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院內,流光溢彩,牆面都是用乳白的玉石所建,地面也都是用平滑的大理石所鋪。
一瞧便知是大戶人家的院落,院內種滿了許多花,看去卻都是一片紅色,可見其主人對紅色的偏愛。
院中有一座亭子,紅色的瓦頂,欄杆四周栽滿了大紅的牡丹,陽光照射而下,將整個亭子映得十分耀眼。
亭內,坐着一位女子,一襲大紅的雲繡衫,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絃,肌膚如雪,一頭墨發挽成高高的美人髻,頭上的珠釵在陽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鮮紅的嘴脣微微上揚,好一個絕色美豔的女子。
女子坐在石椅上,一手拿着一隻黑色的高靴,一手拿着針線,正仔細的縫製着,一舉一動卻都表現着無盡的高貴,優雅。
“夫人…夫人…不好了…”院門口跑進一個十幾歲的小丫環,急急的衝向亭子。
女子一個驚魂,便將針刺入了纖細的食指中,冒出了一絲血跡,心頭突然涌上一陣不好的預感。
而站在亭口的一個丫環,嘴角勾起一抹興奮,卻是馬上斂了去,朝着已是跑近的小丫環喝斥道:“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若是嚇到了郡主,小心我拔了你的皮。”
小丫環頭一縮,嚇得不敢說話,畏畏縮縮的看向亭子內的女子。
亭內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東西,站起了身,穩了穩心神,見那小丫環一臉害怕的樣子,道:“青環,罷了。”
“是,郡主。”喚爲青環的丫環屈了屈身應道,眼中卻是閃着異樣的光芒,看向那個小丫環,問道:“有何事稟報郡主便快說?”
小丫環已是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了,卻是望了眼青環,一下子跑進了亭子裡,跪到了女子的前面,哭着道:“夫人,不好了,皇上駕崩了!”
女子大驚,一個踉蹌,便跌坐到了石椅上,直搖頭,眼光峻厲的看向小丫環,怒道:“你胡說什麼,舅舅怎麼會…”又急忙看向亭外的丫環,喝道:“青環,快叫人把這丫環拖出去,重責五十大板。”
那小丫環卻是朝着女子直嗑頭喊道:“夫人,奴婢說得是真的,皇上真得駕崩了,夫人快進宮送皇上最後一程吧。”
女子心中已是掀起了翻天大浪,卻仍是直搖頭,不肯相信小丫環的話。
小丫環見女子這副樣子,鼓起勇氣站起了身,拉着女子便往外跑去;女子不備,頭上的珠釵一個晃盪掉落到地上了,人也是被小丫環拉着跑了出去。
青環一愣,正要追去,眼光一閃,卻是停住了腳步,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看向跑去的兩人,轉身,看到地上的珠釵,走過去撿了起來,哼了一聲,便朝着院子的主屋而去。
女子已是被小丫環拉着向府門口而去了,與其說被小丫環拉着而去,不如說是她自己奮力的跑去。
府內的下人們見了女子這副狼狽的樣子,都是一陣驚奇,隨後便都揚起一陣諷刺。
到了府外,已是有一輛普通的馬車停着了,馬車邊上站着一個長相樸實的小廝,見了女子,急忙低頭行禮,有些結巴的喊道:“夫…夫…人。”
女子滿臉驚恐,直接由小丫環扶着上了馬車,到了馬車內,小丫環急急的朝着小廝喊道:“大仁,快帶夫人去皇宮。”
“哦…哦…”喚爲大仁的小廝邊應道,邊快速的上了馬車,一揮鞭,馬車便快速的朝着皇宮而去。
馬車內,女子身子發着抖,舅舅,那個如此疼愛於她的舅舅,那個就算她違了聖旨也不捨得懲罰她絲毫的舅舅,怎麼會?怎麼會…明明前日她才進宮瞧過舅舅,舅舅還好端端的…美眸中的眼淚順着臉龐滑落而下。
邊上的小丫環瞧見她這副樣子,心中也甚是着急,一個盡的催着駕車的小廝:“大仁,你快點…”
大仁揮鞭,狠狠的抽着馬,馬兒吃痛,飛快的朝着皇宮而去。
半刻鐘後,馬車便快到了皇宮門口了。
宮門口的侍衛瞧見有馬車駛來,急急拿起長茅要攔住馬車。
大仁急忙拉住繩子,“籲——”的一聲,馬車急急停了下來。
“什麼人?”二個侍衛將長茅指向大仁,大聲問道。
大仁一愣,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廝,平日裡根本未來過皇宮,見了兩個侍衛,連回話竟都不會回了。
馬車內,女子擦了一把眼淚,“刷”的掀了車簾,朝着二個侍衛喊道:“是我。”
二個侍衛見了女子,急忙行禮道:“昭雪郡主!”卻是仍攔着,並無讓路的跡象。
“還不讓開!”女子大聲喝道,眼中閃着濃濃的冷厲。
“這…”二個侍衛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朝着女子道:“昭雪郡主,對不起,恕卑職不能遵命,新皇已是下旨,沒有特許的人不能進入皇宮。”
“新皇?新皇是誰?是二表哥嗎?”
