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了阿斯特拉星後,洛嵐茫然地移動在宇宙深處,就好像羽毛般不斷飄搖。
比起述說什麼藉口離開那裡,更多的是洛嵐想要逃避格雷的身邊,她無法承認這種令她捉摸不透的情感,只要待在他身邊就感到渾身地不自在,而有時候,她也忍不住去想,這種情感,是喜歡嗎?
她頓時覺得手足無措,當時第一次遇見格雷的時候,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只是把他當作小孩併爲了她自己的目的而潛伏在她身邊,但是漸漸的,她又能體會但格雷和別人的不一樣,就像剛纔亞莉莎對她所說的話,當所有人都在誤解洛嵐的時候,只有格雷理解真實的自己。
洛嵐向來我行我素,坐擁強大的力量俯視世間萬物,她冷酷殘暴又殺戮無數,她完全按照自己的觀念來行事,不需要他人的理解,所以,總有人在背後稱呼她爲魔女、惡徒,於是,她承認了,她接受了所有人對於她的不正當評價,以此,她以‘惡’爲名,審判世間的一切。
即使總是在用‘惡’來僞裝自己,卻沒人知道洛嵐內心的真實想法,但是格雷看透、拆穿了自己,他詢問:爲什麼要不顧一切地揹負罪惡,爲什麼總要說些違心話?做自己本不願意去做的事?
洛嵐心亂如麻地咬着嘴脣,她想要回答:這就是她的‘惡’啊,也是她所貫徹到極致的信念,只要消滅了世間一切的邪惡,成爲世人眼中唯一的‘惡’,這樣的話,世上就再也不會有邪惡存在了。
但她並未能說出口,因爲一旦說出來,就意味着徹底背叛了一直以來的自己,她痛恨真實的自己,因爲真實的自己希望能夠用盡力氣來改變這個世界上的骯髒,和所有令她憎惡的一切。
所以,格雷始終覺得洛嵐善良又溫柔,冷酷的外表下潛藏着炙熱的內心,他不斷勸說着洛嵐,使得她觀念也產生了略微的改變,於是,她開始喜歡上了格雷,但這又和明確的喜歡的情感不太一樣,是除了洛婭外,格雷是第二個令洛嵐產生了認可的情感,她願意不顧一切地去相信他。
然而,當這種情感逐漸沉澱以後,洛嵐卻極力否定這個想法,因爲她是洛嵐,薄情寡慾,沒有歡喜和絕望,她永遠不會喜歡和依賴任何人,於是,洛嵐匆忙將這份複雜的感情埋葬於心底。
最終,洛嵐狠狠地抓住自己的臉頰,大喊道:“——煩惱退散!!”
接着,洛嵐恢復了原本的表情,羞澀的紅暈從臉頰上消失,並重新變得冷漠。
她振作了精神,就在她準備離開這片星域的時候,腦海裡忽然傳來聲音,她急忙皺了皺眉,是來自波塞冬通過虛空萬藏的碎片的意識傳音,似乎是有事要拜託她。
洛嵐懊惱地長嘆了口氣,便立即發動空間穿梭抵達了神界。
她擡起頭,一眼便望見了屹立在眼前的輝煌宮殿,大殿由十二根支柱支撐着,而這些支柱上面都雕刻着神秘的文字與圖案,而在宮殿前面,豎立了兩排宏偉的旗幟,代表隸屬於神界的各個支部。
宮殿前守衛的十幾名士兵只是稍稍訝異地望了一眼,便沒有阻攔,任由洛嵐進入宮殿,畢竟從上次那件事後,神界便與洛嵐達成了協議,他們同時允許洛嵐自由出入神界,不受限制。
洛嵐進入主殿後,裡面已經聚集了參差不齊的數名主神,他們圍繞着中心的圓桌依次坐着,而看到洛嵐到來,波塞冬立刻安排他就坐,緊接着,會議便開始了。
波塞冬行雲流水地發表着言論,而旁邊的人仔細聆聽,作爲現任神王,他已經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認可,儘管他的能力或許還比不上宙斯,但如今的神界的確在安塞爾的管理下顯得井井有條。
但洛嵐最聽不來長篇大論,她面色疲倦地坐在座位上打着哈欠,從一開始就沒有仔細聽,但依稀還是可以聽出波塞冬的目的,似乎要維持神界現有的實力,他們想要重新挽回神界與冥界的關係。
而這一點就需要洛嵐的幫助了,身爲空之超越者,由於她的身份和地位的緣故,經常要與各界打交道,不僅是神界,洛嵐與魔界、妖界和冥界,乃至魔神界都擁有或深或淺的聯繫。
