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嵐訝異地睜大雙眼,擡頭看去,只見那是身穿白色裙子,披肩朱褐色長髮的美麗少女,以及海水般蔚藍深邃的眼眸,脖子上掛着看似名貴的吊墜。
諾嵐詫異地伸出手,將手指放在了自己的臉龐“你是在……跟我說話?”
維拉吊起了雙眼,然後不經意地望了望蕭索靜謐的周圍,連半個行人都沒有,也因此在貝爾如此強烈的哭聲中,也沒有引起其他人的發現。
她輕聲問道:“這裡除了我難道還有其他的人嗎?”
聽完,諾嵐恍然地低着頭,臉色充斥着一絲尷尬,這時候,貝爾哭地更加厲害了,淚水就像雨灑似的到處飛濺,諾嵐頓時束手無策,只能輕輕搖晃着他,希望能借此安撫他的情緒,但卻一點用也沒有,貝爾仍然嚎啕大哭。
維拉慢慢走了過來,她奇怪地看着諾嵐,然後打量着她懷裡不斷哭啼的嬰兒,突然說道:“她這是餓了吧,你得喂他吃點東西!”
“吃……吃東西!?”諾嵐神色複雜地皺着眉頭,然後瞬間意識了過來。
諾嵐沒有照顧嬰兒的經驗,但這卻是人類的常識,諾嵐能夠通過身體吸收外界元素維持機能,但人類卻不行,他們需要不間斷的攝取事物來補充營養。
“吃……吃什麼東西?”
諾嵐的確不知道這麼小的嬰兒要吃什麼東西,一般的食物他可能也咬不動,因爲他連牙還沒有長,而且話又說回來,諾嵐也沒有這個地方的錢幣。
維拉催促地盯着諾嵐“你有奶嗎?快喂他吃點,那麼小,餓着可不好!”
諾嵐的臉龐突然凝固,她緊繃着臉,面色羞紅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奶…奶…奶……奶??!”
維拉臉色變得有些不耐煩,她輕眯着眼睛,盯向諾嵐的胸口,然後督促地說道:“就是母乳啊,他不是你的孩子嗎,你快喂她吃點!”
諾嵐咬住嘴脣,並立即垂下眼瞼,而臉也隨即垂了下來,耳根卻悄悄地紅了起來,瞳孔像只活潑的小蝌蚪,在這片狹窄的領域內不自在地遊着。
她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沒有啊!”
“沒有?”
“他不是我的孩子,我還年輕着呢,沒懷過孕!”諾嵐嘟囔着解釋。
維拉震驚地指着貝爾“不是?他不是你的孩子?那他的父母呢?”
諾嵐焦躁地吸了口氣,她的臉像憋了一團火,面頰涌起的紅暈從頰邊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她低着頭,聲音結結巴巴的,然後又鼓着勇氣大吼:
“……不!!他是我的孩子,雖然他不是我親生的,但他是……是我撿來的!而她的父母……應該已經不在了,所以我才……收養了他!”
當注意到諾嵐那對亮晶晶的雙眼,和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她也忍不住低着頭,然後遮住她的嘴角輕輕笑了起來“哦,原來如此,那你做了件好事呢!”
維拉一臉歡喜,然後擔憂地看着止不住哭啼的貝爾,她也有些不知所措,然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其實如果沒有母乳,羊奶也可以!”
說完,維拉就慌慌張張地朝遠處跑了出去。
“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給她弄點羊奶!”
諾嵐愣了愣,呆呆地望着維拉遠去的背影並逐漸消失,她有些搞不着頭腦,儘管諾嵐並不認識她,但她既然說了會帶來羊奶,那就相信她吧,不管她說得是真是假,反正她也沒必要因爲這種事來騙自己,所以諾嵐甘願在這裡等一會兒。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後,周圍變得安靜起來,貝爾似乎是哭累了,他的嗓子變得嘶啞便不再叫了,但他依然淚水汪汪地露出可憐巴巴的模樣。
諾嵐露出柔和地笑意,她輕輕地撫摸着貝爾的臉龐。
接着,諾嵐擡頭望着遠處豪華林立的建築物,不禁有些心驚肉跳,想着她從今以後就要在這裡生活的話,她不確認自己已經完全做好了準備,這裡的人究竟能不能接納她這個外人,能不能和睦相處,她究竟能否得到幸福、快樂。
“嘛,走一步看一步吧!”
