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依微微一愣,應了聲,便起了身,往萬安堂外走去了。
皇后瞧着婉依的背影,斂眸,微微思索,婉依這丫頭…今日有些不對勁…
望了眼堂外的天色,不再多想,提筆,又再宣紙上抄起了《心經》,抄着,心中同時默默祈禱着,但願皇上無恙,但願風平浪靜。
只是…如今的後宮看似太平,看似安寧,卻是暗藏洶涌,只如暴風雨前夕的寧靜。
片刻之後,婉依便與另外一名宮女踏進了萬安堂。
“奴婢參見皇后娘娘。”兩名宮女朝着皇后齊齊行禮,另一名宮女擡頭瞧向皇后,面色平靜,一派沉穩,只道:“娘娘辛苦了。”
皇后停下筆,瞧向婉依吩咐:“婉依,你出去守着罷,本宮有話與婉青交待。”
婉依眼光一閃,擡眸瞧了眼皇后,又低眸應道:“是…娘娘。”應着,站起身往堂外緩緩的退出去了。
皇后瞧着婉依退出去,將門關上了,方纔看向另一名喚作婉青的宮女。
“婉青,你起來罷。”
“是,娘娘。”婉青應了聲,便站起身來,如平日在儲秀宮一般,走到長桌旁,蹲下身子,盤坐着,伸手爲皇后磨起了墨。
皇后瞧着婉青,微微一笑,卻是立即斂了下去,擡眸瞧了眼那扇暗紅的檀木門,緩緩開口:“婉青,婉依進宮侍候本宮也已有三年光景了吧?”
婉青磨墨的手稍稍一頓,隨即點了點頭:“回娘娘,三年還差一個月。”
“難爲你記得如此清楚。”皇后瞧向婉青,臉上掛着一抹笑意,頓了頓,又問道:“近三年光景的相處,婉青對婉依可有何看法?”
婉青頓了片刻,停了手,瞧向皇后:“回娘娘,奴婢…看不透婉依。”
“看不透…”皇后淡淡的重複了一遍,沒有再說話,沉思了片刻,又瞧向婉青:“婉青,如今這後宮情勢不明…永安宮新來的言妃,永昔宮的景妃,還有永媚宮被貶的柳妃…”說着,便停了下來,臉上是滿滿的愁容。
婉青便自家主子這般模樣,沉穩的臉上出現一絲浮動,想了想便開口道:“娘娘,依奴婢所想,柳貴妃被貶是受了景貴妃的挑撥。”
“哦。”皇后擡眸,瞧向婉青,隨後嘆了口氣,悠悠道:“婉青,你說…本宮這皇后是不是做得太過無用了…”
“娘娘…”婉青聽得皇后如此話語,急忙撐起身子跪在了皇后面前:“娘娘莫要如此說…奴婢惶恐…”
“唉,婉青,起來罷,在這後宮之中,也只有你一人是本宮可以說真心話的…”皇后的面容上帶了一抹疲憊,撐起身子。
婉青見狀,急忙站起身,上前扶起皇后,她在皇后被封太子妃後便被派到了皇后身邊伺候,這一伺候便是快二十年了,皇后待人溫和,從不輕易處罰宮人,所以對眼前的皇后,自己的主子,婉青是有很深的感情的,也清楚的知道自家主子的處境,只是她一個小小的宮女做不了什麼事,只得出聲安慰:“娘娘,皇上只是對新進宮的娘娘一時迷戀而已,相信過一陣子那新鮮勁便會過了,娘娘不必太過擔憂。”
“唉…恐怕事情並非如此簡單,柳貴妃的父母是朝廷大將,皇上卻爲了一個新進宮的女子,如此貶了柳貴妃…若柳貴妃使人去了柳府報信,那柳將軍又豈會罷休…”皇后說着,眼眸忽然一閃,好似想到了什麼。
“娘娘,柳將軍是一代忠臣,想來應該不會爲此事而怪罪皇上的…”婉青邊說着,邊隨着皇后的腳步走向裡間。萬安堂建有五間屋子,最中間的便是祀奉歷代慕容家帝王的牌位,左邊兩間,一間供奉歷代慕容家皇后的牌位,另一間供奉歷代慕容家王爺皇子的牌位。而右邊兩間放置着皇家祖先的畫像,其中一間已是稍稍整理過,用做皇后歇息之處。
