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間……這是什麼意思?!”
格雷神色忽然一變,戛然而止的步伐,宛如踩到了鐵釘般踉蹌地轉過身來,他目光凜然地望着着路西法古井無波的臉龐,但是他並沒有作出絲毫迴應。
路西法深吸了口氣,他向着格雷伸出了手臂,五根手指攤開,而食指和拇指豎起,接着緊按在一起,路西法用盡全身力氣地將兩根手指摩擦,打出一聲響指。
但是,什麼也沒發生,格雷和古蘭茫然地望着對方,都是惝恍迷離的表情,他們以爲路西法在故弄玄虛,打算不予理睬,先去跟亞瑟商量對策纔是最要緊的事情。
“路西菲爾,時間到了,該吃晚飯了!”孤兒院院長忽然走了過來。
路西法苦惱地皺着眉頭,但並不排斥他牽着自己的手,或許已經習慣自然了。
院長溫柔地抓着路西法亂糟糟的頭髮,當看到他衣服塗滿的顏料,他立刻抱怨道:“估計又是那幾個小傢伙的惡作劇吧,下次他們再欺負你的話,你就來找我!”
路西法連連點頭,而院長依然不放心,苦口婆心地勸說着。
“不要總是一個人啊,經常和其他孩子多交流,不然他們也不會欺負你!”
說着,院長便帶着路西法朝孤兒院食堂的方向趕去,接着,他忽然想起了格雷他們還在這裡“你們要不要一起吃?雖然都是給孩子們做的飯,可能不符合你們的口味!”
“不用了,謝謝,我們還有要緊事,就先走了!”
格雷搖搖頭,笑着回絕,先不說他學會凝聚原力後,能夠通過吸收外界遊離的原力供給營養,偶爾吃飯也是特別疲憊地時候能夠加快身體的吸收。
不過回想起來,自從將修羅擊退後,他們幾乎沒有休息,格雷的身體與精神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他現在只想要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接着再應付明天之後的事情。
沒錯,像這種費力傷神的事情還是有力氣的時候再想,恢復體力纔是主要的,畢竟修羅纔剛走不過半天的時間,按照常理,他也不該現在就又出現在他們面前。
正當格雷這樣想的時候,腦子裡轟然一響,彷彿受到突如其來的殺意,猶如劇烈的耳光般打得他臉皮發軟,虛無的冷風頃刻間擊碎了現實,並斷絕了平靜。
轟隆隆!!剎那間,慘烈的爆破之聲傳來,他來臨時間恰好是路西法最開始伸出的食指和拇指所代表的數字七,也就是整整七分鐘的時間。
轟鳴聲撕裂了耳鳴,宛如狂風驟雨般撲面襲來,彷彿所有的朦朧視野都泛起了那令人不寒而慄的血紅,地面也不斷晃動,遠處的建築物摧拉枯朽似的倒塌損毀,而在背對着他們的那面牆壁,忽然毫無徵兆地出現了一條裂縫。
而那條裂縫,在產生的瞬間便以病毒繁衍的速度在整面牆壁擴散開來,碎裂的石塊和瓦礫承受不住衝擊而坍塌,緊接着,銳利的紅色劍鋒忽然出現在所有人的眼中。
它好像鑽頭般擊穿了牆壁,崩裂的碎石朝四處飛散,而這柄散發着不詳氣息的劍卻猶如箭矢般勢如破竹地直射而來,彷彿破滅一切,碾碎所有的抵抗。
“——危險!!”
格雷和古蘭臉色大變,他們慌忙行動起來,猛地將還無法反應的艾伊娜和莉莉絲撲倒在地並用力朝兩邊翻滾,奪命之劍擦着他們的背部而過,帶起陣陣冰涼。
大片的鮮血橫灑再地面上,浸染成了嫣紅,它猶如小溪般順着低處流淌。
最豔麗的顏料嘀嗒在格雷的衣服上,格雷面色惶恐地看着被他壓在身下的艾伊娜,而她的頭髮和半邊臉頰也被濺射的鮮血染紅,確認不是她的血後鬆了口氣。
艾伊娜抽搐着臉龐,她用手抹着濺進眼中的血跡,然後睜開那對清澈的藍瞳。
“這……不是我的血!”
格雷緊張地抿着嘴脣,他用衣袖擦着艾伊娜臉龐的鮮血,隨後,他視線向上偏移,他激動地大聲吼道:“古蘭……莉莉絲,都沒事吧?!!”
