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詩語愣了一下，把酸奶放在客廳的茶几上，一路走過去，正看見賀蕭和賀媽媽在對峙，兩個人中間是一個碎了的盤子和許多塊掉在地上的小酥肉。
賀媽媽的手藝極好，小酥肉炸得恰到好處，摔在地上的時候外殼幾乎碎得到處都是，可以想見，如果咬在口中口感是多麼酥脆。
但是剛剛不是還什麼事情都沒有嗎？怎麼現在突然就吵起來了？
她不敢多說什麼，拿起旁邊的一塊抹布墊着手，蹲下來去撿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賀媽媽一向都是最在乎面子，最熱情好客的一個人，看見她這樣，肯定會過意不去的。過去每次賀蕭闖禍了，韓詩語都是這麼幫他解圍的。
可是這次，卻好像突然不一樣了，一直到她蹲在地上把所有的瓷片都撿好站起來，賀媽媽才沉着臉問了她一句。
“韓詩語，你和賀蕭在談戀愛？”
聽見賀媽媽這句話，她突然就知道剛剛本來和樂的廚房裡發生了什麼。本來她還有點不理解，爲什麼在時隔這麼多年賀蕭哥突然執意讓自己去家裡作客，現在她明白了，原來是爲了讓她見父母。
她突然覺得有點心累，爲什麼這些男生一個一個的全都是不懂得問別人的感受呢？只想着自己要怎麼樣，用冠冕堂皇的藉口掩飾着自己的行爲。
但是在這個時候，她就算是再不滿也不能這麼拆賀蕭的臺。只能迎着賀媽媽冰冷的目光點了點頭。
“是的，阿姨。”
“詩語……”
看見她居然就這麼肯定了，賀媽媽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兩個孩子都是她看着長大的，一個性子倔，一個性子更倔。
“你不是說要考B大嗎，現在談戀愛影響學習不說，等你將來考上大學之後，賀蕭在這邊工作，你去北京上學……一年就見那麼兩次假期。而且，等你都去北京上大學了，家裡頭又沒有父母牽絆，肯定是留在那邊更好。年輕人要想想將來啊，不能只想着眼下……”
賀媽媽苦口婆心地看着韓詩語，卻看見對方臉上一點波動都沒有，反而是她生的那個傻兒子，急匆匆地跳出來表忠心。
“媽！將來我們公司肯定也會往北京擴充業務的，現在的互聯網公司，只有去大的地方纔有更大的發展。我們公司的計劃都已經定好了，今年肯定是要把總部……”
“胡鬧！”
礙於韓詩語還在這裡，賀媽媽不能大聲地罵賀蕭，她只是疾言厲色地說道：“你爸和我，你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在這，你們老賀家就你一個孫子！你還想去哪？把你老爸老媽往家裡一扔，自己跑到北京去陪一個女人？賀蕭啊，媽媽教育你這麼多年，不是爲了讓你這麼幹的！”
雖然她顧忌着韓詩語的身份沒說太多，可是現在說出來的這些，仍然足夠讓韓詩語不想繼續在這裡待下去了。賀蕭本來還想和自己的父母女朋友和和美美地吃一頓飯，現在看起來也只是空想，只能面帶歉意地看着韓詩語。
“詩語……要不你先回去，有錢打車嗎？”
看見他這個塞錢的動作，賀媽媽更生氣，但是表面上也不好表現出來。韓詩語注意到平日裡和藹可親的李阿姨變了臉，笑了笑，沒有接賀蕭的錢，轉身穿了鞋，走了出去。
還來不及關門，就聽見裡面的聲音遠遠地傳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她爸媽爲什麼離婚？她媽媽是偷情生的她，不是他爸親生的！什麼媽養什麼女兒，這你也敢往家裡帶？！”
有那麼一瞬間，韓詩語真的想要重新進去跟李阿姨罵上一句，如果是兩年前的她，似乎也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這麼做。
不過換成是現在，她只是選擇默默地把門關上了。
或許這是個不錯的開始。
沒打車，韓詩語選擇了轉乘公交車回學校，過了將近兩個小時纔回去。不過這也正合她意，來之前的時候整個宿舍都知道她要去賀蕭家裡吃飯，如果太早回去了，還要解釋今天的事情。
她不想再提起今天的事情了。
可笑的是，在她還小的時候，一直覺得李阿姨纔是最好的媽媽。可是就算是再溫柔再賢淑的李阿姨，現在在事關自己兒子的時候……
韓詩語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掛上笑容，敲了敲宿舍的門：“快來人迎接，朕的手都要斷了！給你們買零食了！”