“婉青,本宮不是怕柳將軍會怪罪皇上,從而做出不當之舉…本宮只怕皇上此舉會寒了柳將軍的心…”頓了頓,又接着道:“而且皇上只因爲幾句話便處罰了本宮,本宮倒是無所謂,只怕父親他…還有朝廷羣臣…只怕朝廷羣臣會心生猜疑…猜疑皇上是否會爲美色誤國…”皇后話的語氣中滿是擔憂,邊說着,邊由婉青扶着坐到了榻上。
婉青是聰慧之人,又在皇后身邊伺候瞭如此久,聽了皇后的話,即刻明白了當中的輕重利害,瞧着皇后問道:“娘娘…那該如何是好。”
皇后斂眸想了片刻,開口吩咐:“婉青,本宮不能離開萬安堂,柳妃也不得離開柳媚宮…如果現在有有心之人隨意一傳播,那朝廷上必將掀起亂潮…皇上…如今只能託付郡主,希望依着皇上對郡主有寵愛,能聽進郡主之話,莫要被美色所迷…”
“可是…娘娘,該如何讓郡主知道?”婉青自是知曉皇后所說的郡主是指何人,如今只不知該如何將宮內的消息告知郡主,請郡主幫忙。
“這是本宮的令牌,你拿着,連夜出宮,去冷府告知郡主宮內之事,請郡主進宮勸說皇上;再去太傅府,告知本宮的父親,明日早朝,讓父親想辦法穩住朝廷衆臣…”皇后說着,便從袖子內拿出了一塊玉牌,遞向婉青。
“是,娘娘。”婉青邊屈身接過玉牌,邊應道。
皇后點了點頭,眼光一閃,又道:“本宮寫一封信,你在辦完那兩件事後去趟柳府,將本宮的親筆信將於柳將軍。”說着,便起身往正中間的屋子走去。
“是,娘娘。”婉青又是應了一聲,跟着皇后往外走去。
走到正中間的屋子,卻見屋子的那扇門有些動靜,好似剛剛關上一般。
皇后與婉青的眼光皆是一閃,大約明白了什麼,看着屋外那隱隱約約的影子,微微嘆了一口氣。
婉青上前,扶着皇后坐到了長桌前,又爲皇后拿了新的宣紙,在一旁磨起了墨。
皇后執起硃筆,微微凝神想了片刻,便在雪白的宣紙上落了筆,不一會兒,宣紙上便寫滿了行行秀氣大方的字體。
待宣紙上的墨跡全部乾涸了,婉青便上前,瞧了眼門外,隱隱瞧向婉依背對着屋內,便急急將宣紙折了起來,藏進了衣袖內,又重新爲皇后放好了宣紙。
皇后又提筆,在宣紙上寫了起來,此次寫的是《心經》,寫了片刻,皇后停筆,朝着屋外喊道:“婉依,你進來罷。”
屋外的婉依時刻注意着屋內的情況,聽到喚聲,立即推門進來了。
“娘娘,有何吩咐。”到了皇后面前,行禮問道。
皇后擡頭,微笑着吩咐道:“婉依,今夜你在萬安堂服侍本宮罷,婉青回儲秀宮去,將本宮那件百花鳳袍縫製好。”
“是,娘娘。”婉依與婉青兩人齊齊應是,婉依屈身走到了皇后身邊,婉青屈身退了出去。
婉青出了萬安堂後,便往儲秀宮而去了,方纔皇后吩咐過,出於謹慎,先回儲秀宮,再秘密出宮較爲妥當。
此時宮內已是一片安靜了,許多宮殿都是滅了燈,安歇下來了。
永媚宮內一片低落,柳貴妃即氣極,又傷了心,趴在榻上哭個不停。
高嬤嬤站在一邊,雖心疼,卻不知如何勸慰,想了片刻,朝着邊上的宮女吩咐:“快去請三皇子和五公主前來。”
“是,嬤嬤。”邊上的宮女應了聲,便急急退了出去。
柳貴妃仍就趴在榻上,肩膀一起一伏的,哭得甚是傷心。
與永媚宮不同的,永昔宮正是另一番景象,永昔宮的主子景貴妃,此時正坐在內殿的榻上,笑得很是開懷,邊上一左一右站着兩名宮女伺候。
右邊站着的宮女見她笑得如此開懷,眼光一閃,此時定能輕易討得主子的歡心,定能得到許多賞賜,想着便上前,朝着景貴妃屈了屈身:“娘娘,奴婢聽聞那柳貴妃從永安宮回去後,便在她的永媚宮裡摔起了東西,還又哭又鬧的,到現在還未用過膳,想來定是氣壞了…而且現在宮內所有的主子和宮人們都在取笑柳貴妃…柳貴妃她想和娘娘鬥,簡直是不自量力…”
只是令宮女沒有想到的是,她的話一說完,景貴妃的笑容便立即斂了去,景貴妃擡眸瞧向宮女,眼光中帶了一抹戾色,喝道:“大膽賤婢,竟敢胡言!”
