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過了一會兒,喧鬧也就散了,店裡的客人們依舊像什麼事也沒發生的繼續喝酒吃飯。
漸漸又喧鬧起來的店裡,明知故問的洛嵐看着眼前的格雷道出了疑問。
“剛纔好像聽到了有些危險的內容……是發生什麼了嗎?”
洛嵐一臉無辜地微微歪着腦袋問道,沉默的格雷暫時無法迴應,他就這麼呆滯地恍惚了片刻,過了許久,他才轉過神來“那個人似乎……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當作賭博的籌碼!”
“嗯,這與我們無關,專心把安娜的事情搞定再說吧!”洛嵐輕聲說道,然後拿起了桌子上杯子喝了兩口,但是嚥進喉嚨的那火辣辣的味道刺激着舌頭,猛地將酒水吐了出來,並噴了格雷一臉。
“不好意思……我以爲是普通的水!”洛嵐尷尬地吐了吐舌頭,她和洛婭一樣,很不會喝酒。
格雷沒有介意,急忙找旁邊店員要了手巾擦着臉上的酒水。
而洛嵐微微好奇地透着窗戶看向外面的兩人,他們依然面對着面爭辯着,男人目光頹廢地癱坐在地板上,而女人依然雙手遮面,不斷流淚,最終站立的力氣也沒有了,也無力地坐在地板上。
而看到這一幕後,洛嵐依然內心沒有任何感觸的低着頭,她向來不喜歡多管閒事,無論對方遇到怎樣的困難或絕望,她依然置身事外的以旁觀者清的角度看待這一切,因爲一切都毫無價值。
也因爲像這樣的事情,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持續發生着,沒辦法拯救所有人,即使去強行插手拯救一個兩個的又有什麼意義,這個世界上依然有很多人陷入悲傷與絕望中,與其去拯救他們,不如教會他們一些道理,讓他們自己去拯救自己。
不過,洛嵐又忽然想起什麼的眯起了眼睛,如果是洛婭的話,她會怎麼做?
其實在剛誕生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有了肯定的答覆了……會去救她,無論發生什麼洛婭都會竭盡全力的去拯救他們,因爲她就是這樣的人,會爲了素昧平生的人甚至犧牲掉自己的性命。
想着這些,洛嵐愈加煩躁,她像發了狂似的咬緊了牙,隱藏內心的波動,拼命緊繃神情。
而洛嵐並不是洛婭,她自稱爲‘惡’,從來不會去拯救那些素昧平生的人,而且她深深痛恨着那些無償的助人爲樂,因爲她討厭那些胡亂搖着尾巴只會悲憐地祈求他人拯救的弱者,而不是鼓起勇氣敢爲人先,她只要能守護好洛婭一個人就夠了,而她也只能奢求自己辦到這些。
洛嵐無法去肩負正義,更沒有辦法去執行善意,因爲她是‘惡’,她冷酷麻木,揹負着無數的罪惡,她比任何人都要骯髒,被無數鮮血所澆灌的洛嵐,已經沒有資格去作出拯救他人的行徑。
即使她作出了選擇,這種行爲,終究也只是僞善,但是……
洛嵐忽然豎起眉毛,她的身體彷彿被電流穿過,腦海中出現了一絲微笑,以及少女的身影。
在這片景象中,她的本體——洛婭朝她喊道:“困惑的時候絕對不能想太多!要對自己率直一點,因爲我知道的,洛嵐……是對任何人都很真誠、很善良的!!”
於是,洛嵐的身體再次產生了一絲刺痛,他傾聽着外面兩人的慟哭,審視着自己的內心,然後靜靜地閉上了空色的雙眸,一股澄澈的情感在她的心中萌芽,洛嵐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艾伊娜,我說……我們也別再待在這裡了,身上又沒錢!”
格雷低着頭很沒有氣勢地說道,但是聽不到迴應,當他擡起頭,只見原本坐立於眼邊的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他匆忙起身,望着四周,只見洛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店門外。
洛嵐一臉沉着地詢問着坐在地板上垂頭喪氣的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將自己的聲音壓低,顯得十分客氣,從而也得知了她想要的情報。
男人名叫貝克,女人名叫艾莎,兩人是一對夫妻,他們在王都南部裡經營着一家服裝店,生活還算得上富裕,不過身爲丈夫的貝克始終嗜賭如命,終於招致了現在的事態。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那時候已經被逼無奈了,否則我也不可能把我的親生女兒當成籌碼啊……”
就像聽到的那樣,他竟然把自己和艾莎的獨生女兒當作賭注,而且還輸掉了,這讓洛嵐不禁露出了輕蔑的視線,而在店面前的兩名招攬客人的店員悄悄地豎着耳朵偷聽後,也紛紛嗤之以鼻。
“這叫哪門子的被逼無奈,這都是你引火燒身!”
