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頓時怔住,紛紛將目光凝聚向洛婭,霎時間沉默了起來。
洛婭不依不撓地瞪着零,她怒吼道:“真想把我的事情都搞得人盡皆知嗎,這還不夠嗎!!”
“夠了……已經夠了!”艾蘭走上前,關切地望着她“洛婭,你已經……沒事了?”
“我能有什麼事,有事的是你們!”洛婭極爲厭惡地迎視着他們的目光,然後看着艾蘭眼神兇狠地問道:“你是在同情我……還是在可憐我?你那是什麼眼神……說啊,你那是什麼態度?”
“……”艾蘭用力咬着嘴脣,沉默着不再說話。
洛婭低着頭,散落的髮絲遮蓋住她半邊臉龐,並透出淡淡的陰影,無法看清楚她此時臉上的表情,洛婭疲憊地深吸了口氣,以略帶沙啞,卻又充滿難以想象的低沉感的聲音說道:
“我發生過什麼事和任何人都沒有任何關係!是的……這和你們也沒有任何關係,你們只需要管好你們自己就行了!”
“你要去哪?!”艾蘭看向忽然側過身子的洛婭並微微向前踏了半步。
“這和你們無關!”洛婭眼神冷漠地看着艾蘭,然後冷笑道:“與其有時間去在意我的事,還不如快點解決掉你們眼下應該要面對的問題,而且……我要走了,我不能繼續留在這裡!”
說完,她不經意地瞥了瞥站在其他人後面的青嵐,她面色糾結地微微低着頭。
“……母親大人?!”艾蘭極爲不滿地朝着青嵐擺弄着眼色。
“你可以留下來!”青嵐忽然出聲,彷彿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所驅使,青嵐緩緩走到了洛婭的跟前,她的眼中流露着蒼白的目光,然後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洛婭,你留下來吧!”
“你是認真的?”洛婭平靜地開口問道,但相比平靜地更接近於死寂,只是從對方的視線依然可以讓青嵐察覺出,對方正在審視着自己,然後悠然地嘆息着,最後她給的回答卻讓所有人都極爲震驚。
“你這在開什麼玩笑?!你……你還是準備遵從開始的決定…原諒我?”洛婭搖着頭,病態般扭曲地冷笑着“你是認真的嗎,對你們而言,我是殺死青陽的罪魁禍首,當時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而我現在再次站在你們面前,青嵐夫人……你要怎麼做?要殺死我來爲他報仇嗎,既然如此……你還在等什麼??”
洛婭攤開了雙手,神情瘋狂地大喊:“來吧,我絕對不會抵抗,來……殺了我吧!”
“不!”紅葉慌張地擋在洛婭的前面“你們誰敢對洛婭出手,我就和誰拼了!!”
然而下一刻,洛婭突然擡起腿將面前的紅葉用力踹飛到了一邊。
“……洛婭!爲什麼?!”紅葉蜷在地上眼神悲涼地望着她。
“好了!”洛婭神色暗淡的看着衆人“繼續吧!”
艾蘭搖了搖頭,她緊緊地注視着洛婭,當那雙沒有絲毫焦距的雙眼對上了她的時候,剎那間,艾蘭感覺濃郁的寒意從洛婭眼中流出,從那眼眸深處,她感受到微妙的不協調感,雖然是耀眼的金色,但卻絕望、空洞、虛無,毫無生氣,彷彿所有的一切都被它帶着墮入了死亡的深淵。
這種眼神艾蘭曾經在其他人身上看到過,那是將死的臨近死亡邊緣的人的眼神,但是他們都還保留着對生的渴望,但是洛婭不同,她的眼中所流露的情緒,則是對自己生命不再留戀的祈死之人。
“……洛婭”艾蘭的心頭泛起了波瀾,她將原本想要說的話語也淹死在了腹中,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下意識地移動自己的身體,走到洛婭的跟前伸手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
洛婭彷彿被艾蘭的舉動嚇到了,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忽然間絆倒在地上。
“不……不是這樣的!”艾蘭急忙爭辯道。
“不要……別靠近我…我是被詛咒的……我該死!”洛婭低頭說道,只是聲音沙啞而破碎。
艾蘭看着洛婭臉上那抹痛徹心扉的哀傷與難以釋懷的絕望,心中感覺陣陣抽痛,然後她彎着腰向洛婭伸出手用力將洛婭從地上拽了起來,艾蘭臉色陰沉地說道:“……洛婭,你真可悲……但是,你卻不值得任何人去同情,既然我們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不該再怨天尤人,無論幸福還是痛苦,我們都必須面對着它走下去,而你說你願意去死,在我看來纔是最爲低賤的!!”
