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0°

在場所有人鬆了一口氣。溫舟不爽的抽出鞭子朝旁一甩, 怒道:“哪個王八蛋?”

只聽外面傳來一聲絲毫不亞於溫舟的怒吼:“封遠,我要殺了你!!!”

×××

溫舟明顯被這一聲駭住了,還有人敢來跟她比聲音?!

“他奶奶的, 誰要殺這老男人?給老孃站出來!”溫舟一揚鞭子揮在大門上, 成功劈開一個窟窿。易楚蕭想拉她回來, 可惜爲時已晚。

透過那一窟窿可以看清來人, 領頭的是個穿墨色長衫的青年男子, 後頭跟着的是一羣身着青衣持劍的俠客,此刻皆是狼狽的扇開眼前的這些碎石灰塵。

“咳咳咳,哪兒來的野丫頭!”領頭的墨色男子長劍一揮, 劍尖指着溫舟。

溫舟站在門檻上,睜眼毫不客氣的回瞪了他一眼:“你又是哪兒來的野男人?”

了了走過去, 站在溫舟身旁, 看清眼前之人後叉腰冷笑道:“我還以爲是誰呢, 這不是那御風門門主的大弟子,叫什麼蟑螂?”

“你!我去你的蟑螂!”張廊咬牙切齒地看着她。

“瞪我?你瞪我有用麼?你想殺封遠, 也不就是看着你家門主要死了,這時候來湊湊熱鬧,蹦躂蹦躂麼?有句話說得好啊,老虎不在家,猴子當霸王。你家門主還沒死呢, 你這麼快就想踹開他, 當門主了?”

一席話讓溫舟不由得一愣, 這像是顧了了會說的話麼?她偏頭看向身邊的了了, 只見她面沉如水, 陰冷得讓她都有些發毛。看來封遠的眼睛,對她打擊很大啊。

其實了了一開口就後悔了, 想她低調一世,居然今天這麼不在狀態上。

張廊看見顧了了那一副瘦弱的模樣,雙手又幹淨得沒有什麼繭子,料想她或許不會武功,比這溫舟要好欺負得多。於是二話不說,舉劍就往她身上刺去。

了了一愣,本能的往後一閃,劍鋒卻迅速地刺向她的胸口。一陣颶風襲來,狂妄得讓她睜不開眼。空氣中卻瀰漫着一股她熟悉的味道,了了撇開臉上的一些髮絲,一道藍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展嶽提着的劍已經出鞘,他遲疑了一會兒,又退回原位,看着門口的那個人,黯然神傷。易楚蕭看在眼裡,微嘆一口氣,別過臉去。

銀藍色的髮帶迎着風,時不時繞着了了的臉頰,一把翡翠骨架的扇子優雅地擋住了來人的劍鋒。不用想就知道,此人此時此刻的表情,定是一派瀟灑,一派風流,甚至她還能猜到,或許嘴角會微微勾起來。

“你動她一下,試試?”萬千月“啪”地收了扇子,鑲金寶扇夾着的劍在合攏一剎時斷成數節。

張廊的手被這股內力震得發麻,他踉蹌的退了幾步,只憤怒地瞪着上面的幾人:“萬家也來管閒事嗎?”

“哦?”萬千月挑挑眉,笑道,“這算是閒事嗎?”

“閒事”二字被他咬得很重,了了不禁一抖。

“那好啊。”張廊惡狠狠地從後邊的人身上抽出一把劍,“那就別怪我不給情面了。”

“就憑你?還想跟我鬥?”萬千月垂目吹了吹扇面上的青灰,斜眼看了看拿劍的張廊,兩人皆是蓄勢待發。

關鍵時刻還是得易楚蕭出馬。

“張少俠且慢。”

張廊看了易楚蕭一眼,咬了咬牙,雖說現在武林大亂但也不能不給易莊主面子。他方纔住了手,朝萬千月的方向輕蔑一哼。

“易莊主還有什麼話可說?這魔頭害我師父中毒,在英雄大會上又殺了楚盟主,人人得而誅之,莫非易莊主還想爲他辯解?難道,易莊主也自甘墮落,與魔教爲伍?”

