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格雷與雷恩帶領的討伐分隊也如願以償成功完成了討伐。
他們如釋重負地喘着味道清新的空氣,並拖着狼狽的軀體坐在了傷痕累累的地面上,他們緊張治癒着不斷流血的皮膚,剛纔戰況過於激烈甚至讓他們忘記了疼痛,而現在戰鬥結束,傷口就好像被再度撕裂了般,他們表情極度難看,慌忙從包裹裡取出繃帶,並纏上了數圈。
接着,他們又圍在一起談天說地,熱淚盈眶地相互而視,甚至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充滿了劫後重生的感覺,儘管每次踏入戰場都做好了將生命留下了打算,但當僥倖存活下來,除了他們本領夠硬,還有就是運氣好,他們總是喜極而泣,併爲這慘狀的經歷而感懷於心。
他們熱烈地歡笑着,呼喊着,歌唱着,同時也悲哀着,他們表情沉重地看着周圍,悼念着那些放置了一列了若干道屍體,每場與惡魔的激鬥都會有人死亡,但活着的人會尊重不幸死去的人,並給予他們安息,貫徹他們的意志,帶着他們的信念與渴望,邁向遠方。
此時,與周圍人氛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一位身影孤清的少年的背影,他靜靜站在位於衆人幾十米外微微凸起的高地,他挺立着身軀,神情落寞地擡頭仰望着遠方。
一輪赤紅的彎月清冷地懸掛於天際,散發着無限的恐怖與寂靜,周圍的繁星散發着點點光澤,但大多都被那鮮血般染紅的月亮的光芒所遮蓋,然後被淹沒在那一片鮮紅裡。
視界細細潰動,模糊的細紅光點,重疊起附近廢墟里巨大的黑影,一點絕望地撕破夜色。
格雷不禁皺起眉頭,他充滿着不安的情緒,就彷彿世界末日快要來了。
就在這時候,一隻手臂搭在了格雷肩膀上,讓格雷的思緒打斷。
他轉過頭“……雷恩隊長?”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不與大家一起聊聊,都相處了那麼長時間的戰友了!”
“不,沒關係,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
“是嗎……!”雷恩神色輕快點點頭,然後一臉豪邁地笑道:“對了,還能向你道謝,這一路上都多虧你大顯神威,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可能在一開始就全軍覆沒了!”
雷恩彎着腰,慎重地向格雷鞠了一躬,以表達他的謝意。
“不用這麼客氣,這是應有的職責!”
“不不,這並不是代表騎士團,而是以我個人施行的騎士之禮!”
格雷一臉無奈,不得已才遷就道:“那……我就不客氣的接受了!”
“當然!”雷恩神情鄭重地握拳說道,然後走到了格雷身邊並肩而立,他打量着格雷的目光,仰望着遙遠的天際,他惋惜地嘆息道:“月亮……是紅色的呢,自從七年前路西法以及它的惡魔出現在這裡,很多東西都被遭到了改變,無數人流離失所……它們殘忍地奪走了我們最重要的東西……”
“——對不起!”
格雷忽然出口打斷了雷恩還未說完的話,神情緊張地說道:“我並沒有被惡魔還是路西法傷害過的經歷,我的過去一片安詳,但是這不代表我不痛恨這些惡魔,它們也傷害過我重要的人,而且如果放任它們不管,這個世界早晚會被它們所毀滅!”
聽完,雷恩微微挑動了情緒,他問道:“那個重要的人……是你在找的人嗎?”
格雷面色微變,側過頭緊盯着他。
“你看起來總是與其他人格格不入,你所具備的信念與責任都和我們大不一樣……!”
雷恩目光深沉地瞪着格雷說道:“也許你以前受到迫害,從而扭曲了你的理念,導致你並不愛這個世界,你是爲了守護心中真正所愛,以及她所珍惜的這個世界,才以此爲信條,從而拼盡全力的是嗎?”
聽完,格雷慌忙點頭,然後愧疚地嘆息了一聲“抱歉……也許我並不該被稱爲‘勇者’,那隻不過是上天,對我……還有對你們開的一個愚蠢的玩笑罷了!”
“不用太過在意,勇者也是有各種各樣的,你保護了人們,盡好了你應當盡到的義務,你就是真正的勇者!”雷恩眼神堅毅地笑了一聲“剛纔我也說過了,如果沒有你,我們早已經全軍覆沒了,如果沒有你當初英雄選拔時舉起了那把劍,人類也許……已經滅亡了了!”