聽完,洛婭怔怔地看着艾蘭,臉色蒼白地抿着嘴脣。
“我們先走吧!”艾蘭面色沉重地嘆了口氣,然後迅速轉過身,對着其他人輕輕揮了揮手,夜風、天桐和青嵐點了點頭,便相繼離開了這裡,留下空曠的院子,只有樹上的枝頭還回蕩着幾聲鳥鳴。
“洛……洛婭!!”紅葉心亂如麻地看着洛婭,接着又選擇了沉默。
只見洛婭依然心神恍惚,她靜靜地杵在原地,目光蒼茫地看着雲霧瀰漫的天空,彷彿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意義,她的思緒逐漸迷失,緩緩的向天空伸出手,彷彿要握緊什麼似的,又慢慢垂下。
“下次再給你算賬!”洛婭眼神陰寒地瞪着零,然後再次回到了屋子,緊閉房門。
“……”紅葉的瞳孔緊緊縮着,然後看着旁邊面無表情的零,臉色糾結地嘆了口氣。
房間裡沒有任何燈光,洛婭背靠着門孤獨的站立着,愧疚如同洶涌不盡的潮水般淹沒了心扉,痛苦像是無法竭止的風暴般肆虐着心靈,接着,洛婭蜷縮着坐在了地上,銀色的長髮凌亂地垂落,遮住了那張帶着脆弱的面容,雙手抱膝,將自己的臉頰深深地埋在其中。
“……尤萊亞!”洛婭目光迷離地搖着頭,以噩夢之源構築的尤萊亞的幻影已經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有伴隨着耳邊那死寂般的心跳聲,彷彿從遙遠的深淵下傳來的,看不到任何東西,聽不到任何聲音,漸漸的,感覺不到一切,喪失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失去了所有的情緒。
在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後,一縷月光透過窗戶微微傾瀉灑在她的身上,洛婭慢慢睜開眼睛,目光慘淡地看着狼藉的四周,而隨着冷風順着縫隙吹過,它帶起身體感到陣陣涼颼颼的感覺,緊接着,洛婭忽然聞到淡淡的氣味,只見旁邊的儲物櫃裡放滿了很多酒。
洛婭下意識地將那些酒都翻了出來,並且把蓋子全部都打開,濃醇的氣味刺激着洛婭的神經,然後吸了口氣,猛地拿起酒瓶對着對着喉嚨飲了下去,新鮮的流水流過喉嚨,由舌頭上的味蕾直接傳達過去。
但洛婭從來不會喝酒,對酒本身就沒興趣,她不希望酒來影響她的理智,但是在現在這種時候,她需要酒來麻痹她的大腦,她不想繼續思考,因爲那那樣會使她更加痛苦。
但才喝一口,洛婭就臉色難看的停了下來,不僅僅是不喜歡這個味道而已,那種感覺就像在喝毒藥一樣,強烈的眩暈感和麻木席捲了整個身體,但是洛婭更情願自己喝的是毒藥。
洛婭一鼓作氣地連續喝了很多瓶,捨生忘死般不停地朝嘴裡灌着酒,很快,酒精的作用發揮了出來,洛婭似乎甩掉了一切煩惱,她的身體輕得好像一片隨風飄擺的樹葉,臉上佈滿了紅暈。
當數十個空的酒瓶隨意地散落在地上,洛婭渾渾噩噩地倒在牆角,回憶着過去發生的事情。
——清晨的陽光伴隨着溼潤的微風,吹拂到在金髮少年的臉上,那個少年有着太陽般耀眼的金髮,英氣的臉上鑲嵌着藍寶石般的雙眸,身上也穿着極爲破爛的衣服,像是從某個囚籠中逃出來的囚犯,他拖着疲憊地身軀站立着,目光蒼涼地看着不遠處的巨石,以及背靠着他站在巨石上面眺望着遠方的少女。
少女留着過腰的銀色長髮,在朝陽的映照下,閃耀着奇異的光澤,她看起來好像離少女很近,彷彿只要一伸手,就能抓在掌心裡,可是,一旦真的有所動作,卻會發現,它,依然是如此遙不可及,甚至因爲自己的動作,反而更增加了一種莫名的空虛感。
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所驅使,尤萊亞緩緩走到了洛婭的身後“是你救了我?”