易楚蕭拱了拱手:“封左使現已不是魔教中人,加之現在武林本已不太平,多一個幫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現下最主要的便是解各掌門之毒。其他事情……等滅了魔教之後再議也不遲,還望張少俠能夠化干戈爲玉帛。”

溫舟鄙視地伸出食指把鞭子在手裡轉了轉圈:“化干戈爲玉帛?你就別跟他廢話了,我看有些人呢就是故意來找茬的,害你師父中毒的又不是我師父,你是自己沒本事找魔教報仇,見我師父眼睛傷了想趁人之危是吧?嗯?”

“你個臭丫頭,少胡言亂語!”

“對對對,我就是胡言亂語,怎麼了?你奈我何?你打得過我嗎?不是我多嘴,在這裡面的人,除了顧了了這傢伙,你沒一個打得過。便是我那瞎了眼的師父,他空手跟你打,你都打不過。不信你試試?”

“你……”張廊氣急。

“哎呀,這讓我想起一句名言來着。叫什麼‘一代不如一代’?蟑螂公子啊,你說用來形容你,是不是很貼切啊?”溫舟眯着丹鳳眼朝他媚笑道。張廊自覺得理虧,咬碎銀牙轉身跺跺腳。

“我就當是給易莊主一個面子,兄弟們,我們走。若是這羣人治不好師父的病,再來討賬不遲!”

了了真想衝上去一人插一隻百毒鏢,她能給他們師父看病就不錯了。怎麼搞的像是她們下的藥,現在還要來負全責了?真是一羣顛倒是非的江湖敗類。

嘴裡還在念念有詞,哪想前面那個人一個轉身就對上了。

了了一愣,當即就有些腦充血。她感覺把眼睛往下盯着地上,也不敢看萬千月的臉。那日一別,她至今還沒找到一個很好的理由來解釋。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卑鄙。

兩人都無話,了了移了移步子準備轉身離開。只聽見背後有人嘆息一聲:“了了。”

她沒有答話,就當作沒聽到,轉了身。萬千月垂了眼睛:“了了……”語意似是哽塞艱難。

了了只是略微頓了一下,繼續舉步往前走。

他急道:“你睡得可好?”聲音忽的沙啞難耐。

了了只覺得心頭髮疼,卻說不出話來。

“你吃得可好?”他又接着發了話,並且向前邁了幾步。

“他……待你可好?”這句話帶着生生的苦澀,她不忍轉頭看他,卻也知道他現在的表情。

“千月,我感到抱歉。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他焦急地打斷她的話,幾步走到她面前,扳過她的肩,“我想知道,你有想過我麼?”

萬千月俯下身來,聲音輕柔,卻又有些沙啞:“了了,一別多日,我是……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

溫舟朝易楚蕭眨巴眨巴眼睛,後者是一臉無奈,但又沒法子管她。

於是,溫舟幾步走到展嶽身邊,不客氣的拍了拍他的肩。

“喂,你媳婦要被人搶走了,哪有你這樣的。”

展嶽撥開溫舟的爪子,冷聲道:“不用你管。”

“嘿……”溫舟不爽的撅撅嘴,“你還真是好欺負哎,難怪連顧了了那傢伙都欺負你。”

展嶽輕輕蹙了蹙眉,沒回她的話,眼睛卻也不離開前面那兩個人。

溫舟順着展嶽的眼神瞟過去,立馬瞭然於心,露出一個邪惡的笑意,再度拍上展嶽的肩:“哼,看你一張臉皮薄的。你看你自己的眼神,看着那傢伙都快望穿秋水了,誰還看不出來。還不要我管……不怕不怕啊,妹夫,我去幫你解決那男人。不就一小白臉兒麼!哼。”

說罷溫舟挽挽袖子,伸出倆手掌“呸呸”幾下,抓了鞭子就要去“捉姦”。

易楚蕭一把拽住她:“回來。”

溫舟沒剎住腳,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哎哎,幹嘛呀你。”

易楚蕭無奈的皺了皺:“別管人家的事。”

“幹嘛叫我不管?你自己不都挺愛管的麼。”

易楚蕭:“……”

兩人還在爭執之時,卻聽見了了朗聲道:“我決定了!”

