口, 她便很隨意接了口:“其實也不算太貴, 兩千兩銀子而已。”
林蕭委屈地說:“兩千兩銀子也是錢吶, 能救濟不少貧民百姓吶。還有, 我這剛嫁進陸家離開孃家, 孤身一人無所無依,也得攢些家當生活。不然萬一哪天人老珠黃遭人嫌棄, 就要過寄人籬下的生活,誰可憐我啊。”
楚芊芊和薛如煙瞪着眼,說不出話。
陸家爲了給陸琨娶媳婦,可是下了血本。無論大兒媳薛如煙還是二兒媳沈筱月,都沒有給過這麼多聘禮。
是誰帶過來一百多箱嫁妝?是誰嫁人那日十里紅妝風光一路,現在居然裝可憐!
臉皮真厚!
林蕭話還沒說完:“本來昨晚我就想到要去報官,可回頭一想是在自家丟的,除了內賊還有誰?所以就一直壓着沒說。”
陸老夫人唸了句“阿彌陀佛”,讚許地望着她:“還是你識大局,不像你大嫂。”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瞧瞧自己新娶的三兒媳,多懂得顧全大局呀,還能想到救濟災民樂善好施。
再對比一下薛如煙這個事兒精,陸老夫人心裡感到越來越厭煩,覺得自己太明智,將後院掌饋分擔給二兒媳,不然陸家早晚要敗在這個不成器的娘們手中。
“你們倆的臉弄成這樣是活該自找的,誰也管不了你們。但三媳婦的翡翠手鐲,你們得趕緊還回去,聽見沒?別給陸家丟人。”
陸老夫人狠狠一瞪眼,薛如煙嚇得戰戰兢兢,忙不迭地點頭:“是,兒媳知道了。”
楚芊芊哭哭啼啼:“可安心真沒拿鐲子,我上哪裡還?”
“這是你們的事,我不管。”陸老夫人堅決道:“若是不能,乾脆就去報官,看看鐲子到底在哪兒。”
“陸家出了這等沒出息的不屑子孫,也顧不上門臉了,還是整治家風重要。”
“……”
陸老夫人鏗鏘有力的話語落下,臉上再無半點動容。
最終薛如煙和楚芊芊灰溜溜從明月閣離開了。
陸琨下午回來很快就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本想去蓮花榭找陸正,卻被林蕭拉住。
“夫君,這事兒你別管了,我能解決。你還是和我說說今兒外出可有什麼好玩的事發生?”
陸琨頓了頓,要出門的步伐悠悠轉了回來。
“在家裡待着悶了?”
“誰說不是!”
“跟我來。”陸琨順手攬上她的腰肢就往榻上走,林蕭嚇了一跳,連連推阻:“哎呀陸叔叔,現在可是大白天!”
“……”
陸琨輕笑,“胡思亂想什麼呢?”
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頂,拉着她來到榻邊而坐:“等着。”
林蕭眼睜睜看見他從牀榻下方的隔層中掏出來一隻金絲楠木匣,表面刻着鏤空花紋,四角是純金鑲邊花紋,華貴厚實。
陸琨把木匣遞給林蕭,“從現在開始,這裡面的東西歸你保管了。”
這盒子真好看,林蕭望了一眼:“這裡面裝着什麼?”
“自己打開看。”
陸琨說完又從隔層中翻出一把銅鑰匙遞給她,林蕭接過來把鑰匙插進鎖孔,扭動幾下,銅製搭扣應然而開。
輕輕將匣蓋打開,裡面赫然放着一堆紙。
林蕭眼前一亮:“這是商鋪契據,哇!好多。”
厚厚一沓契據整齊羅列在盒中,粗略一算,至少得有三四十張的樣子。
陸琨說:“這段時間我比較忙,鋪子無從打理,你若閒着就溜達過去瞧瞧,順便認認自家家門也好。”
林蕭蹙起兩道彎彎的秀眉:“可我們成親前你給了我二十處鋪子,我爹孃又給我陪嫁了十處,這就是三十處。現在再加上這些,這得六七十處了,我能管得過來嘛?”
陸琨捏捏她糾結的臉蛋,笑道:“又不是讓你一下子全部抓起來,放心,這些鋪子掌櫃都靠譜,只是讓你去熟悉熟悉自家產業,起碼能知道你夫君的家產有多少。”
林蕭眨眨漂亮的眼睛:“我信的過夫君的。”
陸琨好笑着道:“這畢竟是我們自家的,總要做到心中有數。”
林蕭左思右想終於點了頭:“那好吧。”
這也算替自家男人分憂,都說男主外女主內,可她家夫君公事太忙,這些家產私事就得勞煩她這個女主人操心。
“明日開始,我就挨家鋪子輪流過去轉轉。”
“乖,有問題就等我回來告訴我。”
“好噠。”
陸琨把這件事辦妥,不慌不忙拉着她回到貴妃榻上席面而坐。
清雨過來斟了茶,又退下。
屋外細雪紛飛,簌簌落了滿院。薰香暖爐烈火融融,室內如暖春。
陸琨的聲線清凜而又多了一絲柔和。
“這幾日一直奔波在外,是因爲調查沈鶯鶯死因,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
“哦?”林蕭問:“可是李太師出了問題?”