“回昭雪郡主,新皇是鎮國將軍。”二個侍衛如實告之。
什麼?鎮國將軍?新皇是哥哥?那二表哥呢?
“籲——出什麼事了?”從宮內往城門口飛奔而來一匹白色駿馬,駿馬上坐着一位絳衣男子,神采奕奕,俊雅朗逸,溫潤得如沐春風。
慕容昭雪見來人,眼光閃過疑惑,卻是急忙道:“夫君,你快讓我進宮,我要見舅舅。”
男子原先並未注意馬車上的人,一見女子,眼光一閃,道:“昭雪?你怎麼來這裡了?”
女子搖頭,眼中帶着希翼:“夫君,你告訴我舅舅…舅舅他還在是不是?”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卻是搖了搖頭。
“不…不…夫君,你快帶我進宮,我要見舅舅,我要見舅舅!”
男子想了片刻,卻是搖了搖頭,道:“昭雪,我們回去罷。”
“不,雲辰,求求你,求求你,讓我見舅舅一面,雲辰,我求求你了。”女子哀求道。
蕭雲辰卻仍是搖了搖頭,朝着大仁看去:“還不快送夫人回去。”
大仁一愣,自家主子的話不得不聽,只得調轉了車頭,往鎮國府回去了。
慕容昭雪一個不穩,便摔進了車內。
車內的小丫環急忙扶起她,問道:“夫人,夫人,你沒事罷?”
慕容昭雪一把推開丫環,掀了車簾,大喊道:“停車,停車!”
大仁卻是顧念男子騎着馬在身邊,並不敢停車。
“呯——”
“昭雪(夫人)——”幾人大喊道。
只見慕容昭雪此時已是躺在了地上,額頭嗑出了一大塊口子,鮮血不住的往外流。
蕭雲辰大驚,急忙跳下馬車,跑到女子邊上,扶起她:“昭雪,昭雪,你沒事罷?”
“雲辰…求…求你…帶…帶我…我…去見舅…舅…”女子虛弱的哀求道。
蕭雲辰眼中閃過心疼,卻是將昭雪抱上了車,吩咐道:“快回府。”
大仁點頭,加快了速度往鎮國府駛去。
“雲辰…雲辰…”馬車內,女子不斷的呢喃着。
“昭雪,我在,我在。”蕭雲辰臉色着急,心疼的撫着女子的臉蛋。
“舅舅…舅舅…”
蕭雲辰一頓,看向女子的眼光變得複雜,不再說話。
到了鎮國府,蕭雲辰急忙抱着昭雪下了馬車,大仁早已得了吩咐,又駛着馬車去請大夫了。
蕭雲辰抱着昭雪一路衝進晨雪院,主屋內方纔的丫環青環正悠然的坐在主屋內喝茶、嗑瓜子,聽了動靜,立馬起了身,跑到屋口,正滿臉是血的昭雪,眼中劃過一絲快意,卻是着急的跑上前,喊道:“郡主,郡主,你怎麼了?”
蕭雲辰抱着昭雪進了屋,將她放到了牀上,拉着她的手道:“昭雪,你撐住,大夫馬上來了。”
方纔的小丫環很快帶着大夫來了,大夫上前瞧了眼昭雪的額頭,迅速的拿出東西爲她包紮,過了一刻鐘後,大夫擦了擦汗道:“蕭大人,郡主已是沒事了,好好調養便是了。”
蕭天辰鬆了一口氣,朝着大夫拱了拱手,道:“多謝大夫,青環,快帶大夫下去領賞。”
青環正瞪着牀上的女子,眼中閃着快意,一聽蕭雲辰的吩咐,急忙斂了神色,引着大夫出去了。
青環帶着大夫前腳剛走,後腳便有一位穿着一襲明黃的玄衣的男子進了屋,男子周身散發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眉眼間與屋內的蕭雲辰很是相似,同樣的俊朗,而蕭雲辰看去卻是十分溫潤,男子看去卻是十分霸氣,這男子便是蕭雲辰的親哥哥,蕭雲寒,也正是原先的鎮國將軍,如今的皇上。
蕭雲寒瞧了眼牀上的昭雪,一雙桃花眼半眯起來,問道:“她怎麼了?”