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聚集在了她身上。展嶽看着她一臉堅定的表情,不知道爲何心裡卻徒然一陣發慌。

決定了?決定了什麼?不好的預感冒上腦中,萬千月就站在她的面前,她能決定什麼?想到此處,展嶽的一顆心,突地提到了嗓子眼。雙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

了了朝四周笑笑:“我決定了!我要去崑崙。”

安靜了少頃,展嶽高懸着的心,很快就落下了,鬆了手,發現連手心都佈滿了汗珠,不禁搖頭苦笑,自己還真是草木皆兵了麼?

溫舟第一個發問:“你去那兒幹什麼,人生地不熟的,還這麼危險。”

了了轉過身:“這病我治不了,不過據說崑崙山的仙人洞裡面,住着很多武功高強醫術又高超的仙人,所以,我覺得這個毒他們應該是不在話下的。”

“我不同意。”

封遠從屋內摸索着出來,了了趕忙過去扶他。

他轉頭呵斥道:“不許去。”

了了縮了縮頭:“可是我們解不了啊,還有你的眼睛……我也想讓他們治好。”

封遠擺擺手:“崑崙山太遠,現在武林又不太平,我不放心你去。至於眼睛,壞了就壞了,我也沒想過要治好,若是你出了事,那怎麼辦?”

易楚蕭低頭想了想,沉聲道:“這方法倒還可行。上次我原本也是想去的,可惜天氣原因大雪封山,不過現在這個時節應當是沒問題的。封左使若是當心,易某願意陪同顧姑娘前去。”

溫舟立馬道:“我,我也去!”

“你去做什麼,胡鬧。”

溫舟癟癟嘴:“我就是要去。”

立在一旁的沐塵摸了摸下巴,皺皺眉頭:“不好。”

“大哥,現在本就挺亂了。各大掌門那裡又多事,以你在江湖上的威信倒還可以震一震,若是你走了只怕要出亂子。你不能去,不如我去。”

“不行,你還要處理很多事情。”

展嶽抱着劍打斷他們:“我陪她去好了。”

了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幾步跑到展嶽跟前,挽住他的胳膊,朝易楚蕭笑道:“對啊,展嶽會陪我去的,易莊主你就不用擔心了,安心照顧這裡的傷員吧。”

“這……”易楚蕭想了一會兒,隨即點點頭,“也好。”

“等等。”封遠四處望了望,“了了?”

“哎、哎。”了了回頭看了看展嶽,又只得跑上去,握住封遠的手,小心翼翼喊了聲“師父”

封遠動了動手,感覺到她手裡的溫度,安下心來,平靜道:“我也去。”

“啊?”了了呆了呆。

似乎對了了這個反應有些不滿,封遠有些惱怒,道:“不是說要治眼睛麼?我都不去,你叫他怎麼治?”

了了想了一陣,也覺得對:“好吧。可是您眼睛不方便,我怕會……呃,要不要再派幾個人手?”

“不必了。”展嶽靠在門上,犀利的眼睛掃過封遠,雖知道他看不見心中還是悶悶地,“我一個人保護他,夠了。”

“哦,是嗎?”封遠笑得開懷,但周圍的人明顯感覺到一股寒氣。“那,可就有勞,展,大,俠,了。”

展嶽抿了抿脣,眉心一索:“客,氣,了。”

這幾個字冷得刺骨,了了在一旁莫名的打了個寒戰,忽然又覺得有些奇怪,今天的氣溫不低啊?看着眼前這倆男的,笑得都那麼歡暢……爲毛她總覺得這笑看起來如此陰森,如此刺骨……= =莫非,她幻覺?