過去由於神王宙斯與冥王哈迪斯導致的矛盾,神冥兩界徹底決裂,而現如今,不是再計較私人恩怨的時候了,整個世界都需要同心協力,所以波塞冬懇請洛嵐能夠幫她這個忙,爲他搭橋引線。
對此,洛嵐輕輕點了點頭,答應了他的請求,畢竟還是要給甚至神王一個面子,而且她所說的事也不是什麼難辦成的大事,如果神冥兩界真能修復往日關係,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緊接着,在達成共識後,波塞冬又陸續向其他主神傳達了一些瑣事後,會議便結束了。
洛嵐無視着周圍人尖銳的目光,她索然地徑直離開了大殿,旁若無人地穿過門前守衛的士兵,然後又毫無目的地向着遠處走了一段路,當週圍的環境都產生改變,洛嵐擡頭望向天空,風驅散了聚集的雲彩,最後只剩下一顆耀眼的日輪懸掛於蒼穹頂上。
而看着這一切,洛嵐的心忍不住顫慄,就好像被海浪拍打的扁舟般搖擺不定,無比狂躁的情緒竄動着,紫色的眼眸中頓時閃爍着冰冷的亮光,而眸子裡的怒火卻似乎都要將她燃燒殆盡一般。
“洛嵐,你什麼時候來的?!”驚喜的聲音傳來,打斷了洛嵐的思緒。
洛嵐歪了歪頭,只見視野裡一位穿着華麗衣裳的金髮女人站在不遠處,美麗的臉龐上掛着溫柔地沒有絲毫瑕疵的笑容,她向着洛嵐走了過來“是神王找你辦事嗎?”
“……歐若拉!”洛嵐聲音低沉,面色慘淡地迎向她的視線。
“……洛嵐?”
歐若拉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眼眸中泛起怪異的神色,即使她並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從洛嵐此時流露的表情卻可以察覺出來,因爲過去的洛嵐,絕不會露出和現在一模一樣的表情。
她輕輕撫摸着洛嵐的肩膀“發生什麼了,跟我說說看,好嗎?”
“沒什麼!”洛嵐不屑地甩開了歐若拉的手,倔犟地緊咬着牙,然後她欲言又止,遲疑地注視歐若拉的目光,輕聲問道:“喜歡上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聽完,歐若拉大驚,眼神火熱地盯住洛嵐的瞳孔“你有喜歡的人了!?”
“纔沒有!!”洛嵐滿臉麻木,她心虛地撒謊道:“我是替別人問的!!”
歐若拉眨了眨眼睛,她知道洛嵐很不擅長撒謊,所以一下子就看穿了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她笑着解釋道:“怎麼說呢,喜歡一個人會覺得很甜蜜,你會想無時無刻地和那個人在一起,也無時無刻地不再想着那個人的一切,如果他離開了你身邊,你會感到寂寞難耐,但只有他和你在一起,你就會覺得無比幸福!”
“……幸福嗎?”洛嵐輕輕搖了搖頭,臉色深沉地嘆息,她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一絲渾濁,接着又無比急切地問道:“如果她喜歡的那個人不喜歡她呢,又如果她喜歡的一開始就有別人呢?!”
歐若拉臉色逐漸地凝固,她思考了一會兒,神情凝重地回答道:
“如果那個人不喜歡她,還是說沒有感覺呢,那就去拼命地證明自己,改變在那個人心中的印象,在看到她的誠意後,一定也會接受對方的,但是如果……那個人心中一開始就有別人的話,而那個人也喜歡他的話,最好不要去介入,不然的話,這對自己,對他,還是她都是一種傷害!”
歐若拉遺憾地看着洛嵐,字裡行間裡透露的情緒讓洛嵐變得頹然而無力,她全身上下都變得麻木,彷彿失去了力氣一般,身體慢慢向下彎曲,然後蹲在了地上。
她眼神暗淡地盯着地面,此時的洛嵐猶如受傷的孩子,她祈求着憐愛,洛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露出如此落魄無力的樣子,而這一切,也就足以說明了她心中的那份青澀的情感。
歐若拉低聲問道:“……洛嵐,難道你……喜歡上別人了?”