諾嵐平靜的笑了,她低頭看着貝爾,以後她不單是爲了自己了,身邊還多了守護的家人,所以不管發生什麼,她都會竭盡全力地照顧好貝爾。
“咿呀……啊!”
貝爾揮舞着肉嘟嘟的小手,嘴裡牙牙學語似的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節。
諾嵐皺了皺眉,她抱怨地搖頭,然後害臊道:“不是媽媽,是姐姐啊!”
緊接着,隨着一陣腳步聲,維拉風塵僕僕趕回了這裡,也許是因爲運動劇烈,她的臉變得通紅,而她懷裡緊抱着一個玻璃瓶,裡面盛着羊奶。
而且不止是羊奶,她還提着小包,裡面裝着嬰兒用來穿的衣服。
“好了,把小嬰兒給我吧!”
諾嵐抿着嘴,她看着維拉猶豫了半天,才遲疑地抱着貝爾到她手上。
維拉親切地給貝爾餵了羊奶,他喝飽後露出滿足的神情,然後便安心睡着了,維拉高興地哄着熟睡的貝爾,看得出,她非常喜歡小嬰兒。
諾嵐點頭說:“謝……謝謝,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不用客氣,反正我也挺喜歡小孩子的,對了,這個送你,現在看起來太大了,你可以等他再稍微長一點給他穿!”維拉把嬰兒的衣服送到諾嵐手上。
“那個……你破……破費了,謝謝!”
“我說了不用道謝了,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
維拉搖搖頭,然後打斷了話題,把目光集中到諾嵐的身上“說起來,我都沒見過你,你不是這裡的人吧,剛來這座城鎮,你是……從外面來的?”
諾嵐思考了一會兒,撒謊道:“恩,我是從很偏遠的地方來的,以前……一直都住在山裡,所以不清楚這麼多,但是我父母去世了,我就想出來看看!”
維拉目不轉睛地緊盯着諾嵐,然後欣然笑了起來“你……在說謊呢!”
諾嵐頓時把雙眼瞪得賊大一陣駭然“……你怎麼知道?”
“我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他們說謊時的表情和不說謊是有些微差別的,除非是那些人是冷血動物,因爲但凡活着的生物都有慾望,而你看起來就很不擅長撒謊,不過沒關係,我不介意,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告訴別人的小秘密,如果還繼續追問那就是我不識趣了,雖然你從外表看不出來,但你應該是個好人!”
“你爲什麼……這麼肯定?”
“你都這麼好心收養來路不明的嬰兒,因爲人可是很自私的,大多數都只會想到自己,光是要照顧好自己就心力交瘁了,如若不然,你把他送給我怎麼樣?”
聽完,諾嵐一把將貝爾搶了過來“不行……他是我的!”
“呵呵,開個小玩笑而已!”
維拉笑意盈盈地甩着腦袋“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
“諾……諾嵐!”
“諾嵐?”維拉疑惑地抽着額頭“那你姓什麼?”
“我沒有姓,我就叫諾嵐,既是名,也是姓!”
“呃,好吧!”
維拉輕輕嘆了口氣,然後面容和藹地說道:“那你第一次來到這裡,打算以後怎麼辦了嗎,你都有什麼詳細計劃嗎?”
“……還沒!”諾嵐面色愁苦,然後忽然咬牙堅定地說道:“總而言之……就是我想要在這裡生活下去,還有我會繼續照顧貝爾!”
“這個小嬰兒叫貝爾嗎,真是個可愛的名字!”
維拉笑了笑,然後朝着遠處最高的一道建築望去,那是座紅色的塔樓,上面掛着搖擺的巨大時鐘,而錐形的塔頂上豎立着鮮血十字圖案的旗幟。
“我給你一個建議你可以去教會申請協助!”
“教會?”
“光明神教,也是我們亞斯蘭帝國的國教,幾乎每個城市都建立有教會的分部,專門收留各地的流浪者,你可以去教會申請協助,他們會爲你提供某些工作!”
“工作……工作什麼?”
“各種工作啊,因爲工作就是爲了賺錢啊,你不僅要吃飯睡覺,既然還得照顧貝爾的話,你就多了一個人的負擔,而這世界上的一切都需要錢!”
諾嵐臉色陰鬱地低着頭“錢是萬能的嗎?”
“當然不是,但是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你總不能去偷去搶吧?”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
如此看來,想要在這裡生活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這裡不像當初的小村莊只要幹農活就可以生存,那裡也沒有貨幣,而這裡的文明程度更高,人口數量也更多,但若要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行。
“恩,我這就去!”
