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諾迅速返回了收養他的姨媽家中,房間透着一陣靜謐。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他的姨媽和弟弟妹妹們都已經熟睡了,即使隔着門也能聽到淡淡的呼嚕聲,以及從窗外傳來的幾聲清脆的蟬鳴。
克洛諾性情孤僻,雖然生活在這個家,但他卻找不到任何歸屬感,只是像個外人似的頻繁的進出這裡,最後連他自己都心生厭煩了。
而對於收養了他的姨媽,克洛諾會感激他,並儘可能的去孝敬和供養她,但她永遠不可能真正代替自己已經死去的父母,也因爲這種生疏,克洛諾對家人始終維持着距離,時間一久,他們也對克洛諾產生了隔閡。
不過,克洛諾也不願意去解釋,他無法去接受這些不屬於它的親情,也不想奪走他的弟弟妹妹們的愛,所以,他會獨自忍受所有的寂寞。
然而,就像一個人,習慣了寂寞後,就越來越離不開它了。
而克洛諾也想試着認識更多朋友來讓充實內心,但他的性格確實不易被他人接受,反而四處碰壁被孤立、排斥,所以直到現在他一個朋友也沒有,也正因爲這樣,克洛諾也漸漸變得不再去相信,總是拒絕和否定他人。
就在這時候,克洛諾的肚子忽然發出“咕咕咕~”地聲音。
克洛諾這纔想起來,他從前一天的晚上到現在都一點沒有吃,因爲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太興奮了,以至於他早已經餓地前胸貼後背都渾然不知。
肚子裡空蕩蕩的滋味實在難受,克洛諾小心地踩着地板,然後遛進廚房,他就像偷吃食物的老鼠般翻開冰櫃,狼吞虎嚥的吃了幾口剩飯殘羹。
在隨便吃了個半分飽後,克洛諾輕手輕腳地回到了自己房間。
簡潔的房間被整理的一絲不苟,但這裡卻除了一張靠着窗戶的牀,一把椅子和一盞燈外,其他什麼也沒有,這裡透着悽清的味道。
克洛諾褪去身着的外套並隨手扔在一邊,然後脫了鞋子就平躺在了牀上,他目光呆滯地盯着窗外的夜空,雙眼一眨不眨,就好像在數星星似的。
“啊……睡不着~”
克洛諾忍不住發起了牢騷,即使奔波了一天,他卻沒有任何疲憊的感覺,反而比平時還要精神百倍,彷彿全身都充滿着用不完的力氣。
他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他臉上現出一種好奇的踊躍的神采,只是想着而已,心跳就不斷加速,呼吸也在加重,不禁就熱血沸騰了。
克洛諾想起小時候父母給他講過的神話,故事中的神明能夠開天闢地,無所不能,神奇的故事總是充滿無限的幻想,但這並非妄想,而是真實存在的,就連克洛諾自己也從沒想到,他居然能夠親眼見到神話中的‘神’。
即便索頓否定了自己是神,但在克洛諾看來,他仍然是有着遠超自己想象的神奇力量,他也渴望成爲這樣的存在,想要成爲無所不能的神。
每個人都曾做過這樣的夢,只不過克洛諾的夢比想象中更容易實現。
“我似乎也能……”
克洛諾輕輕閉上眼睛,並緩緩地將一隻手舉到空中。
他無比認真地感受着身體裡細微遊走的能量,那像是自己的脈搏,像是自己的血液,用心去牽引他們的流動,將他們聚集到某一個地方。
這時,克洛諾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傳來溫熱,睜開眼睛看去,只見手心涌現出一股明亮的光團,雖然不足以照亮房間卻能充分感覺到它的熾熱。
“這就是……原力嗎?”
克洛諾顫抖地舉着右手,彷彿承擔着無比巨大的重量似的,手臂微微搖晃,最終光團從手心掉落,然後碎散開,宛如夜空中隕落而下的星體。
“消失了……不,再來一次!”
克洛諾咬着牙,重新試了一次,但這次卻什麼也沒有發生。
“怎麼又不行了,難道只是偶然嗎,不行!要找到剛纔的那種感覺!”