聽完,格雷釋然解脫地露出爽朗的笑容,心裡纏綿着快意,他繼續擡頭望着月亮。
直到一片烏雲從夜空中劃過,遮蔽住月光,這時,一道金色的光線從遠處劃過。
“那是……流星……?”
雷恩輕鬆地抿了抿嘴,然後看向正一臉呆滯地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格雷“準備一下吧,我們要先去往臨時營地裡的大家會合,等到了明天正是所有討伐分隊全面集合,進攻魔王城的最後期限!”
格雷低了低頭“不好意思,我先不回去了嗎!”
“爲什麼?”
“我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
下一刻,格雷忽然拔腿跑了出去“我很快就回來!”
“……格雷!?”雷恩一臉訝異地看向遠處格雷已經消逝的蹤影,他的手張在半空中,但是並沒有選擇追上去,然後又無可奈何地欣慰的笑了起來。
接着,他看向附近已經整理完畢的其他人,走過去宣佈道:
“好了,看來都恢復的差不多了……走!先回臨時營地!”
這時,有人忽然問道:“對了,格雷呢,勇者他怎麼沒見!”
雷恩立刻揮了揮手“不用管他了,他還有其他事情,到時候會跟上來的!”
————
夜色匆匆,格雷神色複雜地踩着步伐,穿過了城市廢墟,向着遠處的大草原前進。
也許是很靠近魔王城的緣故,甚至能以肉眼看到飄蕩在大氣裡的黑色塵埃。
滿是碧綠的大草原上徘徊了很多身軀龐大猙獰殘暴的惡魔,它們注意到格雷瘦小的身軀在身邊掠過,頓時發出了怒吼,它們踏碎了地面,追了上去,並揮舞着利爪與獠牙。
但是格雷絲毫沒有把這些如行屍走肉般橫行的惡魔放在眼裡,這麼久以來的討伐,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歷練,與一個多月前的他相比,已經今非昔比。
他看都沒有看追擊在身後的惡魔,輕描淡寫地感受着它們散發出的氣息,反手握住萊瓦汀向身後揮去,淡淡的白光稍稍向外溢出,便不動聲色地將它們轟成了灰燼。
他的踏步的速度不斷飆升,在全身籠罩着一層白光,變成凌厲的白色線條劃過整片大草原。
不知道跑了多久,格雷放慢了腳步喘氣,而就在這時候,又聽見別的凌亂地喘氣聲。
一位狼狽的少女迎面闖進了視線,格雷則立即瞪直了眼睛。
她一頭金色長髮搖曳,臉龐上則浮現出澄澈的天藍色眼睛,她纖勻的下顎、纖勻的頸項,水嫩的白皙肌膚不帶有一點脂粉味,只是純粹地美麗。
等到她走進後,她也注意到格雷的存在,雙眼睜得大大的。
隨後,又是一陣急促的步伐聲,兩個人影以此闖進了視線,一位是褐色頭髮,身穿赤紅盔甲的少年騎士,而另一位是格雷從來沒見過,卻意外感到一絲熟悉的紅髮少女。
他們面色焦急地喊道:“艾伊娜……別跑那麼快……!!”
但是,話還未說完,兩人的身體頓時僵住了。
主要是格雷與面前的艾伊娜產生劇烈的視線交集,而亞瑟和紅葉則是輪流看着他們的表情。
沒無法好好呼吸,被艾伊娜緊緊注視着,格雷的腦袋一片空白。
沉默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最終,格雷強裝起表情不變,慢吞吞地走到了艾伊娜的面前,一臉激動地凝望着他。
“艾伊娜……你還好吧,我們好久……!”
“啊,好……”艾伊娜也一臉纏綿着笑意,然而下一刻,她的態度瞬間大轉變。
她猙獰地撕扯着臉頰,怒吼道:“好你個頭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傳進了所有人的耳中,他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而莫名其妙地被艾伊娜扇了一巴掌的格雷也是一臉失神的模樣,他摔在了地上,遲疑地輕輕揉着發紅的臉頰。
而緊接着,艾伊娜更是氣急敗壞地擡起腿,狠狠地向着格雷踹了幾腳,直到身邊的兩人將她拉開。
熟悉的感覺涌上胸膛,格雷用手捂着臉頰“哇啊啊!你這個瘋女人,你到底幹什麼啊,面對這麼久沒見的同伴,正常人不是應該激動地大哭一場,然後再抱上去嗎,上來就打人!?”