“不…不是這樣的!他們一開始也只是讓我稍微玩玩,但是等我連輸幾把之後,情況就不對了……如果我不能當場還清輸掉的金額,他們就要上門鬧事,我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艾莎淚流滿面地瞪着貝克,他最後也終於拐彎抹角地坦白了,而且聽他的描述,他徹底輸了個精光,不止女兒,好像連房子和全部家產都賠進去了。
直到今天凌晨,幾個陌生人擄走了他們女兒,甚至還把他們趕出了家門,因爲艾莎陷入極度恐慌,爲了讓她冷靜下來,他們纔會來到這家旅店,當聽到貝克說明了情況之後,兩人最終便發生了爭吵,而事實的情況是貝克被人欺騙,直到酩酊大醉酒醒之後才恍然大悟。
“跟你賭博的……是什麼人?”
這時,格雷忽然走到兩人面前問道,他剛纔聽完了全部過程,對於眼前男人的行爲痛恨又無可奈何,他也是被欺騙着,但也是他沒忍住慾望去賭博,鬧成現在這樣都是他咎由自取。
兩人微微擡起了頭,驚叫着“您是……勇…勇者大人!?”
聽完,格雷一臉疲憊地遮了遮自己的臉,然後看了眼身邊的洛嵐後,向貝克問道:“先不管我是誰,先回答我剛纔的問題,和你賭博的是什麼人?”
貝克回憶道:“應該就只是普通的地痞流氓吧,但是他們威脅我的時候很恐怖,身邊的人都拿着刀子,而且他們說如果是我的女兒,就可以當作資金,一發翻盤……”
聽到這句話後,艾莎頓時承受不住地大聲痛哭起來,並不斷大罵着他,朝他扔着地邊的石子,而那個頹喪至極的貝克則垂頭喪氣地默默低下了頭。
然後,他們神情錯亂似的穿着粗氣,然後抓緊格雷的褲腿。
“勇者大人……請你……請您一定要救救我們的女兒啊!”
“等一下,先放開我!”格雷神色着急地叫道:“至少要先弄清楚你們的女兒在哪啊!”
這時,洛嵐微微皺了皺眉頭,她總結着兩人剛纔說過的話語,明顯有些在意的地方,於是,洛嵐問道:“你們的女兒,能向我介紹一下嗎?她叫什麼名字,還有……平時是做什麼的?”
聽了洛嵐的詢問,兩人慌忙擡起頭,對視了一眼。
“我……我們的女兒……她叫貝莎·阿尼格絲,她很漂亮、很溫柔,就是有些內向!”擦着眼淚的艾莎充滿自信地說道,同時,也像是在炫耀“在南區,我女兒可是很出名的,因爲她出衆的外貌,就連一些貴族都來求過婚,不過因爲我們女兒還年輕,就拒絕了!”
“外出呢?”洛嵐又問。
艾莎點頭回應:“嗯,她因爲在食品店工作,所以經常要運送一些商品!”
聽完,洛嵐下意識地手托住下巴,再次在腦中過濾了一遍這些訊息,無比出色的外貌,而且由於工作的關係,經常在街上拋頭露面,想到這裡她確認了,她的女兒貝莎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
一邊的格雷困惑地挑了挑眉頭,然後看向洛嵐一絲不苟的側臉。
“……那麼善良的孩子,現在肯定被賣到黑市了,那個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
格雷問道:“你們有沒有向騎士團求助過?”
兩人又搖了搖頭“根本沒用,王都裡整天都是這種投訴,而且大部分的騎士都投入到前線抵禦惡魔,像我們這種‘小事’根本無法立刻處理!”
格雷搬出了負責保衛人民安全的‘憲兵團’由弗利德·萊恩所領導的騎士團,但依舊沒有用。
“求求你啊……勇者大人!請幫幫我們啊,你要什麼我都可能答應你,就算是我的命……!!”
他們就好像發了狂似的不停搖晃着格雷,因爲動靜太大,就連附近的行人也好奇的紛紛看了過來,並且越聚越多,他們留在原地旁觀,而在仔細看到格雷的臉龐的瞬間。
“勇者……快看……是勇者啊!!”