於是,克洛諾更加興奮,他不停地嘗試着從手心凝聚原力,在他毫不停歇的折騰了數個小時後,終於形成了穩定的光團在手心凝聚而起。
“……成功了”
克洛諾喘着氣,艱難地用手維持着好不容易凝聚出的光團,露出了苦笑。
“還是有些難度的,並不是靠感覺讓它自己流出來,而讓把它當成身體的一部分,意隨心動,將體內分散的原力集中,它就像水一樣,沒有具體的形態,稍微受到壓力又會散開,要像捏麪糰一樣把它糅合起來……”
沒有經由任何人的指導,克洛諾僅憑不斷地嘗試以及自己的感悟就無師自通地掌握了原力的凝聚方法,但即便再有資質的天才,最快也要三天,而克洛諾卻在數小時內就輕鬆學會了,而他只是區區一個人類。
此時,夜色更深,月亮早已經被隱去,如煙似夢的霧氣纏繞着大地。
但克洛諾更無意入睡,他早已被原力這股神奇的力量所沉迷了,如飢似渴的發掘着更加內在的東西,並憑藉着自己的感悟領悟着新的奧秘。
直到天色不再暗淡,赤紅的弧光從地平線上閃耀,天邊漸漸翻起了魚肚白,鋪展出萬道美麗的霞光,太陽慢慢升起,萬物迎來新的一天。
天剛亮,克洛諾就急忙從牀上爬了起來,他根本整晚未睡,不過身體的疲憊卻早已經消失,克洛諾流露出淡淡笑容,彷彿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了。
他急忙換了身衣服,簡單的洗漱之後,爲仍在熟睡中的姨媽他們做了份簡單的早點,並留了張字條,然後就急急忙忙地出了門。
克洛諾跑到鐘錶店,爲昨天曠工一整天找了個藉口,然後順帶撒謊說因爲他最敬愛的姑姑得了重病,恐怕時日無多,要在身旁照顧,所以要請假一個月。
在克洛諾逼真的演技下,原本還因爲他曠工而氣憤的鐘錶店的店長頓時被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當場同意了批假,而且還送了他一些慰問品。
克洛諾心裡卻有些羞愧,但總不能在現在露餡,他急忙把慰問品接過手裡,最後在店長滿臉笑容的送別下,克洛諾便風塵僕僕地跑了出去。
克洛諾一路筆直地跑到城西的大橋附近,過往的有很多行人,他稍微停下來歇息,不一會兒就看見站在橋邊看風景的索頓,連忙朝他跑了過去。
“——大叔!”
“呦,少年,早啊!”索頓立刻揮了揮手。
“你在看什麼啊?”
“我在看這裡的人,每個人都在奔波忙碌着,雖然勞累但卻也爲了自己的理想而拼搏着,這是多麼美好的畫面啊!”索頓一臉笑意。
“這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嗎,不是很平凡嗎?”
“對,這很平凡,但平凡才能產生美!”
索頓笑着說:“想想看,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經過無數的汗水與辛酸,依靠自己的力量也能辦到很多令其他人稱讚的事,這不是很偉大嗎?”
“這種事你不是也能輕鬆辦到嗎?”
索頓繼續點頭,面色深沉地說:“對啊,正是因爲可以輕鬆辦到,那就不是事情,無論事情的大小,只有歷經艱險纔好不容易辦成的事情才更有價值,要解釋來說,那就是弱者的拼搏,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卻憑藉勇氣和信念一一達成了,而人類,從石器時代、青銅時代……蒸汽時代,直到現在,發展了無數個文明,這難道不是從平凡誕生出的偉大奇蹟嗎?這可是連神明都很難做到的事情!”
聽完,克洛諾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問:“你喜歡這裡嗎?”
“對,我很喜歡,不如說,這也是我一直嚮往的生活!”
索頓長長地嘆息一聲“如果我可以選擇,我期望我擁有平凡的出身,平凡的生活,沒有那麼多的責任,我只要一座簡陋的茅屋,一個普普通通的家,有着常人的喜怒哀樂,會生老病死,但卻過着平凡安寧的生活,這就是我的祈願!”