“嗯,李緲被抓,他交代了殺害沈鶯鶯的經過,起因是因爲沈鶯鶯對玲瓏起了疑心。”
林蕭恍然大悟:“玲瓏是不是跟在沈鶯鶯身邊服侍的那個丫鬟?方臉瘦高那個。”
“對,玲瓏是混進本土的倭國人,李緲爲官幾十年,不知何時開始同倭國勾結,把我朝多方機密偷偷泄露,以換取金銀報酬。玲瓏就是線人。”
真相就是玲瓏裝着跟在沈鶯鶯身邊伺候,實則爲了等待和李緲見面的機會,竊取機密。
林蕭去萬春樓那回,無意撞見玲瓏從李緲房中敬茶出來,便是如此。
林蕭忽地眼前一亮:“我知道了,那日追殺我的人是李緲,那兩個殺手就是他派去的。”
“正是。”
林蕭鼓鼓腮幫子:“那我登門問你,你怎不說?”
“當時真不知情,前幾日才查到。”
“……”
“那李緲殺了沈鶯鶯之後,拋屍僻靜角落,爲何別人沒發現,而那個樊屠戶卻發現了?”
陸琨頓了頓:“也是巧了,樊大同長年累月往太師府送豬肉,和後院的一個三十多歲的打雜寡婦好上了。樊大同家中有妻,明面上不敢過分,經常藉着送肉收肉的機會和趙寡婦動手動腳。那天早上,正好是樊大同和趙寡婦約好相會的日子,就是那處角落。萬春樓老鴇報案後,縣衙的人和阿遠都進行過排查,那日搜過什麼都沒發現,暫時就把那處排查掉,打算尋找暗室再搜。按照李緲的身份,若殺人在暗室進行的可能性較大。等那處偏僻被排除掉,李緲和人約好運屍出太師府,他趁着夜色將屍體暫放偏僻之處等人去取,卻沒想到對方已被阿遠等在周圍巡查的人手截胡,運屍一事就此耽擱,就有了後來樊大同無意撞破那出。”
“原來如此。”
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最爲老實樸素的老太師,居然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做賣國勾當,讓人唾棄。
自家夫君可真厲害,這麼複雜的案子都能破了,林蕭望着陸琨的目光充滿崇拜。
陸琨根本不是混世魔王好麼?
外人只知表面不知隱情。她很慶幸自己死過一回,所以眼界也更加寬闊。
“既然這件案子已經水落石出,那夫君是不是就沒那麼忙了?”
林蕭想到自己手裡握着的幾十張契據,很是頭疼:“若有空閒,能不能陪着……”
“估計不能!”
林蕭話還未說完,已被陸琨打斷。
“這件事並沒有完,勾結倭國不止李緲一人,還有一位隱藏於深處,李緲也不知情,後面的路更是困難重重。”
接着話鋒一轉,又安慰起她來:“其實乖囡囡也無需在意,做生意本就有盈有虧,咱家現在一共七十處商鋪,虧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如何?”
林蕭的心情立刻愉悅,一雙精緻的眉眼透着亮:“我可從未做過生意,若是賠光了可咋辦吶?”
陸琨忽然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無礙,咱家地下還有暗室。滿屋子的金銀財寶,等晚上夜深人靜,我帶你下去看看。”
天哪……晚池園地下居然還有暗室!
林蕭現在終於明白了薛泓說過話:郡主也是好命,三爺跟在聖上身邊效力,最不缺的就是錢財,而且三爺的投資能力也非常驚人。說實話,恐怕幾房所有財物加起來,都未必比得上三爺一半。
後知後覺,她發現自己原來真的命好。
第二日陸琨又早早外出,林蕭想起那一沓契據,便吩咐清雨和綠竹儘快收拾一下,跟她一起出門。
“外面落了很厚的雪,地滑不好走,非要今兒去麼?”清雨有點擔心林蕭的安全問題。
林蕭淺聲道:“不怕,馬蹄子上裹了防滑布,我們慢走不急。今日事今日畢,明日還有新安排。”
清雨“噗嗤”笑了:“夫人受老爺感染,學得真快。”
“人生本該如此,過去我過得太頹廢,現在明白也不遲。”
自家男人如此優秀,她這個內人也不能拖後腿不是!
主僕仨收拾妥了,讓元盛將馬車從側門趕出,約定往前院門外集合。
不料剛出了晚池園,恰好撞見陸明軒從棲雲軒出來,四目相對,他面色一喜就迎了過來:“巧了,我正好要去尋你。”
林蕭面無表情看他一眼,接着又望向白茫茫的前方。
“我現在沒空,趕緊讓開,好狗不擋道。”
寒風凜冽,說出的話帶着熱氣在空中飄散,一如她冷冷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