那宮女一愣,繼而大驚,慌忙跪下了身子,朝着景貴妃直嗑頭求饒:“奴婢失言,求娘娘饒命,求娘娘饒命。”
另一邊的宮女見狀,急忙端了茶杯遞向景貴妃,笑着道:“娘娘莫要生氣,氣壞了身子便不值得了。”待景貴妃接過了茶杯,又朝向了那名跪着的宮女,斂眸道:“記住,以後在這後宮之中,只有咱們娘娘是貴妃娘娘。”
跪着的宮女才恍然,急忙嗑頭應道:“是,是,奴婢糊塗,那柳貴…不…不…那柳…柳嬪…只是…只是一個小小的嬪妃而已,怎麼能跟貴妃娘娘相比…”
景貴妃的臉色這纔好了些,掀了茶杯,微微抿了口茶,問道:“碧瑤,皇后那邊如何了?”
邊上喚爲碧瑤的宮女朝着跪在地上的宮女揮了揮手,見那宮女退下了,方纔朝着景貴妃稟報:“回娘娘,皇后娘娘仍在萬安堂內抄寫心經。”
由碧瑤宮女的表現可見,她在景貴妃面前的地位很是不一般。
景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茶杯,正想開口說話,卻被忽然出現在殿內的人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會在這裡?”驚魂未定的景貴妃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指向出現在殿內的人問道。
“娘娘,我只是來瞧瞧,事情辦得如何了,順便與娘娘商議一下下一次該如何行動。”出現在殿內的人並非別人,正是密謀造反的蕭雲寒。
景貴妃眼光一斂,坐直了身子,只是問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蕭雲寒冷冷的俊顏勾起一抹笑意,向景貴妃走近了一些:“我也不只一次出現在這裡了,娘娘又何須如此激動。”
“你…”景貴妃頓時語塞,瞧着蕭雲寒,眸子一閃,道:“事情已經全部辦妥,那柳媚依我已經想辦法讓她去了永安宮,且被皇上貶爲了嬪妃,關禁於永媚宮;而且我也將消息傳到了皇后的耳中,讓皇后趕去永安宮,現在皇后已被皇上責罰,在萬安堂內思過。”
“你所說的…我都已經知道了…”蕭雲寒走至榻邊,坐下了身子,接過碧瑤端上來的熱茶。
“那你還來做什麼?”景貴妃瞪着眼睛問道。
“與娘娘商議下一步該如何。”蕭雲寒淡淡的回答道,手中把玩着茶杯。
“你想如何?”景貴妃瞧着蕭雲寒反問,見他不語,又接着道:“如今柳貴妃被貶,慕容子奕定會下決心造反,到時我們便有了擋箭牌…而且皇上因爲一個女子將堂堂皇后也處罰了,定會引起羣臣不滿,方便了我們起事…宮內宮外你都有所部署,還有什麼好商議的?”
蕭雲寒擡眸瞧向景貴妃,微微勾嘴:“還沒有找到傳國玉璽,那這位便是奪得名不正言不順…”
景貴妃稍稍一愣,隨後撇過頭,道:“軒兒是天月國的二皇子,如今皇上最大的兒子,由軒兒繼承皇位,是名正言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