“就算你沒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索頓擡起頭,忽然滿臉滄桑地回答:“等你到我這種境界的時候就會知道,其實力量並不重要,當災難到來失去的那種痛楚,你自然不會懂得平凡有多麼可貴,因爲只要能守護身邊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都不……重要??”
聽完,克洛諾低下了頭,臉上充滿了疑惑。
“不過話說回來,你和昨天看起來有些不一樣!”
索頓目光尖銳地盯着克洛諾“昨天見到你的時候,你一次都沒有笑,我以爲你有什麼心事,而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啊!”
“當然是你多慮了,我好的很啊!”
“那就好,年輕人別總想這麼多,你的人生還很漫長呢!”
“我纔不年輕呢,我已經有十……不,二十歲了!”克洛諾不滿地搖拽着腦袋,然後又突然問道:“對了大叔,你到底有多少歲了?”
“你真的想知道?”索頓挑了挑眉。
“當然!”
“說出來你會嚇一大跳的!”索頓慢條斯理地笑了幾聲,然後慢悠悠地伸出雙手,並把十指展開放到了克洛諾的面前“就是這個數!”
“十?一百年……不,一千年……一萬年?”
“比這個數還要更高一些!”索頓若有其事地輕輕撫起他臉頰上稀疏的鬍鬚,然後豪爽地笑道:“我已經活了超過十萬年了!”
“什麼!那我豈不是要叫你超級老老老老……老前輩了!?”
“沒關係的,你還是叫我大叔就行!”
“啊,那個……大叔!”
克洛諾一臉欣喜地盯着眼前的索頓,期待地問道:“我點好奇,說起來……我對你一點也不瞭解,你能不能給我講些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我可沒什麼好講的!”
最後,在克洛諾的軟磨硬泡下,索頓也只好無奈地點了頭。
“那……好吧好吧!”
於是,索頓意興闌珊地說了很久,講述了他自己的前世今生,以及還原了各種真實的童話,神族和魔族的世代恩怨,妖族的由來,以及人死後的去處。
從索頓的嘴裡說出來的,他們並非童話中所描述的那麼偉大而令人敬仰,只不過是生長的環境不同罷了,他們也有着平凡的一面,爲了生存而竭盡全力,但他們的生活要無趣枯燥的多,人類文明總是誕生出新鮮事物,更加豐富多彩。
而索頓的真實身份則是執掌時間的超越者,他地位之高,克洛諾無法想象。
時間超越者代表着整個世界本源的三元素之一,擁有難以想象的強大實力,同時,他還有着維持世界秩序的職責,去制裁那些違反規定的人。
他會把犯人們關押在監獄島受刑,那是絕對不可能逃脫的監獄,只有刑期結束才能夠離開,也有些罪惡滔天,威脅性極大的犯人被判處永久的刑期。
而昨天遇到的伽羅就是嚴重違反了規定,他在多年前被關押在監獄島受刑,但之後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他成爲了歷史上第一個逃出監獄島的人。
而索頓奉命捉拿他,所以機緣巧合下來到了這裡,並與克洛諾相識。
聽完,克洛諾無比震撼地睜大眼睛,就彷彿打開了截然不同的世界觀。
接着,他又疑惑地追問:“但是,你跟我說這些好嗎?這些秘密不是應該不讓一般人知道的嗎,而且對你來說,規定不是很重要的嗎?”
“不是你想知道的嗎?而且這也算不上秘密!”
索頓微微擡起了頭“不過,你說的沒錯,也有人經常和我這樣說,規定是最重要的,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違反規定,而我作爲秩序的維護者,更該如此!”
“那你還……!?”
索頓的臉上浮起淡淡笑容,並緊緊握起了拳頭。
“規定固然重要,但我們也是生活在世界上的一份子,我們有血有肉,會爲某些事而高興,也會爲某些事而痛苦,我們會爲了活着而去活着,比起墨守陳規的鐵則,我更重視心靈的溫度,所以,如果到了某一天,當我會爲了某些事而破壞規定的時候,我會挺起胸膛,笑着說道……”
“永遠不要去做會令自己後悔的事,一旦做了,那就別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