諾嵐急衝衝地抱着貝爾準備向教會趕去,沒又幾步,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朝維拉鞠了一躬,聲音怯弱道:“那個……謝謝你!”
“我都說了不用謝了!”
維拉無奈地撫了撫額頭,然後上前幾步與諾嵐並肩“我帶你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你第一次來到這裡,我怕你不知道路怎麼走!”
“這……這怎麼好意思,你今天已經幫了我這麼多!”
“沒關係,助人爲樂一直是我良好的品德,呵呵……”
說完,維拉就興致勃勃地拽着諾嵐趕到了教會。
在穿過幾個街區後來到教會分部的塔樓,門前擺放着兩排花圃,顯得氣勢磅礴而莊嚴,來往進進出出的很多人,他們都面帶慈祥的笑意。
走進大門,只見裡面站滿了人,身穿白色長袍的神父站着高臺上演講,而底下羣衆都無比崇敬地坐在座位,聽着神父的禱告,彷彿得到了救贖一般。
“——爲主奉上真誠的謝意!”
光明神教崇尚神,他們認爲神是至高無上的,掌管着世間的一切。
而光明神教的理念就是,神是創造世界的造物主,也是創造了人類的全能之父,是總管天上地下一切的神,神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神既管理着天上,也管理着地上的人間,而亞斯蘭教會則是代替神管理大地的組織。
但是神不會干涉人間,所以教會的教皇就成了神在人間的代言人,人間便由教皇暫替管理,他的權力之大甚至超越了國王而取代人民的信仰。
神既然不插手人間,不干涉人間,但教皇也是人類,他會死去,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人們的信仰不會消失,他們也不會懷疑他們所相信的神。
實際上這只是迷信,但人們依然願意將心靈寄託於這種子虛烏有的東西,他們希望得到榮華富貴,不管有沒有得到,至少不會失去生活的希望,就算是從不信仰神的人,只要加入孝忠光明神教的信徒,每年都可以得到一些物質的補助,可以說他們信仰的只是教會,而教會則信仰着那子虛烏有的神。
諾嵐望了望低頭祈禱的人羣,然後忽然看向牆壁的橫幅,上面書寫着光明神教的教義:烏雲遮不住陽光,邪惡終將被打倒,真正的勝利永遠屬於正義。
他們所向往的神,嚴正無私,賜予世間光明與溫暖,所以光明神教也向往着絕對善和正義,不允許任何罪惡和邪惡的存在,也因此法律就都變得極爲嚴苛,有些人即使因爲偷盜犯下的微小罪行也會受到極爲恐怖的懲罰。
“別看了,往這邊走,一樓是教會用來祈禱的地方,我們是去三樓!”
說完,維拉着急拽着諾嵐向旁邊的拐角的樓梯往上走,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三樓,這裡擠滿了人,他們都身着衣衫襤褸,有些則是來自外地的流浪者。
由於這個國家的政策,不會放棄任何人力資源,即便是乞丐,或是無家可歸的落難人羣,亞斯蘭教會都可以爲這些人提供一定程度的協助。
身穿黑色教服的修女面色親切地給衆人分發物資,在排了好久的隊後終於擠到了前面,維拉幫諾嵐述說了她的情況,希望能找到一個賺錢的工作。
只見那名修女打量了諾嵐一番,當看到諾嵐懷裡的嬰兒後,立刻和其他人那樣把她當作剛丈夫無情拋棄的年輕母親,目光中忍不住帶起一絲輕視。
但如果一邊要照顧嬰兒,一邊還要供給自足,這樣的工作的確不好找。
修女推託道:“抱歉,這裡沒有你可以接手的工作!”
聽完,維拉反而不樂意了“怎麼會沒有呢,最近不是挺缺人的嘛?”
“是挺缺人,但都是些商隊要來往運輸貨物,工作的強度比較高!”
諾嵐着急叫喊:“沒關係的,我什麼可以做,我力氣還蠻大的!”
“不是,關鍵是他們……不要女人!”
諾嵐立刻呆住,默不作聲地皺了皺眉,心裡嘀咕“怎麼還……性別歧視!”
“總之,就非常抱歉了,但是我們可以給你提供一份物資!”
修女遺憾地搖着頭,然後將一包物資遞到了諾嵐的手上,裡面裝着食物和衣服,雖然數量不多,但至少也能保證尋常人一週的溫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