“來了來了！”
這種時候，第一個迎過來的永遠都是孫楠楠。她飛快跑了過來，迅速地接過韓詩語手裡的零食，頭也不擡地謝謝她：“謝啦皇上！晚上臣妾一定努力侍寢！”
雖然沒什麼噓寒問暖，但是對於韓詩語來說，這個宿舍裡這樣輕鬆的狀態纔是她最喜歡的。她把另一袋飲料也丟在桌子上，熟練地按照幾個人各自的喜好分別放在各自的桌子上。
“文文和夏夏呢？”
孫楠楠最近胖了一些，天天嚷嚷着減肥，但是看見韓詩語買回來的全家桶，還是立刻就挑了一隻雞腿啃。雖然高三的體育課幾乎已經取消了，但是事實上就算是隻有腦力勞動，也是很累很消耗能量的。
韓詩語最近一直都正常吃飯，但是小肚子上的贅肉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
“她們倆去圖書館了，我準備等下去買東西，就沒去。”
整個宿舍裡，孫楠楠的成績算得上是比較差的了。韓詩語想起來，對方似乎還從來沒說過要考哪個大學，她也幾乎是從來沒有問起果。
“對了，楠楠，好像從來沒有聽到過你說起來要考什麼大學啊，一轉眼就到了你一點想法也沒有嗎？”
提起這個，孫楠楠居然有點扭捏起來：“我其實還沒想好……”
“還沒想好？”
韓詩語也拿起一隻雞翅，聞言有點驚訝地擡頭：“別逗了，你心裡一點想法都沒有？你的成績雖然Q大B大不是穩穩的，但是其他學校也都沒什麼問題了啊。而且我覺得，你現在努努力，Q大B大也是可以的。”
“我主要是……”孫楠楠迅速地紅了臉，“我想在高三也交個男朋友，到時候還要看看他要考哪裡嘛……”
韓詩語驚訝地甚至忘記繼續咬雞翅，震驚地看着孫楠楠繼續花癡地訴說：“本來呢，我還挺喜歡孫璟航的，但是我現在開始覺得他有點中二了。你說，我們班新來的幾個男生怎麼樣？那個傳說中的數學小王子雖然別的科目成績很差，但是長得真的不錯啊。”
“我不知道……”韓詩語有點無力，她還真的沒有想到，孫楠楠沒有想好考什麼大學是因爲這個原因，“你開心就好。”
孫楠楠對這個“你開心就好”的回答明顯不滿意，韓詩語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沒準還能新來個帥哥呢。”
“對！我們學校可是最好的，轉來的學生一定也挺優秀的。”
孫楠楠吃完了一個雞腿還不滿足，又翻出一包牛板筋去邊做卷子邊吃：“你吃完放那邊就行，今天輪到我打掃衛生了，一會兒我要把地好好擦一下。”
“好的。”
雖然剛改進來的時候臉上是帶着笑的，宿舍裡溫馨的氣氛也的的確確讓她暫時地忘記了在賀蕭家裡的事情，但是現在自己板着臉吃東西，還是比強作笑顏更加放鬆。
她從賀蕭哥家裡出來的時候，大概是兩點半，現在已經快要六點鐘了。手機一直沒有關機，信號良好，也並沒有任何被屏蔽的電話或者是短信。
但是賀蕭始終沒有打過來。
韓詩語嘆了口氣，或許如果就這麼下去順勢分手的話，也挺好的。
這些日子裡，她雖然一直都在努力地勸說自己，如今她已經是賀蕭哥的女朋友了，就要好好地相處。但是真正地在一起的時候，卻發現這樣做遠比她想象中的要艱難。她可以告訴所有人她是賀蕭的女朋友，但是卻永遠都沒辦法說服自己的內心認定這一點。
也學着孫楠楠拿了一包牛板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韓詩語把還沒做的兩張數學卷子拿出來，又在手機上按照考試時間定了鬧鐘，抓起一隻中性筆沙沙地做起卷子來。
和別人從前往後不同，韓詩語做卷子一向是先瀏覽一遍，把她覺得最難的題目做出來，方纔能夠放鬆地做前面簡單的題目。一次孫璟航看見她這麼做，用他一貫有些自戀的語氣說韓詩語簡直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連做個卷子都要用這樣的方式。
當時的韓詩語和孫璟航打了一架，但是在心裡，她明白。或許是因爲孫璟航說中了她心中隱隱的憂慮，所以她纔會那樣生氣。
剛剛做了兩道小題，她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不是電話，是微信。她坐直身體，盯着手機背面盯了足足兩分鐘，這才伸手拿起來，看了看消息。
是林亦哲。
不是賀蕭。
“詩語，我想好了。我也想回學校，我聯繫了我父母，大概只要參加高考過了三本線，就能先進學校再轉院。再過幾天我們就是同學了，到時候你可得多照顧照顧小學弟啊。”