“對!!你都說我是瘋女人了,反正我就是和別人不一樣,而且……你還有臉問我,你到底在幹什麼啊,爲什麼現在纔出現在我面前?再不出現我都以爲你已經死了呢!”
格雷輕輕搔着臉頰“哎,我纔沒這麼容易死呢!”
“說!你這段時間到底在幹什麼啊?!”
“沒幹什麼啊,我加入了討伐隊,但是聽說你們在第一分隊,正想要去找你們呢!”
旁邊的亞瑟無奈地搖頭說道:“我們正好錯開了呢!”
而艾伊娜依然不服氣,撲過去用力抓着格雷的脖子“我纔不想聽你的解釋,而且,你以爲我沒有聽說啊,你到處都在拈花惹草,那時候,你可是對我……!”
艾伊娜話說了一半,她用手指觸碰了嘴脣,並兩眼緊瞪着她,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急忙捂住了嘴,她的脖子、臉與耳朵都急速地染成通紅,她的心臟噗通噗通地顫抖。
於是,本能的催促下,在格雷還未完全反應過來前,艾伊娜一拳打倒了他。
“哇啊!!你又幹什麼,再敢這樣打我,別怪我不客氣了!!”
“什麼,這都是因爲你,打你幾下都算便宜你了!”
最後,格雷緩緩地站了起來,一臉煩心地拍着身上的灰塵,氣憤地盯着艾伊娜“我跟你在一塊,真的是一點好脾氣也沒有,動不動就打,還動不動就罵,不過……”
格雷的表情頃刻間變得柔和,雙眼顫抖地看着艾伊娜“……我很高興能再見到你!”
“……埃?”
艾伊娜微微一怔,卻見格雷向她靠近,還沒等她完全反應,便忽然擁她入懷。
感受着身體傳來的熱度,艾伊娜愜意地搖了搖頭,她的眼裡溢出淚水,展開雙臂將他反抱住。
“你不生氣啦?”
“我……習慣了!”
艾伊娜頓時歡快地溢出笑容“那麼,我也一樣!”
兩人一直擁抱着,不知道過了多久,但這裡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當他們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同時暼向身邊兩人溫情的目光,他們一邊吹着口哨,並刻意地退後壓低了聲音。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面紅耳赤地大喊着,同時將對方給用力推開。
然後,尷尬地低頭喘氣,並像什麼也沒發生地擡頭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哈哈哈,好久不見啊,你這傢伙還是跟之前一樣沒什麼改變啊!”格雷一如既往地調侃着亞瑟,然後又轉頭向紅髮少女,他一臉愕然地皺着眉頭“你是……哪位?奇怪……我們以前見過嗎?”
“我怎麼知道!”紅葉不知所謂地攤了攤手,她自然不會知道七年前來到這裡時痛扁過的某個小男孩,而現在他已經完全變了模樣,他們自然不會記得對方。
“……好了!”
亞瑟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後打開了話題“格雷,很高興看到你沒事,我們一路上也聽到過很多你的傳聞,你如今已經變得令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了,不過我們已經聽說了,一直跟在你身邊的那位……”
亞瑟還未說完,艾伊娜激動地插嘴大喊:“沒錯,那個冒充我模樣的狐狸精!!還有格雷,你這個沒品的魂淡!!太讓我失望了,你竟然連我都認不出來嗎!!”
“我知道那不是你!”
格雷突然語出驚人,他無視掉衆人震驚的目光,又暼了艾伊娜一眼,然後靜靜說道:“她更加嚴肅和認真,也更聰明,更加出色,她的一切都很完美,但也正因爲這樣真的很難把她當成是你,因爲你們兩人的差別實在太大了!”
“喂喂,你這是在瞧不起我嗎!”艾伊娜頗爲不滿地嘟囔着嘴。
亞瑟問:“那你爲什麼還跟她待在一起!”
格雷揚起了手臂,聲音平淡道:“因爲……她是個好人!”
“……好人?”
聽着格雷的話,紅葉下意識地低着頭,神情疑惑地呢喃道:“他說的……應該是洛嵐吧,但是竟然會對洛嵐作出這樣的評價,看來她少有地耐住了性子,不過……這不正常的,她真的想要找到艾伊娜嗎,這樣看來,她的目的也太不單純了吧!”
“那麼,你能帶我們去找她嗎,就現在!!”
格雷微微眯起了眼睛,然後面色蒼白地點了頭。
“……好,沒問題,畢竟……我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