“哥,昭雪知道慕容淵的事了。”蕭雲辰站起身來回答道。
蕭雲寒瞧着昭雪,眼中閃着冷光:“知道了更好,雲辰,如今她對我們已經沒用了,哥答應你,可以不傷她的性命,可是你必須休了她,娶芷兒爲妻。”
蕭雲辰眼光一閃,瞧了眼牀上的昭雪,道:“可是…哥…昭雪她…”
“雲辰,你要記住,她是我們的仇人,好了,就按照我說的辦。”蕭雲寒果斷的說道,不容許蕭雲辰有半分的反對。
蕭雲辰無奈,最終只得點了點頭,昭雪,你不要怨我,恨我,怪只怪你是慕容語的女兒,慕容淵的侄女。
蕭雲寒滿意的點了點頭:“哥還有政事要處置,先回宮了,你處置完這件事,便立即回宮,哥已經爲你和芷兒安排了宮殿。”
蕭雲辰點點頭,坐到了牀邊,看向牀上的女子。
蕭雲寒也是瞧了牀上的女子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卻是甩了甩手,轉身出去了。
“舅舅…舅舅…”牀上的女子悠悠轉醒,嘴中還在呢喃着。
“昭雪,你醒啦,感覺如何了?”蕭雲辰關切的問道。
昭雪睜開一雙媚人眼眸,拉住蕭雲辰的手:“雲辰…舅舅…求求你…舅舅是這世上最疼我的人…我…”說着,淚水已是順着臉龐不住的流了下來。
蕭雲辰眼光復雜,她哪裡還有平日裡半分的高傲模樣,想起蕭雲寒的話,心一狠,一把甩開了昭雪的手,喝道:“好了,你舅舅已經死了,你別再想了,還有,等你的傷好了,你便離開鎮國府吧,呆會我會命人送休書來。”
昭雪一愣,吶吶的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不可置信的望向蕭雲辰:“雲辰,你…你說什麼…”
“休書等一下便會拿來,我會再給你五萬兩銀票。”說罷,便向屋外走去了。
昭雪呆滯的朝着蕭雲辰走出去,感覺到身子在發冷,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猛着撲下牀,哭喊道:“雲辰,不,我不相信,你不會休我的。”
“夫人,你沒事吧?”小丫環急忙上前扶起摔在地上的昭雪,着急的問道。
昭雪卻絲毫不顧身上的疼痛,朝着門口的身影望去。
門口的身影微微一頓,卻是又擡腳離開了。
小丫環心疼的瞧着昭雪,吃力的扶着僵硬的她到了牀上。
昭雪睜着一雙美麗卻空洞的眼眸,淚水順着臉龐滴滴滑落,爲什麼…舅舅死了…夫君要休她…呵…她慕容昭雪曾是天下卻高傲的郡主,可是她現在才發現,原來沒有了舅舅,她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
果真如蕭雲辰所說,沒有片刻,休書便送來了,隨着休書而來的,還有五萬兩銀票。
昭雪心中最後的一絲期望湮滅了,可笑的拿着休書和銀票,流着淚,嘴角卻是不停的笑着。
慕容昭雪,你看看吧,這便是你一心一意換來的結果,呵…那個曾經對她說過山盟海誓的男子,那個曾經過她說過永遠愛她的男子,那個曾經對她說過永遠疼她的男子……慕容昭雪啊,原來沒了舅舅,連這份感情都會煙消雲散……沒有了舅舅,你還剩什麼?你還有什麼?
當她聽到舅舅去世的時候,心中難受的要命,可是她想,她還有一個依靠,她還有云辰…呵呵…雲辰…她的夫君…呵呵呵呵……
“夫人,你沒事吧?”小丫環擔憂的瞧着昭雪,夫人拿了休書和銀票,已經笑了好幾分鐘了,笑得她都全身發毛了,夫人沒事吧?
青環已是回了屋,瞧見昭雪手上的東西,已是明瞭了,嘴角劃過笑意,卻不明顯,站在一邊不說話。
昭雪仍就笑着,最後將手中的休書與銀票全數扔了,瞧得小丫環一陣錯愕,青環一陣眼紅。
“出去,關門。”虛弱卻是恢復了以前的強勢,直直的命令道。
小丫環擔憂的瞧了眼昭雪,卻是聽話的走了出去;青環不屑的瞧了昭雪一眼,事到如今居然還能這副態度,卻也是一起走了出去。
屋門“吱呀”一聲被關上了,昭雪起了身,看向地上的休書,嘴角勾起滿滿的諷刺。
走至屋口,將門鎖了,又回到牀邊,扯起牀單,“刷刷刷”的撕了起來。
片刻之後,牀單便被她連成了一根長條,拿了一張凳子,放到桌子上,又踩了另一張凳子,爬到桌子上,再爬到凳子上;將手中的長條甩上柱子,打了結。
頭放入長條內,孃親,舅舅,這世上只有你們最疼雪兒,你們不在了,雪兒活在這個世上也沒有意義了,雪兒馬上去陪你們。
腳一踢,凳子便“啪”的一聲摔了下去。
屋外的小丫環一驚,急忙拍門,喊道:“夫人,夫人…”
“哼,臭丫頭,你喊錯了,她已經不是夫人,也不是郡主了。”青環環着手,靠在一邊,輕蔑的說道。
“你…”小丫環一陣氣結,不理她,仍就拍打着門,夫人不會做什麼傻事吧?
“咳咳咳…”原來死也如此痛苦,呵呵,可是孃親,舅舅,雪兒寧願承受這種痛苦,因爲痛過之後,她就不會再痛了,無論是身體上的痛,還是心中比肉體還要痛千倍萬倍的痛,都會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