洛嵐沉默地點了點頭,幾分鐘後,才緩緩開口。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但是我很難受,因爲我是洛嵐,正因爲我是洛嵐,所以從來沒人能與我對等的交流,他們也都不曾理解過我,但是那個人做到了,他知道我心裡在想些什麼,直到他上次對我說了那番話後,我就感覺我不是自己了,我抑制不住心裡的情感,雖然我知道他一直有喜歡上的人,而我直到最近,可能……喜歡上了他!”
歐若拉表情沉重地嘆息了一聲,然後緊張地抓着洛嵐的肩膀。
“聽着,你這根本就不是喜歡,這只是你內心的渴望而衍生出的一種情感,即使你不需要他人的理解,但你內心深處依然也渴望他人的認可啊,而那個人只是恰好走進了你的內心世界,通過朝夕相處而產生的依賴感令你陶醉了,但是現在……遠離他,做回你自己吧!”
“……我自己?”
“做回洛嵐吧!”歐若拉激動地叫喊道:“那個比誰都要頑強堅韌,永遠處於風暴的中心,永不退卻,永不言棄,即使外表冰冷,內心依然炙熱如火的洛嵐·哈斯緹婭!”
“……嵐!”洛嵐微微擡起頭“我想起來,這個名字……是你起的!”
“對,這也代表我對你的期待,就算當年沒有人期待你,但我在你的名字裡賦予了‘嵐’字,就是希望你能不要屈服於命運,頑強拼搏,頂着風暴不斷向前!”
洛嵐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來“肉麻的話就別講了,講給洛婭聽還差不多!!”
接着,洛嵐恢復往日凜然的表情,但瞳孔中的陰霾依舊存在。
而就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雜亂地叫罵聲。
“爲什麼……你爲什麼要殺死我姐姐,她到底哪裡得罪你了!!?”
“對……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你殺了我……爲你姐姐報仇吧!”
“不……我不會答應的!!”
目光遙遙地望了過去,只見一名少年無比憤怒地瞪着眼前的兩人,一位藍頭髮的女人無力地坐在地上,另一位青年則護在少女的身前,他們都滿臉愧疚,眼神一片蒼涼。
“快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攻擊!”
“不讓!!”
而聽着這充滿雜亂地聲音,原本心情就已經糟糕到極點了洛嵐更加受不了耳邊的吵鬧,好不容易平定的內心再次激涌起來,眼中暴虐漸起,她徑直向羅蘭、夏爾和喬三人走去。
她無比陰沉地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洛嵐姐?!”喬又驚又喜,急忙跑到洛嵐身邊,並指着羅蘭“就是她殺死了我的姐姐!”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喬痛恨地咬着牙,然後向洛嵐說道:“請你殺了他們爲我姐姐報仇!!”
羅蘭和夏爾頓時大驚,當喬此話剛出,兩人的身子便是一僵,全身竄過冰冷的寒意。
而洛嵐卻一動不動,她的身體愈發地顫抖,目光陰寒地瞪着眼前的喬。
“洛嵐……姐?”
只見洛嵐憤怒地揚起手,竟然用指甲在自己左臉上抓出兩道傷痕,然後霍然伸出手,伴隨着掌心凝聚的令人畏懼的黑色原力剎那間撕裂開空間,洶涌的殺意對準了喬。
“吵死了,嘰嘰喳喳的,不如我現在就送你去跟你姐姐見面!”
沒有任何遲疑,洶涌的黑色洪流從手中噴涌而出,原本和洛嵐距離就不遠的喬瞬間被淹沒,接着,硝煙散去,深不見底地凹坑出現在地面上,而喬已經失去了蹤影。
“洛嵐,你有點過於激動了!”這時,歐若拉出現在一旁,她及時出手救了喬一命。
喬面色發麻地看着眼前的洛嵐,冰冷的眼眸充滿了嗜血的涼意,宛如修羅般可怕,頓時無力地坐在了地面上。
“……歐若拉!”
洛嵐轉了轉身,神色癲狂地笑了起來“你剛纔說得沒有錯,我要做回我自己,我根本不渴望他人的理解,但是我很討厭那種感覺,那很難受很辛苦,但只要沒有那個人,就不會難受了吧!”
看着衆人茫然的表情,洛嵐緊咬着牙,再一次肯定了她的想法。
“沒錯,殺了他,只要殺了他一切就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