格雷不再遮面,坦然地看着失聲痛哭的貝克夫婦,他沉默了,他緊攥着雙手的手心,直冒着汗水,他渾身感到一陣無法用語言描述的壓力,而那正是【期待】。
過了幾秒鐘,格雷凝望着身邊的洛嵐,然後對着兩人說道:“放心吧,我會救她出來的!”
聽完,貝克和艾莎激動地不停點着頭,破涕而笑“謝……謝謝!!”
周圍旁觀的衆人瞬間被轟動了,噼裡啪啦的的掌聲、歡呼聲不斷響起。
————
深夜。
擡頭可以望見蒼藍的夜空,羣星輕輕眨着眼睛,一輪明月正俯視着巨牆內的都市。
此時已是夜晚十點,沒有錢居住旅館的兩人漫步在清涼的公園小徑中。
本來格雷已經餓了肚子咕咕叫了,就差點昏倒在地了,但之後洛嵐實在看不下去,就告訴了他解決辦法,所謂人類需要進食來維持身體所需氣力,但是擁有強大原力的高級生命體則不需要進食,他們能夠依靠身體無意識地持續吸收外界的微粒來維持身體需求。
洛嵐不耐煩地嘖了嘖嘴“好了,你準備怎麼辦,要去救那個叫貝莎的?那麼安娜怎麼辦?”
“我都會去救的!”格雷咬着牙不情願地說道,就像是在說服自己一樣。
“那你要先去救誰呢?安娜只有六天的時限了”洛嵐冷酷地提醒道,然後又說道:“不過我推薦你先去救貝莎,那個黑市,運氣好的話安娜可能也在那裡?”
“你不是說安娜會被送到異地嗎!?”
“我只是猜測而已,不用當真!”
“讓我先想一會兒!”格雷心情亂糟糟地坐在花叢邊的石凳上,雙手捧着臉頰,再過了幾分鐘後,他回答道:“先去黑市賭場吧,既然一時沒辦法找到安娜公主的下落的話,就先把貝莎救出來吧,就像你說的,運氣好的話,安娜也沒被人帶走,她也在那裡!”
“明智的選擇,不過還有個問題……你有錢嗎,去賭場可以要花錢的!”
格雷頓時臉沉了下去“要不……我去找國王陛下借點,我畢竟身爲勇者……”
這時,洛嵐忽然扔給格雷一袋錢,裡面裝着幾百枚金幣。
“你哪來的錢?!”
“向白天的那家旅館借的!”洛嵐一臉平靜地答覆道:“我告訴他們我們是安娜公主的朋友,他們就很痛快的把錢借給我了!”不過,她隱瞞了事實,實際上是操控他們思維後拿走了錢,而他們本人已經不記得這件事了。
“這麼容易?!”格雷激動地笑了一聲“那麼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吧!”
“沒問題,不過待會兒讓我來吧,你現在的樣貌容易出事端!”洛嵐遞給格雷一張面具“一會你戴在臉上,也別出聲,跟在我旁邊就行了!”
格雷訝異地看着洛嵐“真少見,這些算得上是心血來潮嗎?”
“就當我心血來潮吧……走!”
接着,兩人朝迅速出發前往貝克輸掉女兒的那家賭場,是遠離大道,偏僻的小巷之中。
而在目前這個時間點,大多數店都已經關門了,但是以繁華街和歡樂街爲首的夜間場所纔剛剛開始營業,小巷裡還有不少酒館亮着燈,招攬那些嗜酒的勞動者繼續營業。
兩人沿着狹窄的小巷走到盡頭,然後推開了那扇佈滿傷痕的木門。
洛嵐毫不畏懼地走在前面,而格雷戴着面具走在後面,腰間的萊瓦汀用破布緊緊纏住。
擡眼望去,是一家破舊的酒館,裡面有吵鬧的外表粗獷的男人相互敬着酒杯,還有吸引的顧客的穿着暴露的風搔女人,另一些人圍着木桌而坐,交頭接耳小聲議論,另外還有燃燒的香菸的味道。
稍稍掃了數眼,就知道這些不是什麼正經人,有幾個早已在店裡酩酊大醉,邋遢的鬍鬚上佈滿食物殘渣地男性,而他們懷裡都抱着數名上半身裸露的女性。
洛嵐劍微微一紅,其後感到的是厭惡,胃裡一陣不舒服,想要吐出來,這裡無疑就是地痞無賴的聚集地,而洛嵐就好像看到了無法容忍的事物,想要殺之而後快。
而最後,她朝地上吐了口唾液,並將這份污穢的情感強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