只見洛婭平靜地轉過身,然後看着尤萊亞聲音平淡地迴應道:“救你?如果你指的是把被那些盜賊的手中將被遺棄的你帶到這裡的話,那麼就是我!”洛婭的聲音平淡而沒有起伏。
尤萊亞微微錯愕,旋即明白了洛婭的意思,在她看來,她所做的還稱不上“救”
“那……其他人呢,應該不只有我,還有其他的人……”
“不!”洛婭撇着嘴,說出極爲殘酷的話語“除了你之外,其他人都死了,看來,你比較特別!”
“……什麼!!”尤萊亞臉色大變,絕望地跪在了地上。
看着尤萊亞,洛婭輕輕挑了挑眉頭,然後開口問道:“行了,別傷心啊,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忘了他們開始你嶄新的生活吧,怎麼樣,既然是我救了你,你有考慮過嗎……要如何報答我嗎?”
“報答?”尤萊亞混雜着苦澀、無奈、真誠的微笑在他的嘴角悄然綻放,如此溫暖與耀眼,彷彿透過眼睛映入了洛婭的心中“是,我會報答你的,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夠做什麼?”
“那很簡單!”洛婭輕笑着揮舞着手臂,然後緊緊指着他“以後……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總而言之,我如果遇到了危險,你就要竭盡全力的保護我,你要爲了我去死……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了!”
“我是……你的!?”尤萊亞微微錯愕,然後疑惑地看着洛婭,毅然點了點頭“你看起來不是壞人,所以……我會聽你的”
聽完,洛婭咧了咧嘴,流露出隱隱的笑意。
接着,又過了一會兒,當朝陽已經完全升起,璀璨的光芒灑落於大地,洛婭和尤萊亞靜靜地站在巨石邊上,遙望着遠處的平原,沉默無語。
回憶結束,洛婭猛地再次灌了瓶酒,渾身微微的抽噎了幾下,洛婭臉色蒼白的緊鎖着眉頭。
因爲洛婭很聰明的緣故,她能夠通過觀察別人的言行,以別人的情緒來判斷出那個人的性格以及他是否在說謊,洛婭並不喜歡任何人懷抱着目的接近她,那樣會讓她很不安,但尤萊亞是個很真誠的人,無論對誰都很真誠,以至於從洛婭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默默地喜歡上了他。
其純潔的心靈中不摻雜任何的雜質,這就是尤萊亞,他的善良和真誠,尤萊亞純粹的生命魅力令她感到沉迷,即使他每一次的行動是有些不經大腦的考慮,但是總感覺,只有尤萊亞還在這裡就沒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所以,洛婭無法去想象沒有他在的世界。
“尤萊亞死了,我還有繼續活下去的意義嗎?”
就在洛婭陷入沉寂的時候,砰砰的敲門聲在外面響起,但洛婭卻彷彿沒有聽到似的半點反應也沒有,持續了一會兒後,門忽然被用力的推開,淡淡的光線照射進來,紅葉捂着鼻子走了進來。
“呃,好重的酒氣,洛婭,你從來都不喝酒的!!”
紅葉臉色陰沉地走到洛婭的邊上,低頭看着蜷縮在牆角渾身凌亂的洛婭半死頹廢的模樣,紅葉頓時惱羞成怒似的舉起了右手,用力朝着洛婭猛揮了一巴掌。
紅葉充滿悲憤地大喊起來“你現在到底……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