“啊,還好……千鈞一髮躲過了!”古蘭心有餘悸地嘆息道。
他們紛紛從濺滿血垢的地上爬起來,忽然聽到路西法那使人心碎的聲音。
“……院……院長?!”他目光呆滯,瞳孔霎時收縮到了極點。
他的腳邊濺滿了粘稠的鮮血和碎肉,但路西法身上卻一塵不染,因爲在攻擊來臨的瞬間,洛婭爲他設置的護身金光爲他抵禦了攻擊,但也只能夠保護他自己。
他身前一個高大的身影搖搖站立着,只見是孤兒院院長維持着雙手伸開的姿勢擋在路西法的面前,而他的胸口被貫穿成一個直徑二十公分的肉洞。
鮮血不斷從他的身上溢出,即便他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而他那彷彿定格般還未閉合的眼睛,沒有絲毫的迷惘與動搖,他貫徹他的意志,保護着身後路西法。
他茫然地歪着腦袋,並輕聲自問:“死……死了?”
隨着話音落下,院長的身體就像折斷了雙翼的蝴蝶,緩緩倒在地上。
當複雜的情緒沉澱在心底,路西法面無表情地垂着頭,他遲疑地蹲在院長破碎的屍體旁邊,輕輕撫摸着他胸口的鮮血,血還是熱的,而他的心卻變冷了。
“剛纔那把劍……!”格雷痛恨地咬着牙,急忙看向古蘭。
古蘭也匆忙點頭“沒錯,是赤血劍,是修羅來了!”
“那把劍呢?去哪了!!”
格雷不顧一切地狂吼,他間不容髮地望了過去,目光頓時一片死沉,剛纔赤血劍攻擊的軌道是條筆直的直線,它輕易擊穿了院長的身體,然後直擊向他背後的房屋。
那座房屋正是格雷剛纔爲孤兒院的孩子們演講的教室,同時也是孤兒院唯一的教室,由老師教導孩子們學習各種知識,而這所教室的牆壁,也被擊碎成巨大的裂縫。
聽得見雜亂的喊叫聲,兩邊的玻璃窗戶上濺射着鮮血,即使關緊了門,還是能夠聽到裡面充斥着恐懼的哀鳴,那令人寒顫的聲音透過門邊的縫隙傳達出來。
“住手……住手!”格雷哆嗦地叫喊着,步伐凌亂地向着教室走去。
忽然,門被打開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孩面色蒼白地跑了出來,即使那並不是他自己的血,他的表情也顯得格外恐慌,他顫抖地望着格雷,正準備大聲呼救。
赤紅長劍像閃電般劃過,小孩的身體頓時從腰部被切成兩截,然後分別被恐怖的力道拋飛,一半被砸向遠處的牆壁,一半被砸向門前的老樹,高高懸掛在樹梢上。
“咿呀啊!!”艾伊娜和莉莉絲驚恐地捂住嘴巴,臉色變得煞白。
接着又有幾個小孩發出狂叫,他們倉皇從教室裡逃了出來,但又被赤血劍連連奪取生命,被分割的身體噴射起腥稠的色調,它就猶如死神鐮刀不斷收割者獵物。
心跳聲不禁加快,格雷艱難地走到教室門口,憤怒地揚起手一把撕開了門,當望向教室裡面,出現在眼前的是極爲殘忍而血腥的畫面,教室的牆壁和地板像是被用紅色顏料粉刷過似的,周圍凌亂的桌椅碎裂成了木片灑落在旁邊。
所有人都被殺死了,無論是老師還是孩子,他們屍體橫七豎八地散落在旁邊,但沒有一具是完整的,他們都睜着充滿血絲的雙眼,嘴巴張的很大,被削掉的肢體形如肉泥,並混雜着鮮血和地上的泥土胡亂地堆積在一起。
“有些太……太過分了!”古蘭也陰沉咬着牙,他喃喃自語地說道。
格雷顫慄地抖動着身體,他已然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的臉龐扭曲了,猙獰的眼睛裡只有深不見底的黑,他轉過身,只見赤血劍正朝着他刺來。
“呀啊!!”他怒吼着,猛然揚起右手,把赤血劍揮飛了出去。
“修羅,還不出來!!”
細長的劍刃在空中旋轉了數圈,然後忽然豎直向上飛去,只見修羅驀然出現在距地幾十米的半空中,他單手握住赤血劍,兩眼睜着陰寒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着格雷。
“我說過,我會再回來的,而堅持不懈,也是我的優點!”