院裡的其他人面面相覷,皆是背過臉,看樣子,忍着笑忍得很辛苦!

易楚蕭手握成了拳狀,放在脣邊輕咳一聲,正色道:“魔教不知幾時會攻來,現在我們的人馬完全不足抵抗。高手缺失,而且大量傷員需要照顧,確實是件麻煩的事情。封左使,能否告知一些有關魔教的情況?”

封遠點點頭:“這個自然。”

了了看了看在場的人,四大公子且不說。武功雖然說是很高強,但魔教人手也不少,距上次去魔教看了一次之後,魔教的高手如雲,現在展嶽跟封遠又要去崑崙,正派中能用的高手除了四大公子之外就沒幾個人了!剩下的便是一些小嘍囉,完全起不了作用。

她不由得一嘆:“哎,要是再來幾個武功高強的人,就好了。”

一語才完,不知是從何處傳來一陣清朗的笑聲。

衆人皆是擡頭往四周的圍牆上看去,卻未尋到聲音的主人。

可了了卻注意到,封遠聽到這個聲音之後,臉色變得很糟。莫非是……

“呵呵呵,丫頭,你看你貓大爺我能不能算一個高手呢?”

硃紅的磚瓦上坐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臉上詭異的面具卻襯得他好似有一股仙氣,而他身邊還站着個紫衣的女子,不過年紀……似乎有些大了= =。

“師父?”展嶽有些疑惑,“您不是說不來了麼?”

錦秋笑了起來,聲音如鈴音般動聽,讓了了不由得想給她冠上一個“老妖怪”的稱謂,但理智壓倒一切,她拼命的剋制自己:這是展嶽他師父,展嶽他師父,展嶽他師父……

“有人請我,不能不給面子啊。都說了是小娃兒的遊戲了不想來了,沒辦法啊。”錦秋一手搭在那白衣男子身上,姿勢何其曖昧。

易楚蕭朝屋頂上行了一禮:“二位高人,請下來說話吧。”

轉瞬間,兩人便從屋頂上瀟灑的落下來。

“二位莫不是怪盜十三貓與蘇怪錦秋前輩?”

了了不禁暗自點頭,不錯不錯兩隻怪物。

“呵呵,易莊主,記得上次還追殺我來着,現在我就變‘高人’了,這稱呼還真是轉換得有夠快的呀。”十三貓是話裡有話,笑裡藏刀。

易楚蕭依舊面不改色:“非常時期,若以前有得罪之處望前輩海涵。”

錦秋讚賞的拍拍他的肩:“不錯,少年人能有此胸懷在江湖上實屬少見。易楚蕭是麼?好,我蘇錦秋記住了,以後若有事相求必定幫忙。”

“前輩客氣。”

了了鬆了口氣,現在這個局面總算是有所緩和了。

聽見封遠冷冷地喚她,了了纔回過神來:“啊?”

封遠的臉黑得快跟他一身衣服有的比了:“我們進去。”

了了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十三貓,只得訥訥地點頭:“哦、哦……”

“慢着。”了了此刻很想掐死他,貓大人啊貓大人,人家封師父都沒招惹您了,您老人是不是該回避一下?沒看見他有多恨你麼?

封遠沒理,只對了了道:“走。”

“是……”

“封左使。”

封遠停了腳步,卻也不回頭:“這個‘高人’,有事麼?”

十三貓帶着一臉笑意,在光天化日之下,擡手,緩緩取下他臉上的面具。了了一驚:嚇!這面具他不是不能摘麼。

如願以償聽到四周的抽氣之聲,封遠便是看不見也猜到他想做什麼。

“你這麼做,有意義?”

“封遠,你還在爲當年的事生氣?”

封遠轉過身,面朝他的方向,“看”了許久,方冷聲道:

“封永(蜂蛹)。”

“噗——”

了了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出來。

十三貓的臉沉了沉:“丫頭,要笑回去笑!”

“沒、沒有……我只是覺得,噗……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三貓:“……”

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