格雷咬着牙,滿腔怒火欲翻涌而出,他緊握着的拳頭已經青筋暴起,一絲鮮血順着指縫流出滴落在地上,他顫抖地望向修羅“你這魂淡……你連小孩子都殺!”
“沒什麼分別,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孩,都是賤穢的人類,死後纔會得到價值!”
聽完,格雷陷入了沉寂,他終於明白了,修羅是一個瘋子,是個比路西法還要恐怖的殺人狂,任何語言對他來說都是行不通的,他只爲追求殺戮而去不斷的殺戮。
他輕輕低着頭,望向周圍狼藉的一片,鮮血不斷流淌,將地面染紅。
渾濁的血,卻顯得無比蒼白,濃稠的黑,呼呼聲就在耳邊,風颳得臉頰生疼,但也從未停止,狂風呼嘯,尖銳的刺鳴聲仿若鬼怪在叫囂着要衝破地面。
緊接着,一陣凌亂地腳步聲驟然傳來,亞瑟慌忙從門口衝了進來。
“發生什……!”他睜大了眼睛,當看清眼前的場景,瞬間沉默了下來。
“你來的太晚了,騎士團長!!”格雷加重了語氣,他目光蒼涼地搖着頭,自嘲似的冷笑道:“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哼……除了我們之外!!”
亞瑟感到一絲頹然無力,他的兩腿有些發軟,當看到位於空中的修羅的時候,他立刻振作起情緒,滿腔的憤怒在心中激涌起來,瞳孔閃爍着一束寒光。
“是你乾的好事?!”
聽完,修羅眯起了眼睛,他緩緩從空中落下,伴隨着邪魅地一笑,他伸手遮住了半張臉,而剩下半邊臉頰上蒼白的面容上帶上了一抹病態的潮紅。
“是我殺的……!?”
話還沒說完,隨着尖銳的破空聲,強勁的氣流逆向噴射,格雷陡然出現在面前。
卯足力氣的手臂就像上了發條似的猛地彈射而出,格雷一拳擊中了他的面部,澎湃的力道夾裹着晶瑩閃爍的電光從拳頭上紛涌而出,一口氣將他擊飛了出去。
轟,一條直線從修羅原本站立的地方延伸出去,他的身體彷彿炮彈般疾射,摩擦着地面滑行了百米,撞進了坍塌的建築物裡,直接造成了二次坍塌,將他埋在了裡面。
“格雷!!”
“我沒事!”格雷揮了揮手,他微微喘氣,一滴汗水從他的額角順着臉頰劃下,他的臉龐因爲情緒的波動而略顯混亂,而瞳孔中的冷意也更加凜然與危險。
下一刻,廢墟忽然被炸開,修羅的身影在煙塵中浮現,除了衣服破了幾條口子,並沒有受什麼傷,遠遠地望着格雷,須彌間身形閃爍,化成一道電光來到格雷面前。
輕薄的嘴脣帶着扭曲般的笑意,他問道:“你在憤怒嗎?爲了那些低等的人類?”
“低等?所以你就高等了嗎,自以爲能夠主宰世間的一切?”
“這就是讓你對他們動了憐憫的理由?!”修羅眼中帶着不屑,他瞪着格雷說道:“生命貴賤,而死亡沒有,所以我帶給他們的都是能夠同等的體現他們價值的東西!”
“那有人要求過你殺死它們嗎,你只是爲了滿足心中的暢快而大開殺戒罷了!”
格雷憤怒地咬着牙,緊攥着的拳頭上凸顯幾條青筋,他滿臉漲紅的看着格雷,那雙睜地碩大的眼睛彷彿在滴血“像你這樣的渣滓,我絕不會原諒!”
“絕不原諒我?”
修羅搖了搖頭“你只是情緒無處發泄纔得到這樣膚淺的想法,你覺得是我殺死了它們?不不不,真正殺死它們的人其實是你們!”
修羅頓了頓,神色猙獰道:“你們不顧一切地與我對抗,插手你們不該插手的事,而這樣的做法就招致了現在的代價,所以……殺死它們的是你們!”
“夠了,我覺得我已經沒必要再跟你講一句閒話了!”
格雷臉龐凝固地低着頭,聲音低沉地喊道:“……我要殺了你!”
“殺了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修羅荒謬地大笑起來“不可能的,這是最後一次了,如果伊茲麗沒辦法再展現力量的話,憑你們的實力根本無法對抗我!”
聽完,莉莉絲臉色一緊,她下意識地將手掌緊緊捏成了拳頭。
格雷深吸了口氣,驀然擡起頭,轉頭朝着身旁的兩人說道:
“亞瑟……古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